情為何物

三日后，林風已將幽冥劍與坤卦各招式融合地天衣無縫。秋雅看著兒子一劍招來雷霆，復又差狂風游走戲物信手拈來，不自覺兩行淚默默而下。林風演練完各招來到母親身邊，欲聽點撥，見娘親淚眼朦朦，顯是剛才哭過。猜度定是母親又思念父親了，心中陣痛郁郁，一時又想起昨晚月兒夢中穿著彩衣向自己笑盈盈走來，淚水不由地奪眶而出，泣道：“娘，蕭賊一日不死，故親亡魂一日不寧，難以升天！身為人子人夫，保家護妻失責！妄稱男子！兒如今神功已成！若還要昏昏靜安待上半日！那便是畜生不如了！乞母親允諾，明日待兒割下姓蕭的首級，大祭亡親！”

秋雅眼角淚痕還在，笑道：“蕭滄海如今要殺你，已是極難！可你要一舉鏟除了他，卻似乎還有些火候不到！乾在上，坤在下，古來常理。若要鉗制上峰，而不惹禍上身，非十足的把握不可！你莫心焦，再習練半月有余，待人劍合一再談此話！”林風領諾，每日聞雞起舞至三更，不停不歇，苦鉆精研。

轉眼間北風勁吹，一場雪復一場雪掩著日子數十天匆匆無聲劃過。這一日林風又來母親面前演練武藝，秋雅看著看著不由地暗傷心疼起來：她這兒子性情是那么地執拗從父，為了報仇，玩命地練功，不分白晝，不停不歇，數十天身形竟瘦了一大圈?？粗w轉流索的身影，秋雅眼前朦朦地，似乎亡夫并未走遠，不日將要歸來，喃喃自語道：“親愛的，今冬御寒衣物我早為你備好了！你往年皆叨叨說衣服的尺寸小了，我今年特意改了大號，看你還說些什么？嗚嗚。。。你親手為我做的小火爐，我找了好久，不知怎就不見了。自己動手用鐵皮爐子改了一個，又嗆人又丑，你見了，又要笑我笨拙了吧！嗚嗚。。?！?/p>

“娘，您看我這段時間可有長進？”秋雅一愣，從苦澀的思緒中掙扎了出來，不知兒子什么時候已來到自己身邊，滿含期待的目光等著自己作評。秋雅“哦”了一聲，似并未從久遠的記憶中完全抽身出來，默然道：“你爹和月兒亡辰的百日快到了吧，娘想去看看他們，和他們說說話，你快去好好備些祭品，今夜恐有大雪，街上鋪子關門早，我們明日便離開這里?！绷诛L欣喜，母親雖未直言評價自己近幾日的不懈努力，可這么一說，便也是告訴他大仇可以報了。想想曾經洪興寨是自己唯一的家，明日將要啟程將其殺得血流成河，滿目瘡痍，心中直嘆世事無常，一言一語難論人間錯對。

前半夜“簌簌簌！”大雪還在紛飛，后半夜風向一轉，黑云盡散，星辰漸漸布空，果然第二日紅球探出了腦袋，洋洋灑灑普照大地。二人備好行囊，各選了健馬向洪興寨方向疾馳而來。一路上林風只覺母親突然心情出奇地好，話語中皆是榮家田產資貨的交代和往后出門好好照顧自己的絮絮叨叨。林風一一應諾，想著定是母親對自己當下的武功還不是很有信心，生了懼心怯意，才憂思過慮。待到洪興寨，自己定要使盡渾身解數，爭取在數十招內一舉拿下惡賊！讓母親刮目相待！

北方的冬夜干冷而孤寂，客棧的喧鬧漸漸平息，單一落寞的場景無趣乏味重復又重復又到天明。這一日約么巳時末，林風和秋雅終于趕到了那兩座荒涼讓人灑淚不盡的墳塋。二人行過祭拜禮后，秋雅在亡夫墳前仍長跪不起，對兒子林風道：“風兒，將獅吼功和真龍訣坤卦在你父親墳前細細演完，讓他含笑九泉！”林風得令，當即演練，正是獅吼天下威，一聲百獸靜悄悄；坤卦風起云涌，地生水長皆聽號令，問地母請安，今日委我調候！

林風剛一打完收工，急來向母親復命，卻驚見母親搖搖欲倒，危危迷迷，急上前扶住，不禁大駭！只見母親秋雅雙目緊閉，似痛地肝腸寸斷，眉頭凝成了疙瘩，臉色發青，嘴角不斷有黑色血液流出。林風大哭，心慌地立時便要跳出胸膛，手忙腳亂，真氣就要一波波源源不斷輸入母體為她祛毒！秋雅雙目依然緊閉，突緊緊地抓住了兒子的手不放開，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懷里，似再也支撐不住沉重慵懶的身體，漸漸睜開了那似疲憊至極的眼簾，向兒子艱難地苦笑道：“莫在為娘耗費真氣了！娘服的是十味斷腸散！藥藥相偎，神仙下凡也沒得治！”林風大哭，淚如泉涌：“為什么？娘！為什么？”秋雅迷茫地望著兒子的臉愈來愈模糊，用手去輕輕地撫摸，萬般不舍：“不要怪娘狠心，娘這一輩子那么愛你爹爹，一分一秒都不要離開，可他卻狠心棄我而去了！我每日每夜心如刀割，像一個被挖走了心的空殼活在世上，一想到往后還有那么多日日夜夜煎熬，今又見你大功告成，再無牽掛，下去也好給你爹爹說叨我沒有辜負他的重托！娘死后，你打開你爹爹的墳穴，將我們緊緊地放在一起，我這一輩子日日夜夜都有他陪，死了也要同其穴，你爹也一定高興地很。娘要死了，有些話想給你說，怕你不愛聽，”“娘，您說，您說，兒最愛聽你念叨了！”林風淚如雨下?！霸聝阂呀洸辉诹?，她一定和娘一樣，希望你在這個世上好好活著，有人照料，天倫之樂。你生性原與你爹極似，癡心情重，這本不是壞事，可太過執拗，難免誤事偏頗。你若能忘了月兒，也算對得起她，給爹娘進了孝道！”“娘，月兒不該死的。。。我。。?！绷诛L哽咽地全身抽動，似乎心一下子被扎出了無數個孔。待回過神來，卻再也聽不到母親一句應答。原來她早已悄悄地睡去了，睡得那么甜，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

林風將母親攬入懷中，淚流滿面地望著來時已漸漸模糊的路徑，終于明白了母親為何整路上一反常態叨叨不休地叮囑自己一應家長里短。原來她早萌死志，作后事安排。林風愈想自己愈蠢，母親對爹爹情比金堅，每每思念與日俱增，不能自己，心中唯一的缺憾便是未能完成爹爹所托之事。若有一日心愿得了，必追隨父親而去，這一切原在情理之中。他狠狠地抽自己兩個耳光，嘴角漸漸滴下血來，罵自己是個大災星，先克父，再克母，連自己心尖上的人也因自己撒手黃泉！邊哭邊葬母，淚水一滴滴打濕了泥土，凝成一個個小疙瘩，最后聚集成一個大疙瘩，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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