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田慧麗哼著小曲去找田萬明。見女兒高興,田萬明也跟著高興。他說,女兒哪,你是不是撿到寶貝了?田慧麗說,哪有什么寶貝,是夢濤給我講了個笑話。田萬明說,什么笑話,讓你樂了這么久?田慧麗說,笑話就是夢濤上小學的時候,一天正在上課,他因為感冒了,就用手捂著鼻子。同桌的女同學用手肘碰他。夢濤沒理會,女同學繼續碰他。碰了幾次,夢濤依然手捂著鼻子。女同學突然就哭了起來。老師把女同學叫起來問為什么哭?女同學邊揩眼淚邊說,老師,我沒放屁。
笑話把田萬明也逗樂了。
這笑話是真實的?
夢濤說是他親身經歷的。
我的傻女兒,這你也信?
凡是夢濤說的話我都信。
不和你爭論了,你來找我該不是只了講笑話給我聽吧?
田慧麗趴在田萬明肩膀上。
爸,夢濤來公司一個多月了,你能不能給他換個好一點的工作?
他叫你來的?
他才不會叫我來。
別的都好說,唯獨換工種不行。
他可是你未來的女婿。
想當我的女婿,得拿出真本事來。
你都不給他好的機會。
跑銷售就是我能給他的最好機會。
他可是重大畢業生。
那又怎樣?在我這兒只看能力。
田慧麗一嚕嘴走了。她找到夢濤,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一股腦兒地傾訴。夢濤聽完,笑著說,你爸沒錯。田慧麗說,虧你還笑得出來。夢濤說,我有什么笑不出來的,憑本事吃飯,天經地義。你去求你爸給我換好點工種,萬一我德不配位呢?田慧麗說,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下了班,夢濤獨自去了嘉陵江邊,很晚才回宿舍。張三盤著腿在床上一個人玩撲克。夢濤說,還不睡覺?張三說,睡不著。夢濤說,有心事?張三說,打牌輸了。夢濤說,輸了多少?張三說,飯錢都沒了。
夢濤取出一百塊錢。扔給張三說,以后少賭。張三說,就是手癢。夢濤說,久賭神仙輸。張三說,別說賭錢的事了,你的情我張三記心里了,以后有用得著的地方,說一句。夢濤說,你我是朋友,我總不能看你餓肚子吧?張三說,你人真好。夢濤說,少說這些奉承話。張三說,我說的是真話。就拿你們銷售部的方光才來說,就不是什么好人。夢濤說,他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張三說,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夢濤說,我最不喜歡說話留一半的人了。張三說,我怕我說了,你認為我是在搬弄是非。夢濤說,是男人,就別磨嘰。
張三說,方光才來公司四年多了。由于工作出色,田萬明對他非常器重。方光才非常好色,自從當上銷售經理后,經常去紅燈區找女人。張三碰見過他幾次。張三說,方光才除了去紅燈區之外,還和公司的多名年輕女性以談戀愛為名發生過關系。張三說,他親自看見在公司門口,方光才去拉田慧麗的手。夢濤說,不可能。張三說,有什么不可能的?田總安排田慧麗去銷售部,就是有意搓和。
聽到這兒,夢濤突然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別人耍弄的猴子。他突然間是那么的懷念,當年在母親與毓紅那段兩小無猜的戀情呀。
早會。方光才安排夢濤去綦江縣的石壕鎮開發市場。石壕鎮夢濤知道,是個偏遠山區小鎮。那兒的人很窮,根本沒有市場。就算鎮上的人要買手表,也會去綦江縣城里買。擺明了這就是方光才拿小鞋給夢濤穿。方光才說,讓夢濤一個星期之內打開市場,否則扣工資。夢濤氣得真想沖上去給方光才幾拳。但他不敢,也不能。
方光才有點蹬鼻子上臉了,他讓夢濤給他倒杯開水。夢濤倒好開水,在遞給方光才時,故意將開水打倒在方光才的大腿上。這下好了,方光才被燙得跳了起來,還哎喲,哎喲地叫喚了兩聲。方光才抬起手,想打夢濤。夢濤后退了幾步,連聲說對不起。方光才的手才沒落下去。他指著夢濤說,你馬上出差去。
夢濤出了會議室,他沒去石壕。他知道去了也完成不了任務。于是,他在外面玩了幾天就回了公司。方光才問,市場開發好了?夢濤說,沒市場。方光才沒好氣地說,那公司養你來干什么?吃閑飯嗎?夢濤說,你為什么不去?方光才說,你是經理還是我是經理?夢濤說,你是經理又怎樣?方光才說,我可以叫你滾出公司。夢濤說,你說了不算,除非田總讓我走。
與方光才頂了幾句嘴,夢濤心里好受了許多。
方光才去找田萬明了。說銷售部門容不下夢濤這尊佛。田萬明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光才說,夢濤仗著是田慧麗的同學,完全不服從排,害得他工作都不好開展了。田萬明說,真有這樣的事,明天我就讓他走人。
晚上,田慧麗家。吃飯時,田萬明說,想讓夢濤去另謀高就。田慧麗一聽急的了問為什么?
田萬明說,這個余夢濤,我一直就不看好。
田慧麗說,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他,其實他是個非常有上進心的人。
田萬明說,一個不服從安排的人,還談什么上進心?
田慧麗說。方經理安排他去石壕鎮開發市場,那兒根本就沒市場。況且他去了。并沒有不服從安排。
田萬明說,那好,看在我女兒的面子上,再給他兩個月時間,如果再有下次你就別怪我這個當爹的了。
一早,方光才又安排夢濤去石壕鎮開發市場。田慧麗要與夢濤同去。方光才告知了田萬明。這還得了,田萬明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去那么偏遠的小鎮出差。他將田慧麗叫到辦公室。田慧麗說,方光才拿小鞋給夢濤穿。田萬明說,愈是有挑戰的任務,愈是能磨練一個人。田慧麗說,也想去磨礪一下自己。田萬明說,你不需要去磨礪。
夢濤只能去石壕鎮了。去石壕鎮坐火車會路過紙廠。在火車上,夢濤看著紙廠,想到了父母,想到了歐國強,想到了自己在紙廠當財務副科長的日子,他忍不住抹了把眼淚。他在心里說,爸媽,歐叔叔,終有一天,我一定會闖出一片天地的。
石壕鎮,看上去比想象中還要落后。一個鎮上的房子,全是上了年代的木結構。供銷社應該是這兒唯一可能下訂單的地方了。夢濤大步走了進去。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笑臉相迎。
你買點什么?
什么也不買。
那你進來是?
我是來推銷手表的。
我們這兒少有人買,去年拿了兩塊,現在都還沒賣出去。
夢濤出了供銷社,在街上逛了一圈。街道太小,不到十分鐘就可以走上一個來回。逢趕場,夢濤看見有乞丐沿街乞討。他給了乞丐五塊錢,就乘車到綦江過夜。在石壕鎮連個旅館都沒有。夢濤靜靜地躺在旅館,回想在公司的這些日子,愈想愈覺得自己窩囊,愈想愈來氣。他發誓,一定要給方光才點顏色看看。
回到公司。方光才當著銷售部所有人的面說,余夢濤未完成工作任務,扣半個月工資。
夢濤沒有辯解。他知道,辯解也改變不了結果。田慧麗說方光才是故意整夢濤。方光才說,我們公司發展得這么好,將來農村,鄉鎮都將成為我們的進軍目標。田慧麗說,少拿公司說事,有本事,你去鄉鎮推銷一下。方光才說,我能當上銷售經理,是一步步干起來的。田慧麗說,你扣夢濤的工資,我補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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