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

“喂，醒醒，醒醒～”

安灼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陽光有些刺眼，“我怎么會在外面？”

正疑惑間，清脆的童聲再次響起。

“你是誰，怎么獨自一個人睡在這？”

面前是個小男孩，許是陽光太盛的緣故，安灼兒看不清他的臉，然后，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她發現自己說話了…

“我，我叫安灼兒，他們不理我，我自己玩，我困了…”

稚嫩的聲音從己方發出，可能年紀太小了，竟然連話都說不明白，但對方卻奇跡般的聽懂了。

“你真可憐，你幾歲了，你家大人呢？”

“今天是，灼兒六歲生辰，父親母親，做法驅鬼?！?/p>

“嗯…生辰啊，那我送你禮物吧，生辰一定要吃些甜的?！?/p>

男孩說著，變戲法一般，從懷里掏出一包點心，軟糯的小手忙接過來，開心的吃了起來。

“謝謝你，大哥哥，你叫什么，你是哪家？也想送你，以后?！?/p>

女孩雖然年紀小，但也還算聰慧，也很有禮貌，收了禮物，還想著要還。

“我的名字不能隨便說，但他們都叫我太子，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太子哥哥?！蹦泻⒃俅螐膽牙锾土颂?，這次變出了一方手帕，明黃色的，上面刻著龍的圖騰，給女孩擦了擦嘴。

女孩很開心，圍著男孩轉圈圈，一邊糯糯的喊著：“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基于經常做夢的經驗，安灼兒判斷自己正處于女孩的視角，目睹著她的經歷，只不過，這次不是噩夢，而是原主模糊的記憶片段。

怪不得紅綃強調自己的生辰，看來生于七月半，家人很是忌諱，竟要每年驅鬼。

這應該是原主非常珍貴的回憶，太子哥哥應是如今的皇帝，原來兩人是青梅竹馬…

安灼兒在小女孩的視角中，經歷了一個美好的下午，一直到太陽落山，世界忽然扭曲起來…

畫面斗轉，這次的環境更加清晰，安灼兒也有些熟悉，正是右相府宅，那座小涼亭。

不遠處一個青蔥少女與一華貴夫人在窸窸窣窣的說些什么，安灼兒努力探聽，但因本就置身于小安灼兒的回憶中，再如何也是徒勞。

只隱約聽到幾個詞，“三妹不是…”“大姐全都…”“不許亂說…”，縱使安灼兒再能分析，也無法從這斷續的詞句間獲得什么有效信息。

那邊卻是已經意識到了她在附近，兩人從不遠處漸漸走來，安灼兒也很快分辨出，來人正是自己的母親和二姐安晴兒。

母親一臉溫柔，與安晴兒形成鮮明的對比，只見少女幾乎是被拖拉著來到了安灼兒的面前，極不情愿。

“母親安好，二姐姐安好?！陛p快活潑的聲音響起，當時的她并未產生任何異樣感覺。

還未待母親開口，少女搶先兇巴巴道，“賤人，都是你分走了母親的寵愛，我才沒有你這個妹妹！”

“啪！”清脆的巴掌打在少女的臉上，少女一臉不可置信，“母親，您，竟然為了她打我！”少女委屈極了，痛哭著跑遠。

“母親…二姐她，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事了，二姐好像越來越不喜歡我了?！卑沧苾郝曇粲行╊澏?，不敢相信小時候經常拉著自己玩耍的二姐，此刻竟然說出這么過分的話。

夫人心疼的看著少女跑遠，重重嘆了口氣，而后蹲下身，給小安灼兒整理著衣襟，“灼兒，別想太多了，你們是親姐妹，二姐脾氣大，你要多讓著二姐，要懂事，知道嗎?！?/p>

而后溫溫柔柔的把安灼兒攬進自己的懷抱，在耳畔輕輕說“母親最喜歡懂事的孩子?！?/p>

……

看年紀，安晴兒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樣子，那么當時原主也就是十歲左右，記憶深刻，是因為這是二姐對她產生敵意的開始嗎？母親的行為，也怪怪的…

該死，記憶片段太少了，而且出現的也很隨機，這讓安灼兒分析起來難度也大大增加。

……

這已經是第三段記憶了，看著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的安晴兒，還有一旁歇斯底里的母親，難以想象的狼狽。

此刻的安灼兒在門外，露出一只眼偷偷的看著，忽然被人推了一把…

“??！”安灼兒摔了個徹底，半開的門再也無法遮掩，父女三人面面相覷，而她，看到了安晴兒眼中如火的怒意，她幾乎是沖了過來，一個巴掌打在了安灼兒臉上，雖然沒有痛意，但那感受卻很真實。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我！父親，是這個賤人，是她害我醉酒，是她害我，讓趙斯那個老男人欺負了我！父親，求您為我做主，我不要嫁給他！嗚嗚，父親，求您！”

“不，不，不是我，父親，我沒有…”

“分明是你！不然，你怎么會偷偷來看我笑話，就是你！你這個惡毒的賤人！”

安晴兒上前與安灼兒扭打起來，其實是一個拼命打，一個拼命防，安灼兒很想反抗，奈何在記憶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我，二姐，你相信我，啊～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害過你?！?/p>

“賤人，賤人，賤人！”

“好了，混賬東西！休要再胡鬧，丟我安家的臉！”

安相大發雷霆，案上的茶碗掃落一地，茶水悉數濺在離得最近的母親身上。

安灼兒下意識要去保護母親，卻看到了其眼底的幽怨，暗暗的，遮在睫毛下，若隱若現。

想要再仔細查看，畫面卻又暗了下去……

這一次，她進入到了一片漆黑的地方，像是淺淺的水面，上面層層濃霧，讓人不寒而栗。

安灼兒發現身體的控制權回來了，她前顧后盼，小心的走著，以她的經驗來看，一會兒一定會有什么東西突然出現，她要先做好準備。

果然，霧氣越來越濃，濃霧中突然出現一個紅色身影，嚶嚶的啜泣著，哭得好不傷心。

果然來了。

“你是誰？”

安灼兒警惕著靠近，見對方不應聲，想了想，又道。

“安灼兒，是你嗎？”

她注意到，對面的女人與她身型相似，還穿著紅色喜服，也許就是這個世界原本的安灼兒。

哭聲終于暫停下來，她轉過頭，于是兩人看到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你，你是何人，怎會與我如此相像？”

“我就是你，是另一個世界的你?！?/p>

安灼兒盡量說出一個容易理解的回答。

“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

另一個安灼兒一臉天真，又一臉迷惑，不過還是乖乖回答起來。

“我，大婚之夜，我與夫君，不過他不是我夫君，哎，但也已經是了…總之，那晚我忽然頭痛欲裂，然后就發現自己好像不在婚房了，頭上還戴著一個奇怪的帽子?！?/p>

“我能感受到就是那個帽子令我頭痛，可是摘不下來，隨后就是一陣極其猛烈的大地動，房間忽明忽暗，地也忽然裂開，我掉了下去，而后，好像被什么撞擊了頭部?！?/p>

“我，我好像已經死了…我能感覺到，我已經，已經不在人世了?！?/p>

竟然是這樣，真的發生了地震，游戲頭盔鏈接電路，一定是地震引發電路不穩，陰差陽錯，我來到這個異世界，而原本這個世界的安灼兒，卻代替我死去…

“那你，為什么會在此處？”

“不知道，我原本就欲自行了斷的，其實結果一樣…”

紅衣安灼兒原本混混沌沌的，想不明白，現在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了，反而灑脫起來。

“只是，我放心不下，母親，和深哥哥，他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我能感覺到，你能見到他們，你能代我，稍加照拂一二么？”

沒想到紅衣安灼兒如此通透，不過一句話，好像就理解了兩人之間的關系一般。

其實真正讓她有所感應的，是靈魂之間復雜的鏈接。

善良的安灼兒沒有提過分的要求，只是臨死前還不忘二人，卑微的祈求著。

“原本，該死去的，是我?！?/p>

“萬般皆是命，即使沒有你我的互換，我的結局也已注定?！?/p>

安灼兒默然，事實確如她所說，即便沒有靈魂互換，原本的安灼兒，也活不過第二天，命運這種事，哪里說的清呢…

“好，我可以答應，只是…”

安灼兒想說，她的生活已經如履薄冰了，而對于皇帝和母親，又怎么談得上照拂呢。

“若是，若是他們做了錯事，可否看在我以命相換的份上，放過他們?！?/p>

“我答應你?！痹撌鞘裁礃拥娜瞬艜屧魅绱怂佬乃?，安灼兒忽然有些羨慕這二人，也羨慕原主。

“謝謝你?！?/p>

眼前人終于慢慢變得虛無，“我該走了…這一世，我很開心，很幸運…”

……

安灼兒緩緩睜開眼睛，月色透過窗子，映照到屋內，影影綽綽。

沒有叫醒值夜的侍女，安灼兒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見院中有一搖椅，旁邊還有一團蒲扇。

躺在上面，只著清透里衣的她感到絲絲涼爽，蒲扇輕輕搖晃著，望著深空星月發呆，眉頭微微皺起。

原主再也無法回到這里，自己也再無法回到原本的世界，為媽媽報仇的事也因此煙消云散…沒辦法改變原主的命運，只能，盡己所能，不負所托…

安灼兒忽然覺得有點迷茫，她發覺，兩輩子自己都像個機器人一樣，為了報仇，為了托付，可心里呢，空空的…

王府書房。

黑影悄然而至，晉炙白睜開雙眼，他已恢復七八成。

“什么，自己睡在外面，還不穿衣服？”

江月白心道，沒那么夸張，只是沒穿外衣而已。

“我看這女人不止失憶了，腦子也壞了?！?/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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