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替魂夜

那個聲音緊貼著我的耳廓，冰冷的呼吸像毒蛇一樣鉆進我的衣領。我渾身僵硬，連尖叫都卡在喉嚨里，只能死死攥住婉婉的手。

“二叔！”婉婉的尖叫聲劃破黑暗。

二叔猛地劃亮一根火柴，火光映照下，我看到一張慘白的臉——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正緊貼在我的肩膀上，嘴角咧開到不可思議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齒。

“滾！”二叔厲喝一聲，銅錢劍橫掃而過，劍風帶起一串火星，那張臉尖叫著后退，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二叔迅速點燃油燈，屋內重新亮起昏黃的光。我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

“它已經能顯形了……”二叔的臉色極其難看，“再拖下去，它就會徹底取代你?！?/p>

“取代我？”我的聲音發抖，“什么意思？”

“它會吃掉你的魂魄，占據你的身體?！倍宓难凵耜幊?，“到那時候，你就成了‘影’，而它……就成了‘林蘇’?！?/p>

我的大腦嗡嗡作響，耳邊仿佛有無數人在低語。吃掉我的魂魄？占據我的身體？那個穿古裝的“我”，竟然想要徹底取代我？

“二叔，現在怎么辦？”婉婉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二叔沉默片刻，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走向堂屋最里側的一口黑色木箱。

“只有一個辦法?！彼穆曇舻统?，“在子時之前，找到‘影’的源頭，毀了它?！?/p>

木箱“吱呀”一聲打開，里面是一疊泛黃的舊紙、幾枚生銹的銅錢，還有一把用紅布包裹的短刀。二叔取出短刀，刀身漆黑，刃口刻滿密密麻麻的符文。

“這是‘斬魂刀’?！倍宓难凵皲J利，“能斬斷‘影’和本體的聯系?！?/p>

屋外突然狂風大作，窗戶“砰砰”作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瘋狂撞擊。二叔猛地抬頭，臉色驟變。

“來不及了?！彼话炎テ疸~錢劍和斬魂刀，塞進婉婉手里，“帶她去祠堂！我去引開它們！”

“祠堂？”婉婉一愣。

“顧家祠堂！”二叔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影’的源頭就在那里！”

二叔猛地推開后窗，縱身躍了出去。幾乎在同一瞬間，前門“轟”地一聲被撞開，陰冷的風裹挾著腐爛的氣息灌入屋內。

“走！”婉婉拽住我的手腕，拖著我往后院跑。

我們跌跌撞撞地沖進后院，黑暗中，無數模糊的影子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它們沒有臉，只有空洞的輪廓，像被抽干了靈魂的軀殼。

“別回頭！”婉婉的聲音發抖，手里的銅錢劍胡亂揮舞，逼退靠近的影子。

我們沖出院子，朝著村后的山林狂奔。夜風刺骨，樹影在月光下扭曲成詭異的形狀，仿佛無數張牙舞爪的鬼手。

“祠堂在哪兒？”我喘著粗氣問。

“在山坳里……”婉婉的聲音帶著恐懼，“那地方……活人不能進?！?/p>

腳下的路越來越窄，周圍的樹木逐漸變得枯槁，枝干扭曲如垂死之人的手指?？諝庵袕浡嗟奈兜?，像是積攢了百年的死亡氣息。

突然，婉婉猛地停下腳步。

“到了?！?/p>

我抬頭，看到一座破敗的祠堂矗立在月光下，黑瓦殘破，門楣上掛著一塊搖搖欲墜的匾額，上面寫著兩個褪色的字——??顧祠。

祠堂的大門半掩著，里面漆黑一片，像一張等待吞噬獵物的巨口。

“我們……真的要進去？”我的聲音發抖。

婉婉緊緊握住斬魂刀，深吸一口氣：“不進去，你活不過今晚?！?/p>

我們邁步走向祠堂，就在腳尖即將跨過門檻的瞬間——

“咯咯咯……”

那個熟悉的笑聲，再次從背后傳來。

我緩緩回頭，看到“她”就站在不遠處——

那個穿古裝的“我”，正歪著頭，沖我露出詭異的微笑。

“你終于來了……”

“我等了好久呢?！?/p>

那個“我”就站在月光下，古裝長裙無風自動，慘白的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她的眼睛漆黑如墨，沒有眼白，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婉婉……快進去！”我顫抖著后退，后背抵上祠堂腐朽的門框。

婉婉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拖著我沖進祠堂。木門在我們身后“砰”地關上，黑暗中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血腥氣。

“點……點燈……”婉婉的聲音發抖，手忙腳亂地摸出打火機。

微弱的火苗亮起，照亮了祠堂內的景象——

正中央擺著一口漆黑的棺材，棺蓋上貼滿了泛黃的符紙，但已經殘破不堪。棺材周圍的地面上，用暗紅色的液體畫著一個巨大的詭異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陣法。

“那是……血？”我的胃部一陣翻涌。

“是血祭陣?！蓖裢竦哪樕珣K白，“顧家用活人的血畫的……”

棺材突然“咯吱”一聲，棺蓋微微挪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推搡。

“它要出來了！”婉婉猛地舉起斬魂刀，刀身上的符文在火光下泛著暗紅的光。

祠堂的門被重重撞擊，木屑飛濺。那個“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癲狂的笑意：“開門呀……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快找源頭！”婉婉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二叔說‘影’的源頭在祠堂里！”

我顫抖著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棺材后方的一塊石碑上。石碑上刻著一行字：

“顧氏長女顧清棠之靈位”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顧清棠……顧老師……

“是顧苒！”我猛地抓住婉婉的手臂，“顧老師是顧家的后人！她故意把‘引魂簪’放在林子里等我拿！”

棺材蓋突然被掀開一條縫，一只慘白的手伸了出來，手指細長，指甲漆黑如墨。

“沒時間了！”婉婉咬牙沖上前，斬魂刀狠狠劈向那只手。

刀鋒劃過，黑血噴濺，棺材里發出凄厲的尖嘯。

祠堂的門被徹底撞開，那個“我”緩步走進來，古裝裙擺拖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為什么要反抗呢？”她歪著頭，聲音甜膩得令人毛骨悚然，“成為‘影’多好啊……永遠不會死……”

我后退著，后背抵上石碑。石碑突然松動，露出下方一個暗格。暗格里，靜靜躺著一本泛黃的冊子。

我顫抖著翻開，扉頁上寫著一行血字：“以親女之魂，煉長生之引”

我終于明白了顧長明當年用自己女兒顧清棠煉“影”，而顧清棠的怨氣反噬了整個顧家?，F在，顧苒想用同樣的方法，讓我成為新的“容器”！

“婉婉！”我嘶吼著，“毀掉石碑！”

婉婉轉身撲來，斬魂刀狠狠劈向石碑。與此同時，那個“我”發出刺耳的尖叫，猛地撲向我——

“你是我的！”

我的眼前一片血紅，桃木簪在掌心燙得如同烙鐵。在最后一刻，我猛地將簪子刺向自己的手心！

鮮血涌出，滴落在石碑上。

整個祠堂劇烈震動，棺材炸裂，無數黑影尖嘯著四散逃竄。那個“我”的身體開始崩解，像燒焦的紙灰般片片剝落。

“不——！”她發出不甘的哀嚎，最終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祠堂恢復死寂，只剩下我和婉婉劇烈的喘息聲。

門外，傳來二叔焦急的呼喊：“婉婉！林蘇！”

我們踉蹌著走出祠堂，晨光刺破云層，天亮了。

二叔渾身是血，手里攥著一截斷裂的紅繩，臉色凝重地看著我們：“結束了？”

婉婉點點頭，又搖搖頭：“顧苒呢？”

二叔沉默片刻，望向遠處的山路：“跑了?！?/p>

我低頭看向掌心的傷口，桃木簪已經碎裂，但那股陰冷的感覺仍未消散。

我知道，這件事還沒完。

顧苒還活著。

而“影”……真的徹底消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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