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一個人坐車去龍山。
到了龍山,我打電話給廠長,廠長告訴我會計外出了,要兩天后回來。我剛放下電話,秀文就出現在我的面前了,她什么都沒有說,一下子就抱住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來了?”
“我聽到廠長的電話,就知道你來了!梵若,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怎么辦?我又戀愛了,怎么辦呢?”
她把我拉去了家里,給我煮了一碗面。她說那個男孩就是住隔壁的洪舒化,以前都是見面吵嘴的,不知道為什么吵著吵著就吵到一起了。
我說那就是緣分吧!
秀文兩手托著腮,滿臉放著幸福的光彩,笑著看我吃面,她的妹妹氣喘喘地跑進來,沖她喊著:“你怎么回事兒???你的兵都堆積成山了,組長到處在找你,你跑回家干什么?”
她看到了我,驚訝地叫了一聲:“梵若!”沖過來抱了抱我,說:“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但她轉身就跑了出去:“梵若,晚上睡這里,我們回來再聊,我要加班了,不然我的組長也要到處找我了!”
“死丫頭瘋了”秀文笑著說。
“你去加班吧,聽廠長說今年廠里非常忙?!?/p>
“那你呢?”她說:“可我的話還沒說完,我有好多話.....”
“我要在這里住兩天!”我說:“你下班了再說?!?/p>
“好,你今晚一定要住在我這里?!?/p>
“好?!蔽掖饝?。事實上,我不住這里,還能住哪里。
門外有摩托車的聲音傳來,孔靈忽然走了進來,她說:“梵若,廠長找我,說你來了,我馬上打電話給媽媽,我媽讓我堂哥來接你住我家里?!?/p>
外面隨孔靈走進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
秀文看著我不說話,滿臉的期待。我說:“孔靈,謝謝你和阿姨,但我今晚可能沒辦法跟你去?!?/p>
“為什么?不是說好了,下次來一定要去我家里,我們不再是朋友了嗎?”
“不,我們當然是朋友,可我已經答應秀文了。真不好意思?!?/p>
“那.....那我要給我媽打一個電話?!彼媚泻⒆拥氖謾C撥了號碼,然后用本地話說著什么,秀文一聲不響地拉著我的手。
孔靈把手機給了我:“我媽說她要和你說話?!?/p>
我接過電話,只聽到阿姨在那邊說著什么,我聽不懂,好像是說她買好了菜,一定要來吃飯,不會給她添麻煩、沒關系什么的。
孔靈說,媽媽是在說,小弟的案子短時間內是處理不好的,要幾個月,我們住在外面都不方便,來家里認識一下,下次再來就不用住賓館,住她家里好了,沒關系,不會給她們添麻煩的,她剛才買了點菜,不知道我喜歡吃什么。
我說:“謝謝阿姨,我知道了,今天我有點事,明天我會去看你的?!?/p>
阿姨說好的,明天一定要來....
孔靈向那個男孩說:“我要上班了,那你一個人先回去好了?!?/p>
那個男孩走了,我向秀文說:“你和孔靈一起上班吧!”
“那你一個人?”
“我對東門很熟了,我不會丟的,放心吧,我等你下班?!?/p>
聽我這么說,秀文才和孔靈放心地走了??嘴`走的時候,望著我說:“你不要忘記了你答應我媽媽的?!?/p>
“不會忘記的?!蔽一卮鹫f。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我走在東門的路上,這條路,每天我和小弟都要走四遍,從家里到廠里。
我的鼻子酸酸的,我一個人坐在石桌前,伸手觸著這個冰冷的石桌,不久前,我也曾坐在這個位置等人,等了一天,他都沒有來,等到手指發冷,冷到心臟。那時,我看著馬路邊停了又走,走了又來了的公交車,總以為那個人會從某一輛靠站的車里走出來......直到小弟來到我身邊,他溫柔地問我:“姐,你在干嘛?”
我一直坐著,坐到脖子僵硬,轉動時如機械般,會發出咔咔的聲響,我的眼睛呆滯的已經不會眨動,呆滯地望著路邊停了又走,走了又來的公交車,一個模糊的身影從車里走了出來,那身影讓我的心又跳了一下,我無奈地笑了笑,笑我自己。
我在心里說:“小弟,你怎么還不來,你怎么還不來問我‘姐,你在干嘛?’姐現在坐在這里,等你來問我,可你在哪里?小弟......”
淚水一滴滴掉下來,砸在我自己的手上,我知道小弟再也不會來問我了,就算我坐到天亮,坐成化石,小弟也不會來問我了。
我去我們住過的房子,當時我和小弟打掃到深夜,把房子打掃的干干凈凈,現在房子已重新租出去了,溫馨的燈光透過窗簾,里面傳來了歡笑聲,看樣子是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曾經,我和小弟,也住在這盞燈下,我知道這盞燈下,現在住著的是個幸福的小家,燈下的人,可知道以前這里住著一對相親相愛的姐弟?可現在,姐姐已經找不到了弟弟。
我剛要離開,卻忽然瞥見,在陽臺的邊緣放著一盆小花,那花早已枯萎,孤零零的在黑夜里——我的心一緊,小花?亦真偷給我的小花?
我順著墻角朝陽臺上爬,墻上插滿了尖尖豎起的碎玻璃片,為的就是禁止攀爬,我顧不得這些拼命地爬上墻,一只手支撐著,另一只手伸出去拿陽臺上的小花,再小心翼翼地順著墻角滑下來。
我手里握著小花,就像握著我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依稀記得他的話:“你要照顧好它,好好養著,不要讓它死掉?!?/p>
我沒有照顧好它,我低低地說:“亦真,對不起,我不但沒有養活它,還把它養死了,現在它早已干枯了?!?/p>
是的,早已死掉了,干枯了,早知道你會干枯,就不該去動你的......
我離開這條巷子,穿過馬路,走過高低凹凸不平的山路,我來到了花木地,我把小花重新埋在土里。小花,你本屬于這里,你本不屬于我,你生在這里,長在這里,現在,就算枯萎,你也應該回歸這里!
不知道在花木地里坐了多久,一聲貓頭鷹的叫聲驚醒了我,夜已深,我起身,對著小花說:“小花,再見?!?/p>
我又說:“亦真,再見!許梵若,再見!小弟,再見!所有美好的事物,再見!”
是的,所有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再見。
回到東門時,秀文他們下班了,我看到孔靈也來了,我說:“你怎么不回家?”
“你今晚住這里,我也住這里!”她孩子氣的說:“我也有好多話要跟你說?!?/p>
“那你媽媽知道嗎?”我問。
“我給媽媽打個電話?!彼苓M路邊的商店,打了個電話,不知道媽媽說了什么,她臉色不太好。
我問她怎么了,她支吾著說沒什么,媽媽說太晚了不安全。不過媽媽同意她住在這里。
我和孔靈都住在了秀文家里。
第二天一早,孔靈就跑去廠里,她說她要請假去,請假帶我去她家里。
沒多久她就回來了,她說主任不準假,因為杯墊很急,必須趕貨,主任只同意她晚上可以不用加班。
秀文說早知道是這個結果。
孔靈自言自語地說:“好奇怪噢,他怎么這么早就呆在廠里?”
“什么?”秀文問。
“我哥?!笨嘴`說:“才六點不到,他居然在廠里,他怎么這么早就從寧波回來了?他說他身體不舒服,要回家去?!?/p>
“你哥?亦真在哪里?”秀文問。
“他說要回家去,我讓他把梵若帶回家,他就隨我來了,在門外等著呢!”
亦真果然站在門外,肩上搭著一個黑色的包,臉色不好,站在那里咳嗽,好像病的不輕。
他朝秀文靦腆地笑了笑,點了下頭就算打招呼了。
“聽說你答應了我媽媽,今天去我們家里?!彼艺f。
我看向秀文,沒想到秀文和孔靈她們遞了個眼色,一轉身就都跑沒影了,比狼跑得都快:“我們上班去了”
秀文的小堂妹又跑了回來,紅著臉說:“梵若姐,是.....是姐姐叫我......我回來....鎖門的.”她把門鎖好,轉身又跑去了。
亦真看了看我,輕聲說:“我們走吧!”
我跟在他身后,他在超市買了些東西,給我一瓶牛奶,他說:“我們走著回家,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蔽艺f
他在不停的咳嗽,咳到聲音都沙啞了,我問他:“你怎么樣了,要不要看醫生?”
“你還關心我嗎?”他看著我,我說不出話來,他笑了笑說:“沒事的,昨天還沒有這么嚴重的,可能是——”他又咳嗽了一陣,接著說“我想走山路,你......愿意陪我走嗎?”
“愿意!”我說,別說是山路,你要我陪你去天涯海角,去山林礦野,去刀山火海,我都會陪你去的。
我們走山路,然后沿著鳳蒲湖一直走,路過花木地時,我回頭看了看,我想起了我的小花——不,是我們的小花。
亦真也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看向他,他馬上移開了目光。他又咳嗽了起來,我有些心疼地看著他,他一聲不響地拉過我的手,他拉著我的左手,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感涌上心頭。我們一起朝前走。
青青的山,柔柔的風,軟軟的水和暖暖的陽光。
我們走了好遠的一段路程,湖水濕了我們的鞋子,小小的浪花,一疊疊地拍過來,打濕了我們的褲管。
我在湖邊撿到一枚生銹了的古幣,我想留個紀念,紀念今天。
前面的水比較深一些,石頭比較大一些,很難走。
亦真說:“小心啊,不要滑倒!”
前面的拐角處,有幾塊巨大的石頭,這里的水,比別處都要深,亦真站在石頭上,朝水里指著說:“你看那兒有一只魚!”
水里真的有一只不大不小的魚呢!它漂在水面上,悠閑地在曬日光浴,漂了一會兒,尾巴搖一搖,游幾下,再漂一會兒,尾巴再搖一搖,這樣飄著搖著就離我們很近很近了,觸手可及。
亦真走到小石頭上,他蹲下,傾著身子伸長了手,離魚還是有一點距離,巨石旁有一塊小石頭,延伸在水里,像巨石的腳趾頭。
“我來幫你!”我也走到“腳趾”上拉著他的手,讓他可以毫無后顧之憂的向魚兒那邊傾斜。
可誰知道,這腳趾無法承受兩人的重量,我的腳才動了兩下,它就像坐電梯一樣陷下去了,我驚叫一聲,亦真卻在陷下去的同時用力推了我一下,我爬上了石頭,回頭只看見湖水在蕩著一圈圈的漣漪,卻不見亦真。我沖著湖水叫了兩聲,沒有回應,我的眼淚一下掉了下來,想都未想地朝漣漪的中心跳了進去,我不會游泳,我在下沉,越掙扎越下沉的厲害,我并不害怕,睜著眼睛,在泛黃的湖水里尋找亦真,我很快看到了亦真,他像魚一樣靈活地向我游來,我張口要叫他,被嗆進了兩口湖水,他一只手抱著我,輕輕托著浮上水面。
爬上巨石,我吐掉口中的湖水,全身濕噠噠的,他也是從頭發到褲腳都在流著水,他說:“你還好吧?”
我驚魂未定地點點頭。
他問:“你不會游泳,跳進來干嘛?”
我有點結舌地說:“我......以為你.......你也不會游泳?!?/p>
他什么話都不說,呆在那里,站了很久,我抬頭看了看他,他的嘴唇緊緊地閉著,額前的頭發濕濕的一直在滴水,滴在眼鏡片上,模糊著他的眼睛,使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只好低下頭擰干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手里抓著那條魚:“你看,我抓到了?!蹦菞l魚在他手里甩了甩尾巴,想掙扎。
“你好傻,我在湖邊長大,怎么可能不會游泳!”他輕輕柔柔地說,因為他這么溫柔地口氣,我心里變得軟軟的。
他用塑料袋裝滿水,把魚放在塑料袋里,他拉著我說:“走吧,我們回家?!?/p>
“可.....可......我的衣服還是濕的?!蔽译y為情地說,我知道我濕漉漉的衣服一定貼在了身上,就像他一樣。
他看了我一眼,馬上移開了目光,我看到了他的臉紅了起來,我的難為情變成了尷尬的臉紅,比他更紅。
“沒關系的,馬上會干的?!彼译x開巨石朝前走,他指著手里的魚說:“你知道嗎,我追了好久才抓到它?!?/p>
“你打算吃了它嗎?”我問。
“你打算養著它嗎?”他以同樣的口氣問我,只是眼睛溫柔地笑了“看著它的體型,說不定快做媽媽了?!?/p>
“那就養著它吧!”我說:“我來養吧,養到到它子女成群,子孫萬代!它現在一定害怕死了,以為肯定活不成了,它肯定不會想到,它只是從一個大環境換到一個小環境,它會活得好好的?!?/p>
亦真的笑很快就不見了,他垂下了頭,眼神陰郁著,他說“我們還是把它放了吧!”
他真的蹲下身子,把魚兒倒進了湖水里。
“你......為什么?”我真不明白,好不容易抓到的魚,他放掉了,也不明白是我說錯了哪句話。讓他又眼神陰暗著。
“沒什么,走吧?!彼卣f。
我郁悶地跟在他后面。
湖邊出現了一個個水泥臺階,有兩個婦人在不遠處的臺階上刷洗衣服,湖邊是一座座的小樓。我們順著臺階走進一條小巷子,隨著他七拐八拐,來到一座半新不舊的兩層小樓房面前。
他說這就是他的家!
他家的大門兩旁有兩顆很大的紫藤,綠綠的蔓藤爬滿門兩旁的墻垛。院子很大,房子也很大,里面卻是空空的,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竹椅??諘绲淖屓擞X得心里什么東西也被掏空了似的找不到依靠。
他帶我去樓上,給我一條毛巾和一件白色的大T恤讓我換上,他去了樓下。我換好裙子開門走出來,看見他站在樓梯口處,只穿著褲子,上身赤luo著,我一時沒想到他會這樣出現在我面前,他顯然也沒想到,結巴地說:“我.....我上衣忘記拿.....拿了?!?/p>
我呆在那里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我第一次看到他光著上身。
他從我身旁走過,走進房里,背對著我,在穿一件寸衫,他低著頭,很認真地在扣紐扣。
樓上有一個小小的客廳,一張黑皮的長沙發,沙發對面放著一臺電視機,電視機是亦真下去之前打開的,他的包就放在沙發上,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亦真很久才從房間里走出來,我猜他肯定是把紐扣來來回回扣了好幾遍才走出來的,他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不知道該怎么去打破這么窘的氣氛,只好把眼睛從他身上調到電視上,電視里在唱陳慧琳的《記事本》,我忽然想起我在東門等他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和那種感覺,居然都被注貫在了那時候聽的這首音樂里,包括了我的感情。再聽這首歌,那段時間和那種感覺,那份感情,隨著歌聲一齊都向我襲來,包圍著我,我的眼睛從電視上又調到他身上,他問我你很喜歡這首歌嗎?
他不知道這首歌所帶給我的洶涌澎湃和地動山搖。我點頭,一連點了好幾下:“可我從來沒有和你一起聽過?!?/p>
他溫柔地望著我說:“以后再聽這首歌,就當作我還在你身邊坐著?!?/p>
以后再聽到這首歌,就當我還在你身旁坐著——?因為他這句話,我有些傷感,以后?以后的事誰知道?我的以后是怎么樣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他又咳嗽起來,下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在用本地話說著什么,他說他媽媽回來了,問我有沒有來。
我說那我們趕快下去吧!
他說下去干什么?我媽做好了飯菜再下去吧!
那也太失禮了吧,我第一次來做客,總不能坐在上面等著飯菜都做好了,才下去走到飯桌前直接吃吧?~
我起身剛要下去,他的母親已經快步走了上來,她胖胖的,穿著黃色帶碎花的短袖衫,看樣子是好幾年前的款式,短短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她手里捧著切好的西瓜,遞給我一塊,又把葡萄放在我手中,讓我吃,她說如果今天我再不來,她就要生氣了。
她讓我看電視,她下去做菜。
阿姨很快就把飯菜做好了,我們下去時,阿姨已經擺好碗筷,買了一瓶飲料,她在用本地話說著什么,是跟我說的,我聽不懂。亦真翻譯說她不知道我喜歡吃什么菜,就隨便買了一些,喜歡吃什么告訴她,她晚上買來,到這里不要客氣。
飯菜很豐盛,海鮮居多,阿姨說我可能吃不慣海鮮,不停地給我夾雞肉和辣椒,她沒怎么吃菜,一碗飯幾口就扒完了,她笑著朝亦真說著什么,又向我說了幾句話,她就起身離開了。我問亦真阿姨做什么去?他說去上班了,她說看你這么斯文,她在這里你肯定不好意思吃飯,她先走了。
我有些不安,因為我的到來,阿姨在廚房里忙碌著做菜,結果擔心我吃不飽,自己草草結束了午餐。
亦真夾了一個螃蟹,剝掉殼,把肉給我:“你吃吃看,味道不錯?!?/p>
他看著我把蟹肉吃光,滿意的笑了笑,夾了一塊魚給我,他說:“這是海里的魚,你們那邊應該很少的,你試試?”
我想起湖邊的那條魚,他本來是很開心地準備帶回家的,我一說我要養著,他馬上就變了,甚至是不顧我的感受,冷漠地把魚倒進了湖里。
我能感受到,他的冷漠不是因為魚,而是因為我。
他眼里裝滿著笑,也裝滿著溫柔,我也看著他,看著他那么干凈的笑容,我心里一陣玄惑,亦真,你怎么可以有時候那么溫柔,有時候那么冷漠呢?
“吃??!”他筷子舉在我面前,懸在空中。
“那條魚........本來是可以......你為什么......”我咬著嘴唇:“.......我......哪里錯了........?”
“你沒錯,是我不夠好?!彼畔驴曜?,認真地說:“那條魚不可能子女成群,子孫萬代的。它在水上飄著,是因為它病了,它活不久了,你養不活它,如果你看到它死了,我擔心.....擔心你會不會也在湖里一坐好幾個小時而不肯離開?!?/p>
我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他把魚夾到我碗里:“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p>
我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午睡時,我聽到他的手機在響,他沒有接,手機卻不停的響。我走出房間,來到客廳,他從沙發上坐起來。
我說:“我以為你睡著了,你怎么不接電話?”
他望了望一旁還在固執地響個不停的手機,拿過手機,他把手機放在耳邊,卻一句話都不說,我聽到一個女孩在叫他的名字。
他看著我,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我知道肯定是那個女孩子,我從小客廳走出去,走到外面的小陽臺上,在陽臺上可以看到連綿起伏的山,在陽光下明明亮亮的湖水,以及一幢一幢,錯落有秩的江南小樓房,忽然我在院子角落看到了小花,亦真生日那天送我的那種小花,它就生長在亦真的院子里,長滿了整個角落,密密麻麻,一朵朵紅艷艷的花兒綻放著,一個個等待著綻放的花苞,嫣紅嫣紅地佇立在郁郁蔥蔥的綠葉間,枝蔓緊挨著枝蔓,糾纏著攀爬上墻,粗壯的,生命無限旺盛的樣子。
我想起我干枯的小花,我把它留在生命怏然的花木里,怕是早已被花農當作枯枝雜草除去了吧!
亦真叫我:“站在那里干什么?這么熱的天,進來吧!”
我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機,一時無話可說,他問我:“要睡嗎?”
我搖了搖頭。
“給你看一樣東西,好嗎?”
我點了點頭,毫無興趣,他在靠窗的角落里掀開一塊布簾,布簾下面蓋著的,居然是一架鋼琴,他回頭看我:“要聽嗎?”
我點了點頭,現在有興趣了。
他在鋼琴前坐了下來,試了試音,他的手指在鋼琴上慢慢彈了起來《秋日的私語》。
當那凄婉低沉又悲傷的音樂響起,伴隨著清脆的鋼琴聲,聲聲觸人心玄。
我站在他旁邊,聽著音樂自他指尖如流水般瀉下來,滿屋子回蕩,他坐在那兒,雙眼緊閉,窗外有風吹進來,吹動著他額前的頭發,輕拂過他干凈的面容,他滿臉的從容,為什么你閉著眼,卻可以如此的放松?我靠近他,那如泣如訴的琴聲讓我心里愴然,我望著院子里的那一片繁花錦簇,他雙眼仍舊閉著,但我相信他眼前也一定是一片繁花錦簇的景象吧!我仿佛看到黑暗中,一朵朵血紅的花兒自我和他的腳邊一一開放,開滿每一個角落。
音樂停止,我惱里還是那凄美的旋律和朵朵綻放的花兒,我說:“亦真,如果你睜開眼睛,你仍舊會看到,你面前有許多綻放的花朵,有黑色的,也有白色的”
“是嗎?”他睜開眼睛,望著我。
“是的?!蔽铱隙ǖ恼f。
“我常常會看到許多說不清顏色的花?!?/p>
“不用說清楚顏色,只要知道它是花兒就好!是美麗的花兒!”
“枯萎的,算不算?”
“枯萎的,也是美麗的,最起碼它曾經美麗過?!蔽艺f,我想起我枯萎的小花,如果我都不去珍惜它?還有誰會在乎呢?我忽然后悔丟下小花,就算是它枯萎了,我也該把它留在身邊的。在這冰冷冷的世界里,讓它陪伴我,讓我陪伴它。
“我的小花.....”我站起身說:“我要出去一下!”
他一把拉住欲走的我:“你要干什么?”
“我丟了一樣東西,我要去找它?!?/p>
“丟了的,就不必再找了?!彼f
“不,我要找,那是我的,就算枯萎了,那也是我的小花,是屬于我自己的小花?!?/p>
“你.......不必去找?!彼f著,從他包里取出了一樣東西,那正是昨夜被我留在花田里的小花。
我驚訝地望著他:“怎么......在你這里?”
“我和廠長通過電話......我......真的很想再看看你,只是看看就好??墒?,我看到你坐在石桌前掉眼淚,你爬上玻璃墻取小花,你一個人在花木地里不肯離開......許梵若,如果我不認識你,也許會過得更快樂一些吧!”他緊蹙著眉頭,困惑地看著我,無奈又痛苦的說:“如果不認識你,我的心就不用去選擇,一切都接受就好了吧!可是,當我看到你離開,留下小花,為什么我心里難過,像自己被人遺棄了!許梵若,那小花在你心里,很重要嗎?”
“是的?!蔽艺f,我不知道昨晚,他居然回來看我,而且一直都在不遠處跟著我,難怪他要把魚放進湖里,難怪他會說你養不活它,如果你看到它死了,我擔心......擔心你會不會也在湖里一坐好幾個小時而不肯離開。
“亦真,小花是你送我的,就算枯萎了也是你送我的小花?!?/p>
“我——在你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嗎?”
是的,孔亦真,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我相信我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他拉過我的手,看著我昨夜被玻璃刺破的傷口,昨晚秀文已經給我貼了創可貼,上午跳進湖里時浸濕了,傷口被湖水泡得有點兒夸張,劃傷處紅紅的,邊緣被水泡得泛白、浮腫、略帶外翻,像個小嘴巴。
他找來一個創可貼,內疚又心疼地說:“應該再割深一點,就該給你一個教訓的!”
聽他這么說,我不但不生氣,心里反而覺得暖暖的,甜甜的,看他那么仔細地給我換創可貼,我幸福地笑了。我看著他纖長又靈活的手指,原來這雙手不僅能夠快速地裝棋子,還能彈奏出這么感動人的音樂。他的臉近在咫尺,有風吹過,他的頭發就會觸動到我的鼻子,癢癢的。他頭發上有淡淡的洗發水的清香,很好聞,我把鼻子湊近點聞了一下,他感覺到了,我立刻退后了些,他抬頭看著我,我臉紅地低下頭去。
“你是不是要吻我?”
“沒……沒有!”我急急地說,臉更紅了,我只是想聞一下他的發香罷了。
“那就好?!彼f:“那就讓我來吻你吧,好嗎?”
我以為我聽錯了,驚訝地看著他。
他的臉湊近我,我張著嘴巴卻發覺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他吻我的唇,輕輕地,很溫柔。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最柔軟的接觸,就是唇與唇之間的。我睜著眼睛看他,木木的,有點傻,沒有書中所謂的那種天旋地轉,萬物都不復存在的感覺,只是心里被幸福膨脹的滿滿的。
我看到他閉起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顫抖著,我也閉上了眼睛,任他的溫柔把我的心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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