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心有余悸

歲月在忙碌中流過，感情因隔閡而變疏。自從糧所打工回來，哲子和紅兒心里都有一種膈膈應應的感覺。雖然當著家里人的面都裝得沒事一樣，但當紅兒和哲子單獨碰面時，紅兒轉身就走根本不理他。哲子雖然不像紅兒表現的那樣尖銳，但也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能不說話盡量不說話。畢竟是同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樣的處境實在讓人感到別扭。然而，再別扭的關系只要你真想改善，機會總是有的。

一天晚飯后一家五口坐在一起，紅兒對大伙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因為哲子哥為陳所長整理材料有功，陳所長為哲子哥爭取到了一個亦工亦農的指標，明天哲子哥就可以到我們糧所報到上班，月工資四十二塊五。雖然不吃國庫糧，但在我們糧所上班，勝過國庫糧，和正式職工一樣在食堂里吃飯，能吃多少吃多少，既不受指標限制，也不受品種限制?！?/p>

楊玉娟聽完笑著說：“紅兒來這一套，我心臟有點受不了，我以為你哥提拔了縣長呢?！?/p>

紅兒興高采烈看著哲子問：“哥，高興吧？”

哲子面無表情地說：“高興”

紅兒：“高興，明天就跟我一塊去報到上班，一報到先發半個月的工資?！?/p>

哲子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還是讓蘭兒去吧？蘭兒在家待業整天急得火燒火燎的，我孬好還有生產隊兜底?！?/p>

蘭兒馬上說：“哥，你可別埋汰我了，那是姐姐專門為你找的工作，我就那么沒臉沒皮搶著去?！?/p>

紅兒接著懟上：“你們兩個別一唱一和的惡心人好不好。哲子哥，你做好人也要看情況，別忘了這是亦工亦農指標，咱們家就你一個農村戶口，我們都是城鎮戶口，蘭兒要解決就是正式招工，城鎮戶口不能占用亦工亦農指標?！?/p>

哲子被紅兒一通說，覺得臉有點發燒，心想：我怎么忘了亦工亦農這回事，接著他冷冷地說：“是呀，我怎么能忘了自己是農村戶口呢？紅兒這一提醒，使我覺得更不能馬上去報到上班了?！?/p>

紅兒奇怪地問：“為什么？”

哲子不緊不慢地說：“馬上秋收了，生產隊里忙得馬不停蹄的，咱家自留地的莊稼也要收，我怎么能撂下這些不管，拍拍屁股就走呢?！?/p>

紅兒：“哥，你可別犯糊涂，從報到之日起你就不是生產隊的人了，生產隊里再忙也用不到你操心了?！?/p>

哲子反駁說：“我是亦工亦農，戶口仍然在村里，口糧在生產隊里分，怎么能說不是生產隊的人呢？”

紅兒毫不示弱：“你的戶籍雖然還在農村，但你的主要經濟收入已經和我們崮山糧所綁在一起了，和原來的生產隊基本脫鉤了，你再多管生產隊的事，就是閑吃蘿卜瞎操心了?！?/p>

哲子接著解釋：“就算紅兒妹妹你說的全對，咱家自留地的莊稼要收吧，我一年的農業社收入要去領吧，我既然戶籍還在農村，應該承擔的義務還要承擔吧，在秋季大忙季節我把這么多活全扔給叔叔，能行嗎？”

紅兒一甩臉子：“反正我都和你說了，去不去你自己掂量著辦吧，指標我們糧所里最多給你保留半個月?！闭f完，站起來走了。隨后哲子和蘭兒也都回自己房間去了。

等孩子們都走了，楊玉娟問姚興存：“老姚，你看這是怎么回事，紅兒給哲子找到這么好的機會，哲子為什么就是不想去上班呢？”

老姚：“覺得眼下太忙唄，怕他走了，我忙不過來，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p>

楊玉娟：“我看沒那么簡單，是不是紅兒和哲子又鬧矛盾了？”

老姚：“別沒事瞎琢磨，你怎么知道他們鬧矛盾了？”

楊玉娟：“哲子和紅兒一塊從糧所回來那天，看樣子、聞氣味我就知道他們都喝了酒，平時哲子在外面喝點酒回來，總是很興奮，話也比較多，而那天哲子一點都不高興，話也很少。更奇怪的是紅兒從來不喝酒，那天好像也喝了酒?！?/p>

都過去半個多月了，哲子想起那次在糧所打工的事至今還心有余悸。

一天紅兒在院子里看見哲子問：“哥，半個月快過去了，亦工亦農你到底干不干？”

哲子：“我不想干?！?/p>

紅兒：“為什么？”

哲子吞吞吐吐地說：“我可能干不了?！?/p>

紅兒：“亦工亦農是不吃國庫糧的正式工，和我們一樣，我都干了，你為什么干不了？”

哲子：“等收完自留地再說吧?！?/p>

紅兒又急又氣地說：“等你收完自留地一切都黃了！咱們工作都是為這個家，如果你當大哥的都這樣，干脆，我這個正式工也不干了！”

哲子自覺理虧：“妹妹別賭氣嗎，算哥說的不靠譜，再忙兩天不行嗎？”

紅兒一問到底：“你說準了，到底哪天？”，其實紅兒自己心里清楚，實際上指標是保留一個月，她為了讓哲子早去報到上班，故意和家里人說保留半個月。

哲子哼哼哈哈一時答不上來。

蘭兒聽見他們倆吵得不可開交，從屋里跑出來：“姐姐，這事還是先放一放，……”

紅兒正在火頭上，沒等蘭兒說完就戧上了：“先放一放，放到幾時？咱們家你和媽媽兩個吃閑飯的還嫌不夠，還要攬下哲子也在家吃閑飯！”

一句話差點把蘭兒戧哭了：“我知道，我不該在家里吃閑飯，可是，可是……，那以后我，我就……”

哲子一聽覺得紅兒太不像話了，“紅兒你太過分了！阿姨和蘭兒怎么能說是吃閑飯呢？咱們吃的，用的，該買的，該換的，該洗的，該涮的，哪些不都是靠她們搭理。另外，不管怎么樣應該讓蘭兒把話說完吧！”

紅兒和蘭兒從來沒見哲子哥發這么大的火，紅兒也覺得自己話說得有點過分了，但一時又放不下臉子，氣呼呼說：“蘭兒，你說，你說，你說為什么先放一放？”

蘭兒委屈地說：“我是想告訴你們，聽說高考恢復了，馬上就可以報名考大學了?！?/p>

紅兒：“你聽誰說的？”

蘭兒：“是一中胡老師親口告訴我的?！?/p>

哲子：“也許你們可以，我富農出身，根本就過不了推薦這一關，恢復高考也白搭?！?/p>

蘭兒：“胡老師說，好像今年取消推薦這一關，直接報名參加考試。所以我說亦工亦農這事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

哲子一聽很興奮：“咱們再查查報紙，仔細打聽打聽，如果消息確實的話，不但亦工亦農的事先放一放，紅兒你也要請假好好準備準備?！?/p>

紅兒一聽放棄了原來的主張，但不同意哲子建議她請假的事：“你們好好準備吧。馬上進入秋糧收購季節，連所長都親自上陣，我不能請假，別再弄個雞飛蛋打?！?/p>

幾天后證實蘭兒說的都是真的，他們三個都報名參加77年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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