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武安大公主

慈元殿偏殿內，皇后朱璉正和婆婆鄭太后低聲說著話，眼睛卻瞟著跪在旁邊的福義帝姬。內心不由得嘀咕，這福義向來有主見，大宋年輕人杰如過江之鯽，卻一直沒有看得上眼的。這次居然拉下女兒家臉面求到太后這里，還真是動了真情。

想到這里，朱璉又微微看了看一直坐立不安，來回踱步的皇帝趙恒。夫妻本是同林鳥，趙恒心里怎么想的，她還不清楚？有心要替自家男人說幾句，但看到鄭太后板著的臉色，到嘴邊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鄭太后年齡不到五十，保養得也很不錯，此刻心里卻憋著一股氣。大宋重禮儀，對于女兒家更是重貞潔名聲。要是自個的親女兒上趕著倒貼，她早就打將出去，家法伺候。

只是福義帝姬并非她所出，也正是如此，才不得不更操心，以免別人說她這個做后娘的，慢待孩子?；始乙彩羌?，家家都有難念的經。

但凡福義帝姬看中的是別的男子，鄭太后作為長輩幫忙說幾句，皇帝哪有不應允的？

只是福義看上的是正在風口浪尖上的，皇帝想要重用大用的石堅。

鄭太后沒有見過石堅，但這個名字在耳中卻是要磨出繭子來了，石堅的形象也在她的心里逐漸變換。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的丈夫徽宗還在皇位上惶惶不可終日，連帶她也日夜擔驚受怕，生怕惡鬼般的金人兵臨城下。一片糜爛形勢下，皇城司傳來密報，西軍將領種世禮與義軍石堅小石山大破金人，殺金將完顏阿魯打，保舉石堅為從義郎。

鄭太后內心慶幸大宋又出了名將，根據禁軍帶御器械的雄壯體格，她直覺認為石堅大概是一個身高九尺，面容黧黑，手持開山大斧，沖鋒陷陣的絕世猛將，連惡形惡狀的金人都打不過的硬漢。

小石山之戰的戰績被樞密院否決，文藝中年皇帝徽宗雖然昏庸，但得知石堅有著秀才功名，更是徂徠先生嫡孫。就干了這輩子為數不多的正確的事，他否決了石堅的從義郎武官，賜同進士出身，讓其任清豐縣代縣令。讓石堅由武到文，華麗轉身。

鄭太后想著既然是名家出身，自幼讀書，自然不是粗壯漢子，腦海里的印象又變成了種家男兒的儒將。她想著能讓福義求到她這里，想必也是有著幾分俊朗的。

現在，鄭太后對石堅印象大壞，連帶著抱怨了皇帝趙恒，哪有讓公主冒充公公當差的，當個差還把公主勾引上了，傳出去皇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傳聞石堅走到哪里就勾搭到哪里，率領義軍的時候，勾搭落草的女子，進了汴京，就勾搭青樓女子，現在又要來勾搭公主，詩詞寫得再好，品行不良，也不是良人。坊間甚至有傳言，這石堅有梟雄之姿，怕不是又一個曹阿瞞？

鄭太后讓皇帝傳召石堅，正是要親自看看汴京風頭一時的家伙究竟面相如何。她要棒打鴛鴦，當著雙方的面否決了福義的心思，讓石堅也不要有攀龍附鳳的想法。

更是要勸諫皇帝清醒清醒，執掌大宋還是要靠李綱宗澤這些老成持重的老臣，而不是到處搞風搞雨的毛頭小子。她已經決定，只要石堅一來，她就發難，絕不給對方翻盤機會。

中散大夫，幽州團練使，東京提刑典獄公事石堅石大人到。

須臾之間，一個身材修長，穿著五品大夫緋色官袍，戴兩梁冠，掛著金魚袋的年輕人進殿見禮。

鄭太后見其步履沉穩，目不斜視，執禮嚴謹恭敬，聲音清朗悅耳，不由得心中暗暗點頭，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待石堅行禮完畢，鄭太后看了皇帝一眼，才開口道：“石卿家走上前來，讓哀家看看大宋的棟梁之材！”

待石堅走上近前，抬頭挺胸，鄭太后只覺得有些恍然，眼前的年輕人眉如墨畫，目若朗星，顧盼間似有流光傾瀉，抬眸澄澈而深邃。整體氣質俊朗卻不剛硬，充滿著書卷氣，讓人新生親近。

不知道見過多少好男兒的鄭太后只覺眼前的男子刷新了大宋美男子的記錄和高度。聰慧機敏，善解人意著稱的鄭太后內心只剩一個念頭：難怪，難怪福義帝姬拋下女兒家的矜持和禮儀，求到她的眼前，但這一副好皮囊，哪個女子想放過？

此一刻，鄭太后只恨自己身下無適嫁的親女兒。

不曉得有著賢德之名的鄭太后為何要見自己，但石堅盡量鋒芒內斂，只靜靜站立著，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士子。

“石卿家，你可知錯？”鄭太后的聲音傳來，但聽口音并不像是問罪，而是在揶揄他。

“微臣不知，還請太后指正?！笔瘓砸荒樏Ｈ?，讓人看了只覺無辜。

鄭太后開口道：“石卿家才華橫溢，出類拔萃，卻不修德行。昨日皇上念你心懷青云之志，為你推拒皇親國戚的求親之舉，轉頭你卻就和青樓女子互訴衷情，更是寫下詩詞傳揚。此為人臣之道乎？”

鄭太后的語氣很和緩，說出的話卻直戳心窩子，最可氣的說得沒一點毛病，讓石堅無言以對。

“哀家聽聞那青樓女子為你得相思之疾，你不愿負其深情，故而許諾互結連理，可是如此？”

石堅不知道太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她所言皆是正理，只好開口道：“臣自少好任俠之氣，覺唯有深情不可負，故而……”

鄭太后點頭道：“爾倒是言出有信，重情重義之人。只是這世上女子眾多，年少慕艾，對你有情的也未必只有這青樓的女子，莫非你還要見一個娶一個？”

“花玉兒、李靈兒皆出身卑微，石卿卻真情待之。石卿家少年得志，人又俊逸非凡，這世間女子但凡有機會，哪個不飛蛾撲火一般？”

石堅深覺有理，附身拜道：“臣亦為此事苦惱，思慮良久，卻不得其法?！?/p>

鄭太后點點頭，對于石堅的謙虛禮貌很是受用：“歸根結底，石卿未有正妻，若娶一高門貴女，抬高門第，這大多女子便可熄了心思，石卿也可一心輔助皇帝，君臣想得，開創大業，豈不兩全其美？ ”

石堅恍然大悟，這是催婚來了？他思緒電轉，立刻明白了個中緣由。他與李靈兒的事情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若是遂了太后的意，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不遂太后的意，那太后就可以拿著欺君罔上的由頭來說事了。

趙恒見鄭太后說動了石堅，內心卻有些煎熬，他倒是希望通過某個妹妹的聯姻來捆綁石堅，但大宋的政治生態又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倘若石堅尚駙馬，就只能當個閑散勛貴，一身卓絕才華再無處施展。

趙恒明白的事情，石堅明白，鄭太后自然也明白，她并沒有直截了當指婚，就是要他們權衡利弊。

目的達到，鄭太后也就下逐客令了：“哀家乏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爾等自去吧！”

見皇帝和石堅、福義幾人離開，皇后朱璉陪著太后八卦道：“母后，您說石堅會求娶福義么？”

鄭太后對石堅印象很好，畢竟這是個看臉的宋朝，但印象太好了，但凡石堅看上去是曹阿瞞這種野心家，她就指婚鎖死，此事她嘆氣道：“可惜了，你的皇帝丈夫想要重用他，就不能讓他尚駙馬。兄妹兩個，他只能站一邊！”

福義帝姬終究沒有白跟著石堅混，她也明了了當前的情況，內心只剩下深深的幽怨與不甘，她還要把這些情緒收斂，避免影響到君臣二人。

走到皇宮花園亭子里，趙恒長嘆道：“這世上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么？”

石堅只道太后要其聯姻，卻沒想過是眼前的儀福帝姬，隨口應到：“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陛下，公主？”被兩雙炯炯目光盯著，石堅有些懵逼。

趙恒看了妹妹一眼，一把抓住石堅手腕：“石愛卿，有什么好辦法說來聽聽，朕就知道你足智多謀?！比绻心姆N方法，既能與石堅聯姻捆綁，又不至于將其閑置，對于急于鞏固權力的他而言可謂雪中送炭。

此事看著滿臉期望的福義帝姬，石堅再遲鈍也明白了竟然是趙圓珠傾心于他，不由得心下一動，倘若答應了尚公主，這歷史的變動可就大了。

石堅仔細斟酌著說出了他的計策，對于大宋而言有些驚世駭俗，但卻并非沒有前例，最有利的是現階段可以利用氣運金龍之事運作好。趙恒權衡利弊良久，發現這個計策對其百利而無一害，當下拍板。

靖康元年，欽宗皇帝封福義帝姬為武安大公主，領金龍衛，開府汴京，消息傳出，天下嘩然！

政事堂、樞密院相公們想要聯訣找欽宗收回成命，卻發現宰相李綱，資政學士樞密院事張叔夜，開封府尹宗澤及其麾下已經與皇帝達成同盟。

守舊派勢力正繼續串聯，煽動民意，以攪和此事的時候，對趙良嗣的公審轉移了汴京百姓們的視野 。

欽宗皇帝直接下旨，由開封府尹宗澤主理，東京提刑典獄公事石堅等參與復審，在樊樓外廣場進行公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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