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本質是平衡與交換,革新都意味著對既有蛋糕的重新劃分,這其中的沖突,考驗著執政者的智慧。
一場大的變革或者行動,都必然觸動許多人的既得利益,這些既得利益者會自發抱成團,以對抗革新措施。
而很多時候,他們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引出問題的人。
如果不是衣服上還沾著未完全干涸的血跡,侃侃而談的石堅更像是高中的思政老師,而非剛剛經歷了一次刺殺的大宋提刑官。
“這么來說,是他們背后的人忍不住出手了?”儀福帝姬俏臉帶煞,這些人的目標雖然是石堅,但下手的時候,和石堅一起的她同樣是被消滅的對象。
不過是些潑皮無賴,還真成了氣候,背后的人居然敢對他們下手。
“當然不是?!笔瘓缘脑捵寖x福帝姬神情一滯,他繼續開口道:“對方的目的自然是希望我們雙方火拼,他們坐收漁利?!?/p>
儀福帝姬緊了緊手中的劍柄,對于石堅這種大喘氣的說話方式深惡痛絕,但還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大人指的他們是?”
“金人,以及他們的走狗!”石堅肯定道:“不過,我們也肯定拿不到任何證據?!?/p>
話音剛落,石磊踏入大堂稟報:“公子,這些刺客均為死士,已經服毒自盡了!”
“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儀福帝姬咬牙切齒道。
“當然不能,福義,你進宮向陛下匯報近來的工作情況,后續的打算和應對,我去找金人把這筆賬算一算?!笔瘓噪p目閃過寒光,正好去把樊樓的一眾人索要回來。
“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石大人莫要沖動,還是做好了周全的準備再去?!眱x福帝姬雖然惱恨金人,但也知道金宋和談的當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沒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笔瘓赃珠_嘴笑道:“就讓我這小人去會一會金人,看他們打的什么鬼主意?!?/p>
——————
“什么,公子遇刺了?”李靈兒臉色變色煞白,抓住范冰清的雙手指節發白:“公…公…”
“死不了,好得很,刺客全部落網了!我的信都來不及送過去,看來你的夢中情郎無暇顧及我們了?!狈侗逖院喴赓W的回答了李靈兒的話。
李靈兒臉色通紅,低著頭道:“沒有,我不是…我…我只是擔心,石大人這樣的好官要是遭遇不測,那老天爺也是瞎了眼了?!?/p>
“唉!”小姑娘紅紅神情低落:“這下子是逃不出金人的手心了……嗯,不對,”她的雙眼變得明亮,迅速想通了其中關節。
“嘻嘻嘻,”紅紅忍不住笑出聲來:“靈兒姐,你不用擔心,石公子很快就來救我們了?!?/p>
她跑上前去,一把抱住李靈兒的胳膊:“靈兒姐,要是石公子只救你們,你可要把我帶上?!?/p>
紅紅小姑娘話音未落,一大群姑娘都圍了上來,不,跪了上來:“靈兒姑娘,求求你,把我們一起帶上!”
李靈兒慌了神:“大家快起來呀,我的求救信沒能送到公子手里,他,不一定有時間過來。紅紅,你瞎說什么呢?”
名為紅紅的姑娘發現全部人都盯著她,內心也不慌,叉著腰開口道:“就那些個地痞無賴,欺負老百姓還差不多,再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跟官府作對。刺殺石大人的肯定是金人?!?/p>
“石大人是什么人,金人克星,他能忍得下這口氣?他要找金人麻煩,肯定就會想到靈兒姐,不就來救我們了?”
你說得好有道理,我們無言以對!
范冰清眼睛瞇起,看向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很想知道她真是個小孩,還是說某個隱世宗門的老妖精!
提起劍,范冰清走到紅紅跟前,一米七多的身高頗具壓迫力,她俯視著紅紅,一只手摁在劍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這是什么情況,紅紅被嚇了一跳,看著范冰清抓住劍柄的手,忍不住開口道:“我……我叫梁紅玉,我,我沒有騙人!”
范冰清蹲下身子,與梁紅玉平視,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的脈搏放在耳邊傾聽了一會兒,才面露驚奇道:“想不到你心智過人,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識,你可愿跟著我?”
梁紅玉搖搖頭,躲到李靈兒身邊:“我,我誰也不跟,我要跟著靈兒姐,一起嫁給石大人做妾!”
不等其他人說話,梁紅玉又開口道:“只有石大人能救我,替我為祖、父申冤!”
在眾女為幼年梁紅玉的命運嘆息之時,都亭驛館金人駐所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蒲魯虎站在臺階上,壓抑住怒火問道:“石提刑不去審案,派人圍住我大金館所,意欲何為?莫非是想要破壞金宋和平,引發兩國大戰?”
石堅坐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聞言大笑:“蒲國師說笑了,主要是某好事做得太多,招惹了壞人,被人刺殺。所以出行只好多帶點人,避免再遭毒手?!?/p>
“當然,我個人認為這些刺客肯定和諸位沒有關聯的,哪怕真有刺客逃入了大金國都亭驛館,我是也不信的?!?/p>
蒲魯虎身邊的金兀術怒喝道:“石提刑要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么?既然石提刑認為刺客和我們沒有關系,為何還要圍住我大金驛館?吾以為宋乃禮儀之國,想不到皆是寡廉鮮恥之輩!”
“這位……???”石堅看著金兀術,發現不認識,不過敢在蒲魯虎面前搶話,看來也是個有頭有臉的。
不知何時趕來現場的迎賓使急忙上前,對著石堅行禮道:“石提刑,這位是大金東路少帥完顏宗弼!”
完顏宗弼威名赫赫,一眾人頓時大吃一驚,不知道這個金人猛將什么時候進入了汴京,來做什么。
石堅用小拇指甲掏了掏耳朵,仿佛思考了一順后恍然大悟道:“完顏宗弼?哦,就是那個在南京城被岳鵬舉打得落花流水,光桿司令逃跑的完顏宗弼?”
“什么,這家伙被岳鵬舉打成了光桿司令逃跑?岳鵬舉是誰?”路人甲低呼一聲。
“我知道,這岳鵬舉和石提刑年齡差不多,在牛逼程度上也差不多?!甭啡艘冶?。
“臥槽,我大宋還有和石提刑一樣牛逼的名將?居然能把金兀術吊打?”路人丙大吃一驚。
……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石堅啪啪打臉不說,還神情倨傲,氣得金兀術須發皆張,提起手中長矛上前兩步吼道:“石堅,今日你無中生有,顛倒黑白,無故辱我大金,若不給個說法,你我不死不休,金宋不死不休!”
“淡定,淡定!大家都是高層次人才,可不要失了體面!”石堅皮笑肉不笑的安慰著完顏宗弼:“本官今日所來并非無的放矢,有人舉報這里以非法手段幽禁擄掠大宋百姓,故而特地前來查案?!?/p>
“蒲國師,完顏將軍,本官的朋友請來做客已有時日,卻被扣留,莫非其中有何隱情?”
蒲魯虎面色倨傲:“哼,有沒有隱情又如何,本官身為大金使臣,有法外豁免權,石大人哪怕是汴京提刑官,也無權進入?!?/p>
石堅冷笑搖頭道:“我大宋待爾等以禮,是為了保境安民,怎能連眼皮子底下的百姓都護不???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蜀黍!”
完顏宗弼大笑道:“石堅石提刑,我們不放人,難不成你要闖進來?爾就不怕引發金宋大戰?”
“我在此奉勸國師、完顏將軍,在我大宋的京城,最好還是按照我們的規則來。否則,后果自負,勿謂言之不預?!笔瘓缘哪托闹饾u消磨,心底下沉他的嗅覺清晰地告訴他,都亭驛館內有六七具女尸。
石堅還是高估了金人的節操,這種公開的迎來送往都不遵守最基本的規則。又或者,在他們的眼里,大宋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也難怪岳飛的地位會被宋人無限拔高,這里面蘊含的血海深仇和宋人無盡的苦痛罄竹難書。
去他娘的金人,如果說一開始石堅對于金人的憤怒只是基于他們的暴行,骨子里還是后世的觀念,將他們視為華夏一份子?,F在的石堅,則是徹底意識到“蠻夷畏威而不懷德”這句話的真義。
憤怒,然后是深深的自責!如果他早點來此,這些無辜的女孩就不會喪命!這些該死的金狗!
完顏宗弼臉色一變,他清晰的感覺到眼前的男子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他仿佛一個無助的孩童面對著一只百獸之王,對方似乎頃刻之間就能將他撕碎!
而且他意識到,對方動了殺機,如果應對不當,對方很可能不管不顧出手。
“哈哈哈!”蒲魯虎的聲音打斷了沉悶壓抑的氣息:“漢人有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曾想石兄卻是少有的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性情中人!能夠有石兄弟這樣杰出的對手,人生才不寂寞嘛!君子成人之美,吾當促成此佳話!”
蒲魯虎遞出了臺階,大宋迎賓使大喜,急忙招呼人去將樊樓一眾女子接出。
政治在于權衡利弊,石堅默念了良久,低喝道:“還有七個女孩呢?”
完顏宗弼已經回過神來,聞言怒笑道:“石大人不要得寸進尺,無中生有?!?/p>
石堅瞅了他一眼:“一個會對弱女子出手的混蛋,也敢妄稱名將!真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他沒有再糾結七個女孩的事情,打馬轉身離開,只留下完顏宗弼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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