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竹葉青

石堅身穿青色書生衫，文質彬彬，俊朗秀氣又絕不娘炮，給人一種陽光干練的感覺。尤其是忠義堡到處都是大頭兵，歪瓜裂棗綠葉太多，更是反襯得他溫潤如玉。

在一眾人期待目光中閃亮登場，石堅內心給自己點個贊，論裝逼，我是史詩級的！

不要說花二娘直接犯了花癡，就是范冰清也有些呆愣。她遇到石堅的時候，石堅是以武人的身份和金人拼殺。在范冰清的眼里，他是一員悍將，沒想到換成文人裝扮，整個人都氣質仿佛升華了。

大宋重文輕武的觀念深入人心，不僅僅是文臣對武將的低視，還有整個社會對文人形象的偏愛。

而石堅從小接受義務教育，經受過本科高等教育，雖然沒有系統讀過四書五經，但那種銘刻在氣質上的書卷氣不會作偽。

范冰清不由得有些恍惚，很難將眼前這個氣質絕倫的家伙與印象里那個悍勇忠義的武士劃等號。

效果很不錯，文人行頭果然是裝逼利器，以后要多多運用。腦子里劃過這些無厘頭的念頭，石堅看著層層圍觀群眾，覺得還是要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

他掃了王大牛一眼，又看了看衣著發絲都有些凌亂，但面容有些秀麗的少婦，回想起這段時間王大牛的神不守舍，頓時有些了然，內心自然也就有了判斷和傾向。

這點小事都弄不清，二十年柯南豈不是白看了？

用手勢止住了想繼續語言控場的劉大嬸，石堅開口道：“公理自在人心，有理不在言高，不要動不動就大著嗓門吼，自古以來好心辦壞事的多得是?！?/p>

先定調子，再打板子，石堅信手拈來。

劉嬸雖然不敢反駁，但滿臉的不服和委屈也都能看到。

“我記得你叫陳秀蓮？”沉吟片刻，依靠強大的記憶力，石堅當場叫出了女子的名字：“說說怎么回事吧！”

陳秀蓮安慰著兩個縮成一團哇哇哭的孩子，聽到石堅的問話，看了看王大牛，抬起頭低聲道：“稟大人，是，是晚飯的時候，大牛哥拿了一些饅頭來……給兩個孩子吃……我，我就給大牛哥倒水……劉嬸就……就沖進來了！”

不等石堅繼續問，劉嬸就嗷的一嗓子吼起來了：“你個臭不要臉的，寡婦喪門星，男人是隨便能進門的？你就是看大牛老實，想騙了他幫你養前夫的狗崽子……”

石堅臉頓時黑得跟鍋底一樣，這個劉嬸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王大牛和陳秀蓮他們一個光棍漢，一個小寡婦，郎情妾意干材烈火關你吊事！

心里雖然這么想，但石堅卻不能這么說，這里畢竟不是開放的后世，而是盛行貞節牌坊的大宋，不過也不能再由著劉嬸像鴨子一樣呱呱呱了。

“劉嬸，這里不是小楊村，家長里短你都門清，沒弄清楚情況的時候，多聽少說。大牛是我的親衛，事情由我處理，你有意見？”雖然以身份壓人不講武德，但遇到劉嬸這種潑辣婦女，其他方法也不好使。

看到石堅臉色難看，語氣也很不善，劉嬸頓時焉了，她是想著出風頭，更想把王大牛這個有錢、馬上有身份的老實頭介紹給她娘家侄女，但如果把石堅得罪了，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大牛，到底怎么回事？”快刀斬亂麻，石堅直接問核心當事人。

王大牛的臉憋得通紅，低著頭摳著手指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實人真麻煩，半天崩不出一個屁。石堅看了直搖頭，要不是遇到我，你這輩子打光棍去吧：“王大牛，我問你，你如實回答，你是不是對陳秀蓮有意？”

看到王大牛扭扭捏捏開不了口，石堅氣笑了：“你特碼是不是大老爺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連承認的膽子都沒有？”

聽到這話，王大牛有些急了，甕聲甕氣道：“俺……我當然是有意的，就是怕秀蓮妹子……看不上俺?！?/p>

“很好，還算個爺們，沒給老子丟臉！男人嘛，就要敢想敢做，敢作敢當！”既然王大牛愿意，石堅自然樂意當這個月老。

“陳秀蓮，你可看得上王大牛，愿不愿意和他搭伙過日子？”石堅單刀直入，不多廢話。

陳秀蓮拉扯著兩個孩子，對著石堅就跪下了：“稟大人，民女……是個寡婦，是個不吉祥的人，不敢高攀大牛哥！”

“也就是說，你還是愿意和大牛搭伙過日子吧？”不能指望一個寡婦大庭廣眾之下承認對其他男人有意，石堅也就只好越俎代庖。

看到陳秀蓮沒有反駁，石堅一錘子定音：“既然你們兩個，男有情，女有意，那我就來做這個見證人。大牛，之前殺金人你得了不少賞錢，也別藏著這些老婆本了，都拿出來做聘禮，找個最近的吉日把喜事辦了吧！”

王大牛大喜，急忙跪下來給石堅磕頭：“謝大人！”陳秀蓮也拉著兩個孩子給石堅磕頭，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亂點鴛鴦譜！”耳中傳來一句似乎有點熟悉的女聲，又看看周圍似乎不太滿意的群眾，以及劉嬸那滿臉便秘的表情，石堅內心有些無語，做事不光要滿足當事人，還要滿足您這些看客？這屆吃瓜群眾有點難伺候??！

清了清嗓子，石堅繼續開口道：“陳秀蓮，我知道王大牛配不上你！”

石堅話一出口，周圍頓時議論紛紛，顯然對石堅的話十分不認同。

一個是拖著兩個孩子，克死了丈夫的寡婦；一個是立了功，受了賞，說不定還要當官的老爺，哪個配不上哪個不是一目了然嗎？

花二娘倒是不滿意的撇撇嘴：“哼，男人嘛，都是見色起意！”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從燕京府一路逃難而來，你對此想必有著切身的體會。聽說你男人是為了掩護你和孩子，死在了金兵刀下?！?/p>

“一個人拖拉著兩個孩子，逃亡到這里，已經是你的極限了?！?/p>

“為了兩個孩子，為了你的丈夫不斷香火，你一個大家閨秀，卻愿意委身于目不識丁的王大牛?！?/p>

“女子柔弱，為母則剛！稱你一句英雄母親，也不為過。王大牛能夠找到你這樣的女子做媳婦，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大牛，好好待她，早生貴子！把她的孩子和你將來的孩子一視同仁，都要當親兒子養?！?/p>

石堅的一番話，說得陳秀蓮淚流滿面，說得一眾吃瓜群眾沉默不語，說得劉嬸也只能哆嗦著嘴，無言以對。

王大牛膝行到陳秀蓮旁，和她一起對著石堅磕頭：“石相公，大牛聽您的，只要我活著，我都會把秀蓮的兒子當自己的親兒子養，等他長大了，再讓他認祖歸宗?！?/p>

陳秀蓮低著頭，也小聲附和：“大牛，你只要不虧待這兩個孩子，我給你做牛做馬都愿意?！?/p>

得，當面還被塞狗糧！看著眾人心緒難平，石堅也趁熱打鐵：“諸位父老鄉親們，有些人可能還是不太理解我，認為我做事毛躁，操之過急！”

“但請諸位理解，王大牛，以及許許多多王大牛這樣的漢子，隨時都要隨我上戰場，也許某一次戰斗，或許是下一場戰爭我們就會馬革裹尸?！?/p>

“但我們不能不去戰斗，不能停止戰斗，只有我們贏得過了戰斗，才能避免更多的人遭受妻離子散。如果我們都躲了，閃了，逃了。金兵殺死了我們，搶奪我們的妻女，奴役我們的子孫，還要扒開我們的墳墓，指著我們的骨頭說：看，這是奴隸，連反抗都不敢的軟蛋?！?/p>

“我們愿在這一代把身上的血流干，也要把金狗趕出去！”

“殺金狗，將他們趕回老家去！”不知道誰開了個頭，舉起胳膊大聲吼了起來！

“殺金狗，報雪恨！把他們趕回去！”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加入到喊口號中來，逐漸匯聚成一股雄壯的力量。

他們圍繞著中間那個矚目的身影，心潮彭拜，跟著這個男人，殺金狗，報雪恨，奪回自己的家園！

花二娘的閃耀著光彩，也舉著胳膊，喊著口號，眼睛里全部都是那個青衫俊逸的身影。

范冰清心緒復雜的看著石堅，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這個男子十分陌生，充滿了謎題，和她所認識、所知道、所聽說過的男子似乎都不一樣。

這時候，范冰清眼中閃過一個身影，一個身材纖細的綠衫女孩，她如游魚一般向著石堅而去，和場中那些變得狂熱的男男女女一樣，仿佛只是奮力的接近心中的偶像。

但范冰清卻知道這個女子絕對不會是因為崇拜或愛慕去接近石堅。

因為這個女子乃是隱世宗門毒王谷這一代出世大弟子，她在江湖上有一個令人膽寒的名字：竹葉青！

她想要干什么，天道宗居然和毒王谷聯合了？

沒有絲毫猶豫，范冰清將手放在腰間軟劍的卡扣上，迅速往石堅方向而去，她要是搶在前面，阻攔竹葉青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

石堅耳聰目明，也注意到了迅速向自己靠近的綠衫女孩，散發出感知，沒有感受到什么危險。不過他還是伸手做出了阻止的動作：“這位姑娘，有事？”

女孩停下來，從懷里掏出一個香包扔給石堅，對著他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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