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辯論

要知道文人第一厲害的是筆桿子，第二厲害的就是嘴皮子。

厲害的文人，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不巧的是，方孝儒就是個很厲害的文人。

在朱允熥眼里，方先生一向是威嚴的，說什么都能說的頭頭是道。

一眾小豆丁們頭暈還來不及呢，更別提升起什么反抗的心思了。

在這么厲害的方先生面前，小哥哥能贏么？

此時，就連后排起哄的小皇子們，也紛紛安靜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方孝儒和胡長安二人。

就連方孝儒，也是略有不喜。

作為天下文人之首，他向來德高望重，大家紛紛緊隨其后，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當面質疑他了。

方孝儒強壓下心中淡淡的不悅，拱手道：“不知胡公子對此，有何高見？”

胡長安微微一笑，行了個禮道：“大家都認為元朝不尊重儒家，其實元朝也曾經試圖重用過儒家思想?！?/p>

“一開始，元朝統治者忽必烈，也曾經想過用儒家思想統治國家，讓戰后的中原恢復生機?！?/p>

“為此，忽必烈特地啟用了劉秉忠、姚樞等投靠元朝的大儒，進行建元改革?！?/p>

“起初，儒家學說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戰后中原殘破凋敝的局面，但是這卻和元朝的統治目的相違背?！?/p>

“儒家思想，主張重義輕利，用輕賦稅的手段讓人民休養生息，藏富于民?！?/p>

“然而，元朝畢竟只是異族，他們對中原人民沒有那么強烈的民族認同感。在他們眼里，中原就只是他們打下來的糧倉，是供養他們的工具?！?/p>

“恰逢此時，元朝正經歷了許多場消耗極大的戰爭，對金錢的需求更加急迫?！?/p>

“而此時的儒家思想，非但不能給元朝統治者搜刮來可觀的財富，還讓元朝統治者本來能收的稅減少了?！?/p>

“既然儒家思想不能達到統治者的目的，就只能無奈的被元朝統治者邊緣化了?！?/p>

方孝儒聽罷，不由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經過連年的戰亂后，有關前朝的記載已經是少得可憐。

就連方孝儒這樣飽讀詩書的大儒，也不知道元朝竟有這樣一段歷史。

方孝儒想反駁，可是胡長安卻是講得頭頭是道，有板有眼的，一聽就知道不是瞎編。

不過，方孝儒也不是吃素的。

片刻之后，方孝儒就反應了過來，以退為進道：“閣下說的是為什么蒙古人不認同儒家學說，我也認同閣下的觀點。但是這難道不恰恰證明了儒家學說的重要性么？”

“看來，君王只有使用儒家學說，國家才能長治久安?！?/p>

“非也，非也?！焙L安淡笑著，繼續反駁了方孝儒的觀點。

“戰國時期的宋襄公，篤信儒家學說，到處宣揚仁義?！?/p>

“楚成王帶領大兵殺向宋國，和宋襄公的兵馬隔河對峙?！?/p>

“謀臣勸宋襄公，敵強我弱，不如義和。宋襄公卻不以為然，認為自己是仁義之師，不可能敗北?！?/p>

“宋襄公甚至特意命人做了一面大旗，上書仁義二字，想用仁義來戰勝楚國大軍?！?/p>

“第二天，楚國軍隊直接當著宋襄公的面渡河。謀士大喜，建議宋襄公乘楚國渡河到一半就殺過去，打楚軍一個措手不及?！?/p>

“可是宋襄公卻不以為然，反駁謀士道，我宋國是仁義之師，豈可乘人不備發動進攻呢？”

“于是，宋襄公等楚國軍隊渡完河，布好陣，才發動了進攻?！?/p>

“果不其然，宋軍直接被楚軍打的落花流水，連宋襄公本人都差點沒能活著逃出戰場?！?/p>

“如果所有的國君都堅持仁義治國，那打仗時遇到這種情況，豈不是都要被打的落花流水么？”

方孝儒聽完，人有點愣神。

這件事，方孝儒在古籍上也看到過。

不過看到歸看到，方孝儒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只是瞥了一眼就過去了。

如今被胡長安提起細細分析，方孝儒也是不知怎么接口。

他是完全不知道儒家思想的弊端么，也未必。

不過作為當朝大儒，從小學習的就是儒家經典，這么多年來，儒家文化早已融進了血骨，再也生不出質疑的心思。

正當方孝儒愣神的時候，胡長安又繼續乘勝追擊道：“宋朝尊崇儒家思想，以禮教化萬民，堪稱用儒家治國的典范?！?/p>

“可是正是由于仁義太過，導致朝中無兵可用，最終被元蒙的野蠻人叩開國門，痛失了大好河山?！?/p>

“所以，儒家思想有一定的局限性?！?/p>

“在政權穩定時，適合用儒家思想教化萬民，藏富于民，使國家強大?！?/p>

“當有強大的外地進犯，或是需要向外用兵時，就應適當的摒棄儒家思想，采用戰時的特殊辦法，保家衛國?！?/p>

胡長安話音剛落，一眾小豆丁們連忙呱唧呱唧的鼓起掌來。

如今，明朝建立不過十余年， 朱元璋本人也是馬背上的開國皇帝。

一眾皇子皇孫們，從小就是聽著朱元璋開疆拓土的故事成長起來的，自然也是對上戰場保家衛國充滿了期待。

聽著胡長安的講述，眾皇子們也不禁熱血沸騰，恨不得立馬拋下這無聊的課本，上戰場廝殺一番。

胡長安也是被這群小豆丁們的熱情驚到了，連忙連連擺手道：“眾位皇子們，如今我大明剛剛建立，正是修生養息之時，儒家學說還是很重要的?！?/p>

“你們將來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做個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好藩王?！?/p>

眾皇子聽罷，熱血也是被澆滅了幾分。

不過轉頭大家又熱情起來了。

嘿嘿嘿，現在多學點知識也不錯，儒家學說也能幫助治理領地呢。

想到這，眾皇子看眼前枯燥泛味的課本都順眼了幾分。

這時，方孝儒才從震驚中堪堪反應過來，俯身長長的向胡長安行了一禮，由衷感嘆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胡公子的學問，在下自愧弗如?！?/p>

“被胡公子這么一講，在下真是愧對這翰林學士的頭銜?！?/p>

“胡公子如果不嫌棄，我即刻便去奏請陛下，讓胡公子擔任眾皇子的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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