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薄荷綠6

和寧秀秀相聊甚歡，又對于一些細節反復推敲確定，兩個人就此告別。

姜熹拿著那盒子不菲的寶石，喝盡咖啡。后知后覺想起來看手機，才發現已經到了吃午飯的點。

出去一趟回來懶得做飯，姜熹還是去樓下那家飯館消磨自己美好的下午——并且誓死不寫實習報告。

一落座，姜熹著急忙慌給自己倒了杯茶——寧秀秀推薦的咖啡太甜。

“吃什么？”

光被擋住一點，姜熹往窗邊抬頭，看見和她一樣喜歡吃奶黃包的鄰居拿著菜單站在那里。

他穿著皮質圍裙，上面還帶點魚血。

“哎，”姜熹像是發現什么，眼睛晶瑩透徹，抿唇笑了。

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崇拜霍懷江，開口同他講：“你是這家店的老板呀?！?/p>

霍懷江耳根轟一下紅了，那紅色往脖頸蔓延。

“嗯?！彼c頭，握著筆的手不自覺力氣加深。

“你做的燒魚很好吃，”姜熹怕他跑，抬手抓住霍懷江圍裙一角，“好厲害啊?！?/p>

姜熹平生沒什么喜好，愛吃魚算一樣。于是分外崇拜霍懷江，他的魚烹飪得很好，有些巧思，鮮嫩麻辣，卻不至于讓人上火。

一時間魚色上頭，姜熹忘記了自己還頂著溫滿的角色，傻乎乎地把自己的真實名字告訴了對方。

“我叫姜熹?！?/p>

霍懷江看她明媚的笑，臉頰鼓起來粉粉白白，一時間手指發癢。

“霍懷江?！?/p>

他嗓子聽著有些啞，控制著自己的呼吸，面上看起來正常。其實心里燥郁翻滾，很想碰碰姜熹的眼睛。

霍懷江很多年，都沒看見過這般清澈干凈，滿是崇拜的眼睛。

她好乖。

“同我講講訣竅唄？我試了好多次，都做不出那種味道?！苯潼c完菜，不自覺撒嬌求霍懷江的秘籍。

她二十歲的時光，十三四年都花在學校里，格外不懂人情世故，撒嬌倒是十分有一套。

她媽閨蜜曾經真心實意感慨沒人能拒絕姜熹沖媽媽撒嬌的語氣，尾音拉的長而婉轉，再一哼，天大的事她媽都應她。

不過姜熹雖說讀書把腦子讀傻了，但還是明白不能沖所有人撒嬌，霍懷江憑著他燒魚的手藝獲得了難得的殊榮。

都是為了那口魚。

不能為了面子連魚都不要吧。

姜熹覺得，雖然霍懷江長得兇，可一瞧就是個好人。比起許薄那種面善心狠的，絕對容易相處的多。

“等我先去做菜，有時間給你講，好不好？”

霍懷江語氣放緩，他知道自己眉眼兇，所以微微俯身低語。

“好啊?！苯淇顸c頭，眼睛更亮。

霍懷江帶著菜單離開，眼睛從始至終沒從姜熹身上挪開，隱晦的灼熱的，心思藏得嚴嚴實實。

陰沉的天到了正午開始放晴，環衛工開始打掃落了一街的葉，雨水撲在葉子身上，整條街看起來像是燃燒的明黃的河。

姜熹有個壞毛病，她吃飯吃的很慢，全是在家里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養成的。

那一雙獨屬于少女的，柔嫩的纖細的手，握著筷子挑揀來去，慢條斯理地，嬌的很。

霍懷江不必炒所有食客的單，他本來就是來頂飯館其中一個廚師的缺。

況且飯館不是他謀生的手段，他的醫生建議他遠離會引起自己發病的環境，最好找點不用腦子的事干——無論是十八歲去做雇傭兵，還是二十七歲辦家小菜館炒菜。

他忙完手里的活，便呆在算賬的前臺。姜熹還在吃，那一小碗米飯才沒了個頂，鼻尖冒出汗，看起來吃得很高興。

霍懷江不敢上去和人家聊天，偷偷趁著一邊算賬一邊偷看她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那副掛著溫柔笑意的神情，看得趙姐莫名一激靈。

這一趟出去，姜熹還拿到了許薄就業公司的公共郵箱，她把律師擬的律師函用自己大學賬號的郵箱發了出去。

敬候佳音。

姜熹拎起包去算賬，霍懷江報出個數字，她打開微信掃碼。

“加個微信吧，有時間教你燒魚的訣竅?！被魬呀贸鲎约核接玫氖謾C，打開掃一掃。

“哦哦，好的?！苯潼c出自己的二維碼，霍懷江移動手機掃了一下。

他們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到姜熹嗅見霍懷江身上很苦的香，他明明炒了半天菜，身上卻半點菜香都沒有，反而是苦澀的香氣。

像是青燈古佛前神龕黃燭，信香在香爐里燒成厚厚的灰，還持之以恒的燒著。

什么也不求不信的人裝模作樣跪下去，佛罰他染上淺淡的香。

姜熹手機叮當一聲收到消息，她微微后仰躲開香氣，自然的點了同意。

“懷江……名字很好聽?！苯渥屑毧椿魬呀拿?，原來是這兩個字——很雅致，壓下名字主人眼睛生來的兇戾。

“我的熹，是恨晨光之熹微的熹?！?/p>

姜熹揚起臉來留給霍懷江一個甜笑，揮揮手告別。

“恨晨光之熹微?！被魬呀?。

他上過高中，讀過這句詩，沒想到那么多年還記得，藏在記憶里翻出來，背出整句：“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p>

霍懷江高中成績不好，只兀自覺得這句話不對，他的前路，就是熹微的晨光。

霍懷江高興的想，對，那是他的晨光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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