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0日
我的妻子因為被豹子咬了而被豺群拋棄。在多日的斗爭與談判無果后,我無奈最終選擇了帶著我和妻子目前撫養的唯一一個孩子跟著豺群離開。
這是我和我的妻子的第三窩豺崽,只可惜在這嚴酷的環境下,只剩下了我們最后的一個孩子。豺是一夫一妻制,我和我的妻子相處多年情深意切,她的最后一只崽我一定要守護到底。
我的孩子叫小豺,他生得和他母親一樣的白色眉毛,每每見到他都令我心頭一顫。
然而,豺群離開的那天,他不見了。
我連忙折回去尋找我的孩子,卻發現到處找不到他。
到底發生了什么,是誰帶走了我的孩子?
連尸骨都不剩嗎?難道是被——
雖然豺群定居在了一個比較遙遠的地方,但我始終沒辦法放棄我的孩子小豺。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妻子了,我頻頻折回來在這一帶尋找著他的身影,活要見豺,死要見尸。
就這樣僵持了一個多月直到今天。我看到了一頭狼。這絕對是一頭狼——棕黑色的毛發,一雙高高豎立的耳朵,尖利的犬牙。
它一定吃了不少苦,看它這樣子餓得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家伙是被狼群拋棄了嗎?怎么獨自生活?
我本不關心這頭狼,直到聽到了它藏在樹洞里的——豺叫聲。
我激動得幾乎躍起幾米高,這叫聲我熟悉,一定是小豺!
我悄悄跟蹤這母狼到樹洞,但是目前找不到對策把我的孩子帶出來。這母狼似乎把小豺當成自己的孩子了,而小豺也把它當做自己的母親?;蛟S我該感謝它照顧了我的孩子這么久,但目前我的心情只有:我不甘心!
在我們豺群,如果某只豺突然因為以外而死去,拋下了孤兒豺崽子,周圍的豺母親就會擔當起做母親的責任。
要想奪回小豺的撫養權,我要先殺死這頭母狼??墒且活^豺怎么能打得過一只狼?怎么辦?
1月2日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這附近晃蕩。
一個多月未見,我迫不及待地想帶回我的孩子。思考如何行動之時,我意識到有一群不速之客來到了這片棲息地。
這就是“人類”。他們時有時無地棲息在樹林邊緣,做著些研究。想起幾年前,我還是頭年輕豺狼時,見過他們。實力不可小覷,但或許,他們也同樣值得我利用。豺群里上一名頭豺比現任要強大得多,但他不懂用技。他沒被豺咬死,卻被一只冬眠的熊一掌拍死了。而這一切的起源就是現任豺王,他精妙地利用了地形,引誘他走進熊洞。我親眼目睹,上一任豺王死前的慘狀。
現在我該學學這計謀。
1月4日
經過觀察,我了解到人類大致的作息。每天清晨,他們踏雪上山,山上便會有幾聲“嘭——”的巨響。
那是他們的狩獵方式,那是我用來葬送這頭可惡的母狼的手段。
我終于能奪回小豺了嗎?
1月5日
清晨,整片森林沉浸在滿天飛雪中。獵犬的狂吠在耳邊此起彼伏,巨大的槍響聲,獵人失手時的謾罵聲,以及我急促的心跳喘息聲,交織涌入我的腦海。腦中逐漸浮現出我死亡的模樣,又瞬間切換為和幼崽小豺團聚的畫面。生死就在這一瞬間,我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沖向那可惡的母狼的巢穴。
但愿我的沖動能換回我應得的幸福,要怪就怪你一頭孤狼叼豺幼崽吧!
那母狼剛準備出門,和我撞了個正著。我撲了個滿懷,和它一頭滾出去幾米遠。
獵犬的叫聲近了,我迅速翻身起來跳進樹洞,當著母狼的面叼起小豺。
小豺還沒有認出我,它劇烈地掙扎,口齒不清地嗚咽怒吼。它無意中把尖牙探向我的喉管,卻忽然停住了。我明白,那是我的氣味,讓它想起了當初。
想起曾經與豺群奔走,曾經和它母親,和我一起四處狩獵、群居的生活。孩子,你本不屬于這里,你屬于爸爸,屬于豺群。
孩子,回來吧。
那母狼急紅了眼。它猛地撲過來向我頸窩咬去,卻停頓住了。它聽到身后獵犬的狂吠。本能驅使它面對其迎戰,趁它不留神,我叼著小豺的后頸撒腿就跑。
“啊嗷!”小豺忽然猛地一口反咬在我的胸口上,不輕不重。我一頭栽了下去,和它一起順著坡下滾去,遠離了我原本設想的逃跑路線。
“……”我既著急,又吃驚。
生靈都是理智的,但又都是有貪念的。小豺這一口是什么意思?是覺得我負擔不起養育它的責任?還是……舍不得那頭與它毫無血緣關系的母狼?
我本想帶著她沿原路鉆進矮灌木中,用坡上的山洞作障眼法躲過獵人,但被小豺這一咬一絆,我和它順著山路滾到了斷崖旁,隔著有五米遠的地方是對岸。前面是萬丈深淵,身后是兇猛獵犬與獵槍。很快獵人會趕來,在這斷崖邊上,殺死我們猶如甕中捉鱉。
后方傳來沙沙聲響,原來是那母狼追來了。小豺掙開束縛,向它跑去。
我愣住了??粗鼈冇H昵地互相舔舐,我心如刀割。到頭來,只有我一只豺在表演獨角戲嗎?
后方傳來獵犬的狂吠和獵人踩斷樹枝匆匆趕來的聲音。
這斷崖高而陡峭,掉下去必死無疑;五米遠對于豺來講遙不可及,但對大腿力量強壯的狼來說,還有一絲絲希望。
也就是說,我帶著小豺必死無疑。
那一瞬間,我的心情瘋狂扭曲。當過爹娘的都知道,為了孩子,他們甚至愿意舍棄生命。我和它分開已經一個多月,今日終于找到,卻連豺帶心的成為了一頭狼的孩子。它明明生得跟它母親一樣的白色眉毛,明明還是幼時期的氣味……
可是,理智終究占據了上風。是我的自私讓事情演變成這樣,我甚至沒有想到過如果計劃失敗小豺會怎樣。它失去過母親,丟失了它也是我作為父親的失職。它再眼睜睜看著收養它的母狼死去,它該何去何從?
我緊盯著母狼的眼睛,它回看過來。那母狼似乎知曉了我的心事,它俯下身舔了舔小豺的小腦袋,叼起它走向懸崖。那一刻,明明深有不舍和難以壓制的怒火與妒忌,卻感到無奈?;蛟S,是時候該放下了。
獵人的腳步聲愈加沉重,我想起了我和的妻子,在最后分別的那一晚。它含情脈脈的眼神里滿是柔情,它把小豺推給我,口中輕喚著孩子的乳名。
“它是我們愛的結晶?!彼鼫貪櫟牟蛏辔侵业哪橆a,“照顧好它。只要它在,我便永存?!?/p>
那晚,我哭了很久很久。
對不起親愛的,我是一頭失敗的豺。但你說的對,只要它在,我們便永存。做父母的不就是這樣嗎?愛著孩子,信任著孩子。
即便這份愛即將分道揚鑣。
獵人追來的那一刻,那母狼高高躍起,帶著小豺安全抵達對岸。
看著獵人漆黑的槍管,我放生長鳴:親愛的,我來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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