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風往成香花已盡

于筱筱端著我給她倒的啤酒，淺喝了一下，舔了舔嘴巴，回味了半天后說了一句：“還挺好喝！”

我不知道什么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第一次喝酒的十七歲少女，說出苦澀的啤酒好喝。

“生前喝不著，死了倒還能完成點遺憾?！?/p>

關樂嘆息道：“今天我在樓下對你喊，活著才有一切可能，你聽不進去而已?！?/p>

于筱筱搖搖頭：“看不到希望的活著，對我來說太過痛苦，莫不如死去...只是沒想到，死了還真會變成靈魂?！?/p>

“思想太偏激?！蔽以谝慌暂p聲評價。

這時候林秋茹和陳娜從里屋出來，看見我和關樂正對著空氣說話，林秋茹好奇的想要上前，卻被臉頰有些蒼白的陳娜拉住。

“你下午說可以幫我，對嗎？”于筱筱看著關樂輕聲問道。

“那你得先說說你的執念是什么，你想做什么?！?/p>

于筱筱目光微凝，柔聲說出最狠毒的話語：“我想讓媽媽死！”

聽到這話，我和關樂同時皺起了眉頭，但也沒急著下定義。

......

于筱筱的母親，是一位高學歷的知性女人，但她卻對老公和孩子有著近乎變態的控制欲和要求。

于筱筱從小就被要求學習各種各樣的技能，比如鋼琴、美術、書法等等，還必須要做到最好。

從小學開始，就必須保持各種考試第一名，只要不是第一，于筱筱就將迎來各種形式的懲罰，包括且不僅限于瘋狂打罵。

在于筱筱的描述中，曾經小學一次期末考試年級第二，被打到皮開肉綻后，不允許吃飯喝水，跪在客廳一整夜。

用于筱筱母親的話來說就是：“我從小就是這么過來的，正因為我母親對我嚴格的要求，才能有我的今天，我的女兒必須是第一，必須比我做得更好?！?/p>

早上牙膏擠多少，上廁所用幾格紙，吃飯必須在多少分鐘內吃完，放學回家用幾分鐘，每天出門做了什么，諸如此類，數不勝數，十七年里，于筱筱沒有任何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

于筱筱十四歲那年，她的父親終于受不了這樣的生活，逃離了這個家庭，他本想帶走于筱筱，可那時候懦弱的于筱筱，卻懾于母親的威勢，不敢跟著爸爸逃走。

父親走后，母親的性格在之前的基礎上，變得更加喜怒無常，于筱筱在越來越重的精神壓力下，早已患上了重度抑郁癥。

“我知道自己患了抑郁癥，很嚴重，長期失眠，記憶力下降，甚至精神恍惚，可是我不敢給媽媽講，我怕，很怕......”于筱筱這樣說。

終于來到了高三，于筱筱卻越來越學不進去，成績也越來越差。

成績下降，母親變本加厲，于筱筱情緒更加崩潰，更加無法學習，就這樣惡性循環了近十個月。

在這高考即將來臨的前兩個月，成績大幅度下跌的于筱筱，想到高考完之后的噩夢，她最后的一根弦，終于斷了，縱深一躍，從自家樓頂跳了下來。

......

我和關樂全程沉默，我再也說不出于筱筱思想偏激的話語。

對于我和關樂這種從小放養式，野蠻生長的孩子來說，于筱筱的經歷等同于天方夜譚，聽得我們目瞪口呆。

“所以，你要問我有什么執念，我就想看著我的母親后悔、愧疚，然后死去，如果她能愧疚得自殺，那是最好不過?！?/p>

于筱筱講這句話的時候，是笑著的，笑得很燦爛，一點也不陰森，可是我和關樂卻感覺背脊陣陣發涼。

我沉吟了一下后說道：“對于你的經歷，我深感同情，但是我們不可能幫你殺人，不過我們也會想其他辦法幫你消除怨氣，重新投胎轉世?！?/p>

“反正你還有七天時間，不急唄，咱們慢慢來?！?/p>

聽我說完，于筱筱眨了眨眼睛，竟然也不再提讓她母親去死的話，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她聽懂了我話里的意思。

如果我和關樂解決不了她的怨氣，那我們只能讓她魂飛魄散，以保不會為禍人間！

“來吧，今天讓我好好喝一次酒，我也想醉一回！”

“鬼是不會醉的...”

“那就讓我感受一下喝酒，你們不知道，我以前多羨慕我那些同學呢?！庇隗泱闱纹さ恼f著。

她以前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子，只是后來被母親壓迫得越來越內向，死后變為魂體，于筱筱好像徹底釋放了曾經的自己，并且只要不是在談她母親的時候，她都表現得像一個七八歲的純真小女孩。

晚上，酒館歇業過后，于筱筱去了倉庫，陰魂不用休息，但也不是真的沒事兒到處游蕩。

我和關樂聚在我的房間，聊起了于筱筱的事情。

“這第二單業務倒是來了，但我怎么感覺比上一單還要棘手？”我愁眉苦臉的思考著，完全不知如何下手。

關樂也唉聲嘆氣的說道：“不好弄啊，早知道我就不去裝圣人了，等她弄死她媽，我們再去弄死她，簡單明了！”

如果關樂早知道于筱筱是這種情況，確實做得出來他說的事兒，在對待陰魂的性格上，關樂要比我冷血得多。

我煩躁的拍了一下他的狗頭：“弄弄弄，一天就知道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趕緊想辦法解決?！?/p>

“我是沒辦法了，你腦袋比我好使，還是你想吧?！标P樂四仰八叉的躺在我的床上，徹底放棄。

我拖著下頜想了半天，最終嘆息一聲，也不知道自己想的辦法，管不管用，只有明天試試才知道了。

......

第二天早早的我便起床，叫醒關樂，到倉庫找到于筱筱。

“你們準備怎么幫我呀?！庇隗泱阏Ｖ髁恋拇笱劬?，可可愛愛的問我們。

于筱筱的臉是沒有受到傷害的，所以如果忽略她的身體，這個女孩顏值還是相當不錯的。

我和關樂對視一眼，我表現得十分溫柔的對于筱筱說道：“你不是說你很羨慕你以前的同學嗎，我們去做一遍你從來沒做過的事情，怎么樣？”

“好哇！”于筱筱頓時興奮，暫時忘掉了對母親的怨氣。

陰魂只有在面對執念時，才會控制不住自己，平時嘛，和正常人...正常鬼沒什么區別，王明強就是個例子。

我和關樂帶著于筱筱出門，我倆問她以前什么事情是最想做又做不了的？

她想了一會兒，說有好多好多，但是她死前兩天，路過肯德基，很想很想吃，可是那時候母親不允許她吃這些東西。

于是我們兩人一鬼來到了肯德基，我和關樂只點了兩個很簡單的早點套餐，卻給于筱筱點了一個超級豪華全家桶。

我們一邊吃著肯德基，一邊聊著天，于筱筱給我們講她在學校里遇到的趣事，我們也給她講了很多她接觸不到的事情，但我們三個都很有默契的避開于筱筱家庭的事情。

我和關樂使出渾身解數，給于筱筱逗得開懷大笑。

幸好肯德基早上沒什么人，不然看見我和關樂兩人點一大堆東西，卻只吃兩份很少的早點套餐，一定會覺得我們有病。

陰魂吃的其實是東西的精氣，就和上墳祭祀是一個道理，現實中的實物是不會減少的。

但于筱筱能夠吃到肯德基，已經很開心了。

當我們走出肯德基的大門，我忽然看見于筱筱身上的怨氣，減少了一些，雖然很微弱，但至少代表這樣的辦法有效。

接下來，我們前往海洋館，于筱筱說她在電視里看見過很多海洋生物，很向往它們能在大海里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她母親從來不會帶她去海洋館。

海洋館內，于筱筱像個小孩子一樣，拍著厚厚的玻璃發出驚嘆：“哇，新陽哥哥，你快看，那魚好大，它游過來了！”

調皮的于筱筱，激動起來以后，甚至用身體穿過了玻璃，到水里找魚玩兒去了。

我和關樂本來只是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態帶于筱筱游玩，但看著于筱筱天真燦爛的樣子，我們倆都有些恍惚，有些心疼，有些酸楚，在不知不覺間，我們真誠了許多。

在海洋館，我抱著海豚讓于筱筱親了它一下，關樂給我們合了影；于筱筱跑到玻璃后面，在水里和關樂合了影。

雖然那些照片里，都只有我和關樂......

中午吃了于筱筱魂牽夢繞多年的路邊攤，她一手一根烤腸，一手一根烤面筋，吃得不亦樂乎，我和關樂就看著她傻笑。

下午我和關樂帶于筱筱逛商場，她想試小裙子穿，可是身體......

我咬著牙用陽瞳的能力幫她恢復了身體形態，她興奮的跑到服裝店里試衣服。

我雖然受到了一些反噬，但卻并不覺得不值。

今天商場內所有的女裝店店員估計都覺得遇到了兩個神經病，兩個大男人進女裝店也不買衣服，說是看看，但就杵在店里不動。

于筱筱從試衣間里跑出來，目光中閃著興奮，在我倆面前轉了一圈后問道：“關樂哥哥，好看嗎？”

關樂寵溺的點點頭：“好看?！?/p>

“以前我的衣服都是媽媽給我挑的，我必須要穿她指定穿的衣服，可是我不喜歡它們?！?/p>

試了一下午，有幾件于筱筱特別喜歡的衣服，我和關樂買了下來，她一開始不愿意：“我都死了，也穿不了，干嘛浪費你們的錢?！?/p>

我用開玩笑的語氣笑著說道：“沒多貴的東西，大不了我燒給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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