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蓄謀已久

馬向光的思路沒錯，小泥鰍的確和黃四毛是同伙。不過，刺殺鄧湘侯，他也只是被動參與，并非主謀。

這件事，還得從他們倆人錯綜復雜的關系說起。

黃四毛以前只是個好吃懶做的混混，雖然小時候家里條件還不錯，讀過幾年私塾，后來他老家的十里八鄉遭遇了一場瘟疫，父母都病死了。好在當時黃四毛出門走了趟親戚，并未染病。

老家成了疫區，不能再住人。

黃四毛無家可歸，只能到處游蕩。后來被人介紹到一個手工作坊里去當學徒，在這里認識了一個跟作坊老板沾親帶故的姑娘。

這個黃四毛別的不行，就是嘴巴甜，會忽悠人。一來二去，把那姑娘迷得神魂顛倒，很快哄上了床。

但是沒多久，姑娘身體不適，吃什么吐什么，差不多連苦膽都要吐出來。黃四毛以為她得了什么怪病，找個老郎中一看，說是有喜了。

那年頭，未婚先孕，不是件光彩的事，弄不好會被族人興師問罪，拉去沉潭的。

女方家里人著急，催著黃四毛趕緊把姑娘娶回家。

黃四毛哪有家呀，加上本來看不上她，只想逗著玩玩，到時候再一腳踹開。

那姑娘有個兄弟，就是小泥鰍，見黃四毛沒安好心，不聲不響，暗中糾集一幫人，把他打了個半死，丟在野外，任其自生自滅。

但黃四毛命不該絕，居然活了過來。

可是，作坊已經回不去了，只得到處流浪，混時度日。后來不知怎么回事，這家伙竟然時來運轉，加入軍統，當起了特務。

1946年7月，軍統改組，成立保密局，黃四毛又成了保密局湖南站德城特別行動組的外勤人員。

黃四毛當了特務，但是本性難改，吃喝嫖賭，樣樣俱全。

德城有個出名的煙花酒樓，是黃四毛經常出入的場所。他看中了那里一個叫荷香的姑娘，花了一些錢，也獻了不少殷勤，想將其長期霸占。無奈對方若即若離，總是不給他準信兒。

黃四毛暗中一查，發現荷香腳踩兩條船，同時還跟一個男的打得火熱。你猜那男的是誰？就是當初差點要了他性命的小泥鰍！

這下好，新仇舊恨，全趕上了。

黃四毛當了特務，受過專業訓練，早已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他把小泥鰍堵在荷香房里，用槍指住兩個人，威逼利誘。

“荷香，我給你兩個選擇：一、跟我，我饒小泥鰍一命；二、你跟小泥鰍，然后老子一槍崩了他，讓你守活寡！”

荷香一看槍頂著腦門，哪敢不從，顫抖著說：“我……我跟你……”

黃四毛說話算數，饒過小泥鰍，又花一筆錢給荷香贖身，然后金屋藏嬌，把她當成了黃太太。

豈料，沒幾天，發現荷香也懷孕了。

他滿腹狐疑，掐指一算，荷香受孕的日子，自己正在外面受訓，別說跟她上床親熱，連挨都沒機會挨她一下，這綠帽子居然戴到自己頭上了。

“媽的，老子費了這么大勁，還弄個二貨。這個小泥鰍，居然把我當成了背鍋俠，太可惡了！”

黃四毛氣得不行，決定找小泥鰍退貨，然后再敲詐一筆，把自己為荷香花的冤枉錢全部給要回來。

小泥鰍不知道荷香肚子里已經懷了自己的種，一開始不答應，但是礙于黃四毛如今手里有槍，稍有不慎，恐怕性命難保。只好屈從，接手了荷香。

看似是三個人之間的一場狗血鬧劇，但一來二去，黃四毛和小泥鰍之間卻混成了一對臭味相投的老熟人。

這天，小泥鰍輪班休息，正在家里吃飯，外面有人吆喝：“小泥鰍在家嗎？”

小泥鰍一聽是黃四毛的聲音，心里頓時有些打鼓：“媽的，這家伙怎么又來了……”

還沒起身，黃四毛已經輕車熟路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喲，吃飯哪？”

“嗯。你吃了嗎？”

“我……沒哩?！?/p>

荷香腆著已經凸起的肚子，問黃四毛：“不知道你來，也沒準備什么菜，你要不要在這里吃點？”

這三個人，弄得跟一家人似的，雖然有些微妙，卻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

黃四毛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桌子邊，豁達地說：“咱們三個都不是外人，吃點就吃點。不過……”

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銀元遞給荷香，“我想跟小泥鰍喝點酒，你去外面買點下酒菜，再打半瓶兒酒來?！?/p>

荷香也不多嘴，腆著肚子出去了。

小泥鰍不笨，知道黃四毛無事不登三寶殿，說不定肚子里又在憋什么壞水哩，開門見山地說：“荷香不在，有什么屁，你就快放吧，免得一會兒她回來了，我還要臉面哩?！?/p>

黃四毛哈哈一笑，“小泥鰍，你果然頭腦機靈。不過，你就不想想，我為什么要把荷香支出去？”

“當著她的面，你不好意思問我要錢唄?！?/p>

“錯，我是來給你指財路的?！?/p>

“給我指財路？”小泥鰍放下筷子，盯著黃四毛，有點吃不準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小心翼翼地問：“真不是來問我要錢的？”

“看你，還不相信我？”黃四毛一副老大哥的派頭，手指在桌上輕叩了幾下，開始滿嘴跑火車。

“小泥鰍，你在鄧公館當個護衛，一個月能拿幾個錢？你就是把所有的錢都給我，我也瞧不上眼。老實說，有筆大買賣，只要你答應參與，保你穩賺不賠，以后還能吃香喝辣。怎么樣，有興趣嗎？”

雖然知道黃四毛不是什么好東西，但聽他說得如此容易，小泥鰍心里還是禁不住有些癢癢，躍躍欲試地問：“什么錢這么好賺，不會是搶銀行吧？”

黃四毛一臉不屑：“搶銀行？現在的銀行里進進出出都是金圓券，那玩意兒就是廢紙一堆，有個屁用啊。再說，老子是保密局的人，能搶銀行嗎？”

小泥鰍百思不得其解：“那還有什么財路……”

黃四毛湊近他耳邊，悄悄低語了幾句。小泥鰍大驚失色：“??？殺人……”

“噓！”

黃四毛盯著門口，示意小泥鰍禁聲。

“這事兒非同小可，你千萬別聲張。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我才不會告訴你哩。不然，人頭落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泥鰍心虛道：“黃哥，可鄧老板跟我們家是親戚，就是因為他照顧我，才有機會來給他家當護衛的。如果恩將仇報，讓我去殺他，小命保不保咱們另當別論，可鄉里鄉親的要是知道我參與了，唾沫子吐出來，淹都能把我給淹死，我能干那種眛良心的缺德事嗎？”

“眛良心？等荷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一家三口張著嘴都要吃要喝的時候，你兜里如果掏不出半文錢來，那才缺德哩！”

黃四毛的話說到了點子上，小泥鰍雖然還在拒絕，但語氣明顯開始猶豫起來。

“可是……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我下不了決心?！?/p>

黃四毛抓住機會，繼續游說道：“你放心，不會讓你去拋頭露面，只要提供掩護，讓我們把武器帶進聽風樓就行了。其余的事，你就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一概別管。等大功告成之后，你只管拿錢就OK了?！?/p>

小泥鰍終于心動了，斜著眼問：“這可是殺人哪，就這么簡單？”

黃四毛觀顏察色，心里有了底，肯定地說：“對，就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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