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可能保護不了她了

溫暖大腦“嗡”地一下，幾乎失去反應能力。

原來媽媽還曾經短暫失憶，爸爸大概是怕她擔心，從來沒有提起過。

“媽，我是……”

“這是哪兒？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媽媽意識模糊不清，身上插著導尿管，手上滴著藥液，恐懼卻讓她力氣大得驚人，拼命想下床走路。

溫暖趕緊上前阻攔，她一手扶著導尿袋，一手攔著媽媽，被已經傾倒的注射器支架砸了個正著，一只胳膊迅速被血染紅，拼命用力也無法起身。

媽媽仍然毫無目的地四處尋覓，眼看著手就要碰到裸露的電源插座，

“媽，別亂動，我是暖暖?！?/p>

混亂中溫暖突然反應過來一件更要命的事，自己的提前出現打亂了上個時空的所有安排，那媽媽平安無事這個結果也是有可能改變的！

想到這一層，她更加恐慌，拼命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支架，卻被劇烈晃動的滴液瓶砸到了頭上，血水、淚水和藥水混成一片。

“這個溫暖，還沒來就這么大牌，死也聯系不上”，何麗把鼠標摔得噼啪響，有些人的討厭很簡單淺薄，你比她好看，比她時尚，比她更能吸引異性注意，甚至，比她頭發長半寸。

部分部門對今年新晉員工有工作安排，按道理，沒正式分配部門前都是人力資源部統一聯絡。NC項目突然提前，溫暖卻怎么也找不到了，之前何麗犯懶，根本沒有留下每個新員工的緊急聯系方式，所以被部門總監委婉訓了一頓，原話是“如果不能承受目前的工作可以提出來，我現在就可以重新調配”，這是在總監私下認真跟她談過“注意說話方式和尺度”“把精力放在業務提升上”和“我會給每位下屬同樣的機會”后，第一次公開大動肝火，盡管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說，“今天大家早點兒回吧”。

何麗打開郵件試圖最后一次聯系溫暖，越寫越氣，最后忍不住撂了一句狠話——請12小時內與我聯系，否則公司將調換NC項目聯絡人并追究項目滯后責任。而郵件發送時間是下午17：30，大家已經下班了。

可惜溫暖走得匆忙，電腦沒帶，手機沒電，這封郵件就靜靜地躺在郵箱里，昏天黑地地睡了好幾個12小時，把何麗的怒火攪得比她想局部減脂的某個部位還要大。

“小安，暖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到處找不到她，電話也打不通?！?/p>

“這是她的私事，不讓我跟別人說?！?/p>

“我不是別人，我是……”

“你是什么？”小安調皮地追問下去，說不定等暖暖回來可以送她份大禮。

男朋友還不是，暗戀者不夠分量，朋友和同學又不甘心，索然張了半天嘴只好暫時放棄對自我身份的認證，“小安，暖暖跟你我不一樣，她只是個小女生，還需要時間成長，有些事我們不能讓她獨自面對，哪怕遠遠看著求個放心也好?！?/p>

小安內心大大掙扎了一下，恨不能把暖暖這個不開竅的傻丫頭直接推到索然懷里，可還是說，“索然，我不能代替溫暖做決定，而且她最近變得不一樣了，有你的愛和我的支持，她會好好長大的。相信我，我顧小安這輩子全部的運氣都用在選朋友和同學上了，不會看錯?！?/p>

被隔離在溫暖的世界之外，那種忽上忽下忽高忽低、猜不透摸不著喜歡的人的心思、總是以失望告終的感覺真的很不好。索然可以不怕受傷勇敢往前沖，但不得不因為顧及暖暖的感受而患得患失。至少到現在，暖暖還是只把他當一個普通的同學和朋友吧，一個遇到困難連傾述都輪不到的普通同學和朋友，一個消失好多天都懶得發個微信的普通同學和朋友。

“你先吃吧，我走了”，小安端起餐盤起身離開，留著索然一個人在食堂發呆。

入校那天，這群荷爾蒙完全釋放的男孩子一度把溫暖作為話題的中心，說班里年紀最小的她像個漂亮的洋娃娃，不，東方娃娃，而且已經有膽大的沖過去要QQ號碼和手機號碼了，順利得難以想像，是個又單純又美麗又沒心機的女孩子，最吸引年輕男孩子的那種類型。當然，如果再過幾年，他們會輕易地把這種類型形容為——傻白甜。

索然卻不以為然，他親自幫溫暖搬的行李，又送到寢室門口，小丫頭很禮貌地道謝，也很愛笑，卻讓他覺得那不是發自內心的情感流露，只是一種教養或者習慣，這個女孩用開朗樂觀的外表把真正的自己藏得很深，相比沒有內涵的娃娃，更像個不食人間煙火又能用智商和情商彌補這一切的小仙女。就好像她輕易給出自己的聯系方式，轉手就求班長建了班級QQ群和通訊錄；遇到有男生請吃飯，就直接把人拉到食堂；有人幫她占座位，她就干脆比別人來得更早。

他會忍不住地觀察注意她，因為四周都是關于她或真或假的消息，直到第一學期期中考試，索然的小論文得了最高分在專業課上做presentation，從頭到尾他都能感覺到溫暖的目光追隨著自己，她的眼睛真漂亮啊，小仙女。

下了課，這個一向把自己藏起來的女孩子突然褪去偽裝興奮地沖過來，

“索然，你好厲害??！”

索然也不好意思了，“哪有你說的那么好？”

“有有有，都有，那些調研和推理都不算分數的，可是你踏踏實實一步步都做了，你是真的熱愛敬畏這個專業，而且把作業做得既干凈又純粹，只為了尋找真相，為了做到更好，不是為了投哪個流派所好?！?/p>

索然愣住了，她懂他，她全都懂，這感覺帶來的喜悅跟考了第一和發表了論文完全不同，像夏日清涼的西瓜汁直入心田。從那以后，他就成為全系男生羨慕的對象，因為身后經常拖著個小尾巴?？墒撬麤]辦法跟別人解釋，真的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小尾巴太小了，根本沒往男女之情上想，只是把自己當成了崇拜的哥哥和追趕的對象。他后來也看到她的小論文，果然跟他如出一轍，只是考慮問題沒有他全面深刻，他們，是一樣的人，或者說，都想努力成為像彼此那樣的人。

熟悉之后，索然也會像個哥哥那樣開導她，

“是不是不想給別人聯系方式？不想讓別人幫你占座位？”

“嗯?！?/p>

“不想就直接說，沒必要委屈自己做那么多事”，索然一陣心疼，她是多怕傷害別人，然后從保溫杯里倒了半杯水遞了過去。

“我不好意思讓別人難堪?！?/p>

“是他們先主動的，這是他們應該承受的，選擇就要承擔，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都喝了，北京太干了?！?/p>

“熱……”

“你今天……嗯……不是只能喝熱水嗎？那……那我幫你吹吹”，索然一邊吹一邊挑釁似地看了前排一直盯著溫暖看的男生一眼。

“別吹了，反正總會涼的，你先趴桌上睡會兒，等上課了我叫你?！?/p>

索然閉眼之前給了溫暖一個微笑，把腿輕輕靠在她膝蓋上，似乎這樣才能確定她在身邊。閉眼后在黑暗中想著，有自己在她身邊也好，起碼可以保護她，不然那些臭小子太不靠譜了，萬一真被他們騙到手可不是什么好事。大概一個男生愛上一個女生的標志就是，覺得所有人都對她心存覬覦，大概一個男生特別愛一個女生的標志就是，生怕自己一個莽撞便毀了他們自小的情誼。

索然端起桌上能實時反映何種食材處于物價低谷的免費湯，熱，只好小心地吹涼才喝，這動作他駕輕就熟。第一次期望仙女的法力在人間可以不被封印，因為他可能保護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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