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大爺永遠都是你大爺

“小安，你愛我嗎？”

“……別鬧?！?/p>

“還是說不出口？”

在小安一堆邏輯嚴密、理性冷酷的分析中，陸謙突然冒出這么一句，很像極不情愿地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招術，打得對方措手不及。

小安沉默了片刻斟酌措詞，最后卻只能擠出一句，“陸謙，對不起?！?/p>

“……”

“謝謝你愿意養我，但依我的個性，并不會被那些做不到的承諾所感動。倒是之前，暖暖說過愿意把工作第一年工資的50%給我，讓我用這一年時間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嘉穆也幫我找了很多資料，對寫論文幫助很大。這種真正付出、能做到、能用時間和數據量化的承諾才是承諾。Sorry，我也很討厭自己凡事只講邏輯、連情話都說不出口的樣子，只是怎么也改不了。我們去吃飯吧，等忙完這陣兒我買幾本菜譜陪你研究家常菜?！?/p>

陸謙呼吸困難、心跳停擺，像被什么掐住了咽喉，某些珍貴的東西正在與他漸行漸遠。

“你剛才說以后大家都用微信了？還是你已經用‘查看附近的陌生人’功能被搭訕了？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p>

“像你這樣的男孩子出門在外才要注意安全，就剛才在圖書館，斜對面的女生偷拍你時那小腰都快后仰90度了估計是舞蹈社的，右后邊的姑娘寫了小紙條被我瞪了好幾眼沒敢遞過來“，溫暖越說越氣，憑什么都盯著我的索然。

“你瞪人家干嗎？”

“……我是為她好，反正你也不會愛上她?！?/p>

“你怎么知道？你不希望我愛上她？”

“……我有什么可希望不希望的，關我什么事”，溫暖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完全斷電，全沒了剛才理直氣壯的架式。她用手狠狠薅了后腦的頭發，似乎頭發薅短了見識就長了，為什么總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口不擇言、詞不達意？這病有沒有藥可以治？簡直絕癥啊。

索然怔住了，“關我什么事”的意思是她不介意我愛上別人？那她對我就真的一點都沒有……陽光刺眼，心情煩躁，他后背出汗了。

兩個人沉默得太久，久得連小暖都感到尷尬了，“喵嗚”一聲跑過來聞聞左邊確定這只兩腳獸還活著，又“喵嗚”一聲聞聞右邊確定另外一只兩腳獸沒睡著。

索然嘆了口氣把它抱進懷里，那雙藍色的貓眼干凈又深邃，似乎裝滿了星辰大海，好像溫暖的眼睛。就算不能兩情相悅，那關愛一下青春期的叛逆女兒總可以吧，

“你跟陌生人交友？”

“……我沒有……”

“沒有？那你暗示今天圖書館搭訕的男生加微信?！?/p>

“不是……”

“還有，你怎么知道微信要上線？”

“我……”

索然邏輯清晰、步步緊逼，傷心之下也就殘余了一層功力，就已經快把溫暖逼哭了。要怎么回答？我是八年后穿過來的？最喜歡對你的朋友圈閱讀理解所以對微信功能了如指掌？

果然你大爺永遠都是你大爺，不能被他少年般清秀干凈的外表給騙了。情急之下，溫暖鬼使神差地扯了扯索然的袖子，那意思是我投降你饒了我吧，絲毫不覺得這個動作有多么曖昧難明。索然卻動也沒動，他不是高冷是真沒反應過來，過了足有兩秒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溫暖已經收回了手，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覺，就像曾經支撐起他無限希望又給了他幾乎絕望的那年夏天。

索然從沒覺得自己會輸，甚至對手都從沒奢望自己能贏，他總是能做好全面規劃，在短短時間內做出正確決策，天賦絕佳的超強計算能力曾經伴他一路成長?？墒亲詈笠粓隹倹Q賽，他發揮失常了。

即便是站在高高的舞臺上，他也能輕易從萬人之中找到溫暖，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綻放甜美的微笑，那是發自肺腑的從沒對他展現過的微笑，這笑容讓他恐懼噬骨，徹底慌了神?？墒呛芸?，她又像天使一樣出現他面前，用瘦弱的身軀和還帶著一點奶音的聲音拼了命地維護他、安慰他、鼓勵他、沖向他，用力得手機都掉在了地上，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心跳、她的馨香、她的淚水、她的呼吸，仿佛這世上只有他和她。

那一夜，他一分鐘都沒有睡，因為無意中看到溫暖手機上一條來自父母的短信，

“你這么早回去是不是為了看索然比賽？早跟你說了你們倆不合適，我們不會同意的?！?/p>

他看看自己的雙手，那上面還留有滑膩皮膚和優美輪廓的溫柔記憶，他摸摸自己的耳朵，他親耳聽到了別的男人對溫暖的告白，他又掏掏自己的衣兜，那里面藏著一枚白水晶手鏈是想借著奪冠機會表達愛意的禮物，是他想做第一個跟溫暖告白的男人的見證。他一顆一顆地數著水晶的數量想像著溫暖帶上它好看的樣子?，F在，他的暖暖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天晚上，溫暖也做了個夢，夢見索然帶著那個女孩子經過她身邊，眼角眉梢全是幸福的笑意，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拼命哭著喊著追向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像被罩在透明玻璃罩子里，再也融不進他的世界，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遠，醒來之后全身冷汗，額頭血管凸凸直往外蹦，心跳砸得胸口直疼。

從此以后，他們像提前演練好了一樣，一個不問一個不說，退回到各自的小世界里默默療傷。年輕的愛情就是這么美好而脆弱，只要兩個未經證實的猜測就可以胎死腹中，若干年后要么風輕云淡地一笑而過，要么深感遺憾地互訴衷腸，更多的是再也沒機會相見。

索然不知道當天晚上溫暖給父母的回復是，

“我們倆只有一種可能不會在一起，那就是他不愛我?！?/p>

索然努力把思緒重新拉回來，“這樣吧，你加我微信，我就不問了?！?/p>

……就這么簡單被放過？溫暖長出了一口氣，恭敬地把手機遞上去。索然也長出了一口氣，終于要到她的微信了，就像當初從班級QQ群里單獨添加那么緊張。

“你的微信昵稱是屠蘇？這名字好中二?！?/p>

溫暖清楚地感到索然飛來一個白眼，沒敢接著問屠蘇是什么意思，印象中好像是一種酒，可他又不愛喝酒。他們曾經那么了解，無話不談，如今卻連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都不敢開口，可見人與人之間要想生分，也不過一夜之間。

“還好，跟QQ昵稱一樣，你叫曖暖?！?/p>

溫暖不知道自己犯懶不想用新的昵稱有什么可‘還好’的，只好換了個話題。

“你不是要實習嗎，今天沒去？”

“嗯，以后都不用去了?！?/p>

“？”

“簡單地說，遇到職場爭斗，我們這些實習生成了犧牲品。剛才那位博士師兄，還沒改不了炫耀的老毛病，因為他是這節勝利者?！?/p>

“他跟你在一家公司實習？”

“他現在不必脫產學習，已經是正式員工?！?/p>

“他為什么處處與你作對？”

“你說呢？”

“……”

“大概是品位相同吧。有些人，哪怕再多看一眼，還是想要擁有?！?/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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