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喜歡穿小短裙又不是錯

“從一開始?！?/p>

“靠！”

“不許說臟話，不許拍桌子，不許講大聲?！?/p>

小安看了下左右壓低嗓音趴到桌面上道，“溫小暖，這么多年我跟你形影不離、親如姐妹，我怎么一丁點兒都沒看出來你居然悶騷到這個地步，就今天，還是被我詐出來的！”

溫暖顯然沒抓住重點，“這個年代，就已經有‘悶騷’這個詞了嗎？”

“man show[1]，你個英語白癡”，英語專八的小安對溫暖對音譯詞匯的不敏感嗤之以鼻。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配不上這么好的江索然，他會有更好的幸福?！?/p>

“為什么你不做那個給他更好幸福的人？”

“最后注定會分開，我只怕更加生不如死，那種痛，我經歷過一次，不想有第二次?！?/p>

“溫暖！”顧小安被這些“矯情”臺詞氣得拍案而起，四周一片安靜，許多吃飯的同學都朝這邊看過來。

溫暖陰沉著臉，做出了一個你敢說出來我就死給你看的手勢，小安鶴立雞群，面對眾多花式驚訝目光騎虎難下，這很像她在迎接晚上會由于過度緊張伴著《隱型的翅膀》伴奏帶唱完整首《陽光總在風雨后》時面對的情景，好在她以急智出名，“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能向職場‘潛規則’妥協，你喜歡穿小短裙又不是錯！”末了還轉向旁邊的同學來了個互動，“元芳，你怎么看？[2]”

溫暖不照鏡子都能感到自己臉上五光十色如夜店頂燈，這句當時的熱詞在八年后的自己聽來很尬，尬到連撫額嘆氣都省了。她本來是做好上吊死的準備，不曾想白綾斷了剛松一口氣就猝不及防被人推下了樓，左右不過是換一種死法罷了。數十道目光向她的腿聚焦而來，第一次，她覺得應該放棄這個朋友，然后，不爭氣地落荒而逃。

她走得又急又氣，感覺到身后有細碎的腳步聲，“顧小安，不要跟我道歉，我不接受道歉。我保證一個小時后，BBS上就會有人發貼說某某系某某女生面試時遭遇‘潛規則’，然后被頂上十大熱貼，謝天謝地謝謝你，我都要畢業了，終于成為校園名人?！?/p>

“我就想靜靜地喜歡江索然不行嗎？我就想遠遠地看著他不行嗎？我覺得他應該擁有更好的人生不行嗎？”

大概是覺得自己語氣太重了，溫暖放慢腳步，“小安，能夠再次相遇我已經很滿足”，她回頭，“總有一天他會遇到命中注定，我又何必非把自己卑微成一段插曲……”

然后，和每一次遇到江索然相似，溫暖又張大嘴，定格了。

索然笑得既干凈又明亮，溫柔中透著堅定，一步步走近。

溫暖徹底慌了，她可抵擋不了這樣的索然，生怕自己腦子一熱把什么都交代了。

“等……等一下！停！站那別動?！?/p>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盡管已經謹小慎微地遵循記憶中每一件事的發展，但為什么回到過去后，過去變得不一樣了。

“索然，你跟著我干嗎？”

“問清楚‘潛規則’是怎么回事兒？是想教訓那個人，還是正規途徑解決，我都幫你。不過，看起來好像又是‘踢被子’和‘太瘦了’的故事?！?/p>

“那都是真的，我確實被一個沒帶眼鏡的同學坐過。不是，等等，這不是重點?！?/p>

“重點是什么？”，索然歪著頭饒有趣味地看著她，眼底的笑意仿佛在說，你最好編一個像樣兒的答案。

“重點是……是……月……月棱鏡威力變身……”

“……”

這句遇到困難時常用來自我鼓勵的咒語顯然沒什么作用，溫暖沒有小安那樣的急智，她郁結了這么多年的情緒終于爆發，蹲在地上大哭起來，邊哭邊含混不清地說道，

“江索然，我只想在你面前做一個優雅……嗚嗚……安靜……嗚嗚的溫……嗝……暖，不管你喜不喜歡我?？伞瓰槭裁次颐看我姷侥?，都跟個上了發條的……缺心眼兒一樣，為什么又活了一回還是這樣，嗚嗚嗚……嗝……”，啜泣中間還夾雜著剛才囫圇吞下的最后一口飯返上來的飽嗝，生生把這個深情告白變成了……嗯……吃飽了撐的。

索然覺得自己才要瘋了，難為溫暖的飽嗝讓他思緒亂飄，想起一套說詞來形容這個時而如脫韁了的野馬、時而如嚇傻了的考拉的姑娘——同樣的麥子，磨成同樣的面粉，卻可以做出不同的面條，表現出不同的精彩[3]。

“Cut!”

顧小安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暖暖啊，這個橋段不錯，可以用在話劇社排練的新劇里，你寫完這段就交差吧，現在事情這么多忙不過來的。索然，謝謝你配合演出。我們先走了，再見！”

說完不由分說拉起暖暖就走。

兩人回到寢室里頭挨著頭坐在一張床上，像每次對方遇到困難時一樣。

“小安，今天謝謝你?！?/p>

“暖暖，我幫你，不是因為你做得對，只是尊重你的選擇。我就不明白，像你這樣又聰明又漂亮又努力又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就不能給索然幸福了？”

“你是我閨蜜，當然覺得我好，其實我是個自私怯懦、害人害己、瞻前顧后、患得患失的討厭家伙，凡事三分鐘熱情，最終一事無成，能力配不上野心，卻還不甘心放下野心……”

“暖暖，不許你這樣說自己，我當了你快四年的朋友，每一年都在對你說你是最好的，不是為了讓你以后遇到美好時覺得自己不配”，小安對溫暖的關懷帶著母性的心疼，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美好而不自知的小可憐??？

“要畢業了，我們以后各忙各的，像這樣坐在一起的時候很少了。不過我們還是很要好?！?/p>

“你怎么知道？你最近好像會預言一樣，上次預言他們幾個的面試和申請都對了，能預言一下你和江索然嗎？”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p>

“溫小暖，你是怎么考上Y大的，這句話最早出現在唐朝的離婚協議書里?！?/p>

“后來也泛指兩個人分開了，有時候，錯的人多了，就成對的了?！?/p>

“那你預言一下我和陸謙吧，我們打算明年就結婚呢?！?/p>

“始于初戀，終成正果?！?/p>

“后來呢？”

“都終成正果了，還后來，你想什么呢？”

“暖暖，你最近面試的勁頭不對，好幾個工作一面就被刷下來了，你不能整天想東想西。還有，你的畢業論文，需要大量的數據調查，得動手準備了……”

溫暖扭頭捏了一下她的臉，像在擼一只呆萌的大臉貓，“你真是一個特別特別好的閨蜜，不過沒辦法，這是既定路線，對大家都好。外一我一個閃失，某個無辜的人在這個時空改變他本來的命運不好了?！?/p>

“……”

大中午聽了這話，小安的感覺跟此時的索然一樣突然后背發冷。

[1] 悶騷是英語“Man show”的音譯，最早見于中國港澳地區?，F逐步成為年輕族群的流行詞匯。悶騷一般是指外表文靜，內心狂熱的人。此類人群不輕易表達和外露個人喜怒哀樂和情感變化，但是在特定的場合或環境中，往往會表現的出人意料。這種表現有一定Show的成分，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個人真實的內心活動。

[2] 2012年，《神探狄仁杰》系列古裝偵探電視劇的收視和口碑奇佳。而“元芳體”的創意就來源于這部《神探狄仁杰》。劇中的狄公斷案時，經常會征求李元芳的意見：利用二人一問一答式的對話推動劇情，從而引出對案情的分析。如今，這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場景又穿越到了網絡上。

[3] 出自《舌尖上的中國》第一季，也是這一系列記錄片中最經典的一季。以輕松快捷的敘述節奏和精巧細膩的畫面展示了中國的日常飲食流變，中國人在飲食中積累的豐富經驗，千差萬別的飲食習慣和獨特的味覺審美，以及上升到生存智慧層面的東方生活價值觀。這部記錄片在當時的受關注程度幾乎達到熱點事件的年度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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