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皆苦，唯有自渡

掌心上赫然躺著那只湛藍綢面繡金線祥云圖案的錢袋。

“嘖嘖嘖...這錢袋針腳不錯??！繡娘怕是花了些功夫的，有錢人的東西...果然都不差！只可惜臟了些，等你洗干凈了賣給我吧！”不由分說的塞進小孩兒懷里。

這錢袋雖然沒有原先錢袋里的錢值錢，但總歸是能換些銀兩的。

小孩沒睜眼，聽到這些話皺著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微微攥緊了拳頭。

這女人不僅蠢，還聒噪！

要不是自己現在不方便，殺了她逃不掉，自己一定會殺了她！

喔、小孩兒這樣子看來是記仇??！

季晴空無奈的輕笑了一聲，坐在了小孩兒身旁問道：“被打的時候為什么不求饒？”

是啊，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天真浪漫，不諳世事，像這般挨打早哭喊著求饒了。

他這忍疼挨打堅持不吭聲的模樣，也算得上是性子堅韌，懂的忍辱負重了。

這樣的孩子也是不一般的孩子，不是迫不得已為了活著怕是也不會去偷東西了。

小孩兒不打算理季晴空，扶著墻面緩慢爬了起來，正欲走的時候被季晴空一把拉?。骸暗鹊?！”

季晴空從不知什么時候站到身邊的周阿婆手里接過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兩個包子遞到小孩手里說：“假慈悲能救命的話也算慈悲，拿著，什么事等填飽肚子才有心思去想辦法不是?！?/p>

這包子是季晴空剛剛說餓了拜托周阿婆幫忙去買的。

周阿婆一開始還不舍得去買，畢竟包子不便宜，平時也舍不得吃。

季晴空就給了周阿婆一兩銀子，說得虧她們的照顧自己才不至于流落街頭，這點錢就當是報答她們的照顧。

周阿婆一聽那是打死都不要，說一兩銀子都夠一大家子人一個月的開銷了，自己收了良心不安。

季晴空只能說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還要在麻煩她們一段時間讓她不要推拒，不然自己都不好意思在住在她家了。

周阿婆一聽勉強收下，錢都收了兩個包子還算什么，忙不迭的就去給買回來了。

周阿婆一看季晴空要把包子送給這個小乞丐，頓時心疼壞了：“使不得使不得??！早知道你是要給這小乞丐，買啥包子??！買包子的錢夠多買好些個饅頭了，他還可以多吃幾頓呢，何況...”

季晴空打斷了周阿婆的話說道：“沒事兒，劫后余生有時候就該吃點好的慶祝下，不然誰知道還有沒有下頓?！?/p>

在摸到包子的時候就摸到了包子下硬邦邦的一片圓，猜到了是周阿婆不好意思收了那一兩銀子想借著包子給自己退了些錢回來，但沒想到這包子不是自己吃的，而是給這小孩兒吃的。

包子本就是打算買來送給這孩子的，這些錢也算是他的意外之喜了。

周阿婆在買包子時冷靜想了想，覺著人家姑娘在自己家住幾天而已，吃的簡陋，穿的又不好，自己拿人家這些錢實在不像話。

但全退給她怕是不會收，就故意把剩下錢的三分之一全塞進包包子的油紙里了，現在連著包子給了這小乞丐可怎么好。

季晴空拉住欲搶包子的周阿婆的手，眼神示意包包子的油紙說：“周阿婆莫急，我知道的?！?/p>

周阿婆一看這神情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人家既然早知道了，那就是沒打算往回拿。

本就是補償給人小姑娘的，小姑娘愛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吧，就是都給這小乞丐了有些怪可惜的。

看著那不聽自己言的小孩兒倔強的扶著墻面往街角巷子里挪動，季晴空無奈的笑著。

古人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看來是真的，這小孩兒真難哄啊。

不管了，豁出去了。

季晴空皺著眉嘟囔幾句，坐著的身體朝著小孩兒身旁挪了挪，單手輕輕的環著小孩兒的腰肢防止他磕磕碰碰的加重傷情。

一臉委屈的季晴空顰著眉嘟著嘴說道：“別生氣了，剛剛都是姐姐不對，姐姐和你道歉好不好？你可以原諒姐姐嘛？嗯？”

說著還佯裝撒嬌似的搖了搖手臂里的小孩兒，捏了捏他的臉蛋。

嗯，手感不錯。

“...”

這女人怎么敢！

不僅蠢，聒噪，還不要臉！

季晴空看到小孩兒瞪著快噴火的雙眼看著自己，那瞬間緋紅的脖頸蔓延到雙頰，甚至耳廓，讓原本毫無血色的小臉看著好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

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居然敢這樣對他，可惡！

小孩兒惱怒的想立刻殺人的心都有了，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能這么做。

想了想...算了，自己不吃奶奶還得吃呢，不要白不要，就當她孝敬自己的，讓她再多活幾天！

小孩兒伸手拿過包子攏緊油紙確認包好后放進懷里，掙脫開季晴空的手扶著墻壁慢慢往巷子里走。

季晴空莞爾，總算是送出去了。

“聽說過嗎？”季晴空站起身來，拍了拍身后的灰塵，聲音悠長道：“天空越黑，星星越亮，世間皆苦，唯有自渡?！?/p>

小小的背影僵了一瞬，沒回話也沒回頭，依舊緩慢的往巷子深處走。

只是原本冷寂單薄的身軀挺直了些許，最后消失在巷子拐角處。

看樣子是聽到了自己的話，怎么理解就看他自己了。

“...周阿婆，小孩兒是真難哄??！你說是不是？！”季晴空感嘆著轉身拉著周阿婆淹沒在來往的人群中。

剛剛發生的這一切在漫漫時間橫流里激不起任何水花。

在這座四四方方的小城里，在這人潮洶涌繁華的街道里，沒人注意那衣衫襤褸的小孩兒最后會如何，是生是死好像都無足輕重。

畢竟類似的事在街頭巷尾時有發生。

不會有人去在意行竊挨打的乞丐最后下場如何。

也沒有人敢手無寸鐵的正面去對抗那越不過的身份鴻溝。

所有的是是非非無非是給茶余飯后的百姓們多了一條新的談資而已。

傍晚。

南陽城東三里外的廢棄城隍廟中。

“劉奶奶！...劉奶奶你猜...我帶什么回來了？是藥??！除了藥還有好多好吃的呢！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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