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曉琳

01

昨天中午，平安隱藏在大樹的背面里，坐在地上，肩膀靠著大樹，也跟著睡著了，直到聽見預備鈴聲響，史靜醒來拍了拍身上的落葉離開后平安才走出來。

剛走到史靜躺下的位置，頭就被樹上掉落的東西砸到一下，微微低頭，發現是一個紅色的手袋，蹲下身子撿了起來。

看著手中的手袋，手袋類似于古代女子佩戴的香囊，有紅色的流蘇，手袋不大，很輕。

手袋正面貼著一張塑料的小紙片，紙片上寫著三個娟秀的字跡，不過中間的那一個字不知道因為什么緣故被沖掉了，所以只能辨認出其他的兩個字，“石*靖”。

背面刺著聚賢兩個字，還有班級，七年級、四班。

02

下午的時候，平安到公司已經兩點半了，到辦公室處理了一些日常工作，簽了幾份文件，晚上跟一個客戶談了一些合作上的事情，一起吃了頓晚飯，平安才回家。

晚上平安沒什么事情，洗完澡就跟曉琳打了視頻電話，不過倆人也都不是怎么愛說話只是開著視頻各自工作，曉琳埋頭在木桌上畫著寒假作業，平安在一邊看著國內外局勢的新聞。

倆人不時抬起頭看一下對方，然后臉上浮現一抹笑容，倆人一直打到手機沒電才去睡覺。

曉琳是明湖大學的一名學生，而明湖大學是國內頂級的學府，明湖大學里最頂尖的幾個專業之一就有美術專業。

而曉琳是當年明湖大學美術專業中唯一沒有參加考試就直接錄取的人，要知道上一次的直接錄取還是美術專業剛成立的那一年，迄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了，這足以說明了她的優秀。

至于平安，因為當年考試的時候發生了意外有兩門考試沒有參加所以只能上了一個?？茖W校。

很巧合的是曉琳的學校跟平安的學校就隔著一條對街，而且倆人的生活區是在一個區域，于是才有了倆人的見面。

某人因為一張軍訓照片，開學當天便被論壇上的校友冠以院花的名號，而這時候的某人卻在排隊買飯。

開學報到那一天，平安中午在食堂買飯看見了一個女生，她身上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腳下是一雙白色的平底鞋，長發及腰的秀發，墨色的頭發后面綁著一抹白絲帶，腦袋前兩邊的順發下意識的向兩面散過去，于是增添了幾分恬靜的韻味，隨手撩了耳垂，猶如一位從水墨畫里走的佳人一樣，令周圍的人不禁向她多看幾眼。

平安眼睛盯著她的手腕，皓腕上系著一條暗紅色的手繩，腦海里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小女孩兒，端著餐盤緩緩地向她走過去......

03

十年前，小平安跟母親林渝一起去蛋糕店退換蛋糕，一輛貨車闖過紅燈，跟林渝的車子相撞發生了車禍，車禍發生時林渝緊緊的抱著平安，所以車子的擋風玻璃的碎片大多扎進了林渝的身體里，小平安的身上只有少數的劃痕，等林渝被救護車到醫院的時候林渝因為失血過多……

那天，小平安趁醫護人員不注意偷偷的從病房溜了出去，自己躲在醫院的一個角落里抱頭痛哭。

聲音哽咽。

“要不是自己過生日媽媽就不會死的?！?/p>

“如果不是自己非得要蛋糕媽媽就不會出去的?！?/p>

“如果不是媽媽緊緊的保護我的話……”

這時候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小女孩從草叢里走了過來，伸出小手輕輕地拍了拍小平安的小腦袋，聲音軟弱弱問，“你怎么了？”

小平安抬起頭，一張潔白無瑕的孩子臉映入眼簾，看著她沒有說話，或者說因為哽咽根本就說不來話。

只是臉上的淚水不斷的流著，像一條清澈的小河。

小孩子也不懂止淚，只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淚水就猶如決了堤的堤壩。

小女孩兒微微蹲下，雙手將小平安抱到了懷里，兩只柔弱的小手輕輕的拍著平安的后背，兩個小腦袋緊緊的貼著，小女孩兒小聲安慰道，“一起都會好的……”

于是這個小女孩在幼小的平安的心里占據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離開的時候，這兩個小孩子互相給對方留下了信物——一條手繩。

小平安給女孩兒手繩是自己手腕上的，小平安的手繩是黑色的但是上面有林渝的血液所以呈現一種令人心悸的暗紅色，是獨一無二的。

小女孩給平安的手繩是黑色的手繩，上面穿著兩個乳白色的小圓玉珠。

倆人互相系了死結。

五年后，因為一場事故，平安的那條黑色的手繩在一場大火中燒掉了，手腕上也留下了灼燒后的痕跡，不仔細看手腕的話是看不出來的。

04

那個安慰平安的小女孩就是后來的曉琳。

于是倆人就成了男女朋友，同時感情很好。

05

今年寒假的時候曉琳帶平安回家里見了父母，本來平安跟曉琳約定要一起過年的，但是因為平安發現十年前母親的車禍不是一場簡單的車禍，于是平安連夜訂了機票回到柳州市。

平安下了柳州市首先就去調查一下史海的家人，于是這才有了后面平安去學校見史靜的事情。

06

不知道睡到幾點鐘，平安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腦袋昏沉沉的。

房間里厚厚的黑色寬大窗簾將房間里僅有的光線遮掩住，于是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順著窗簾微微向下看，偶有窗簾的下擺留有一絲昏黑的虛白線，神秘，詭詐，澄清。

像極了混沌初開的世界一樣。

過了會兒，平安又躺在了床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被子，被子觸感，柔軟絲滑、富有彈性，嘴角彎了彎，抬頭眼睛放空地看著天花板。

有些惆悵。

思緒不禁回到那張冰冷堅硬的大床、昏黃的白熾燈、還有那個在桌子上低頭寫作業的小個子。

不對，應該是有些倔強的小個子。

平安晃了晃腦袋，最近腦海里總有那個瘦小的身影，而且她給他的印象平安總感覺是在哪里見過一樣。

特別是她的那雙眼睛。

這種感覺一旦形成就越來越強烈，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平安眉頭皺了皺，可是自己根本不記得有在哪里見過她。

07

其實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睡覺跟閉著眼睛睡覺也沒什么區別的。

反正瞳孔看到的也都是一片漆黑。

只是眼睛有些干酸罷了。

08

平安起身下地，扣了扣衣服上的扣子，伸手扯住簾子邊緣用力拉開，沒有想象中刺眼的光芒讓眼睛不舒服。

相反，眼中的景象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像所有的顏料混在一起一樣。

窗戶鏡中投影出自己眉眼，一如窗外暗黑色的天空一樣，看不出什么詭異來。

黑壓壓的云層，壓抑、沉重，像是一頭準備發瘋的野獸一樣。

也像緊繃的強弓一樣，只待瞄準敵人，蓄勢待發。

目光看向更遠處，鱗片狀的烏云以肉眼可見地速度在翻涌著，黑色的烏云里不時有白色的裂縫出現，像一面破碎的鏡子。

前面的明湖湖面平靜，沒有一點波浪，湖面像一面沒有情緒的巨大鏡子，反射著天空中的顏色。

湖邊周圍的綠化樹因為沒有光線的反射，遠遠的看過去，都失去了鮮艷的顏色，沒有往日的生機勃勃。

平安靜靜地看著，雙手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黑云壓城。

過了會兒，平安忽然想起，昨天手機短信上有發天氣預警，但是什么級別的就忘記了。

他一向不關心這種事情。

只在心里默默地說了一句，“暴風雨要來了?！?/p>

09

平安光腳踩在木制的地板上，下樓到衣柜里拿了一身黑色的運動服，到洗手間換上衣服就準備去跑步，他在家的時候每天都要圍著明湖跑一圈。

因為長期的鍛煉，緊身衣服襯托著平安挺拔的身材，黑色的衣服更加如此。

黑色一直都是有如此魅力的。

出門，冷躁的空氣直接襲來，全身像裹了層水幕，于是身體更加凝重，頭發微微有些水珠，抬起頭眼眸凝視著波詭云譎的天空。

這黑色的天氣便是預兆嗎？

今天下午要去問十年前的司機車禍的事情，那里有關于真相的線索。

黑云積壓的更深了。

古色古香的木門前有兩塊花園，左右各在一邊，花園用木欄桿隔離開來，里面的花草開的很好，看樣子顯然是經過精心打理的，片片的花瓣上面還有沾有清晨的露水。

晶瑩剔透的。

看著這些花朵，平安忽然有個想法在腦海中出現。

10

平安在清雅莊的別墅距離明湖很近。

向左穿過一條幽深的小道，再走十分鐘就到了。

前面視野開闊，身體對著湖面，迎面就是一陣悶熱的風，于是心情不爽。

平安眉頭皺了皺，這種天氣挺怪的，但還是走到旁邊的廊檐下，簡單的做了幾套熱身動作后平安就開始沿著明湖路跑了起來。

跑步動作標準。

今天跑步的狀態不好，空氣中凝重的水滴，令身體濕重，還沒跑到明湖的一半平安就有些氣喘了，停下腳步伸手揮了揮，感覺身體關節格外沉重。

感受著空氣中的水蒸氣，“是這些嗎？”

抬頭看向天空，天空中的烏云迅速的集卷在一起。

于是那里的一片更加的漆黑。

陡然，心臟的位置猛的絞心，平安眉心狠狠地擰在了一起，全身上下的勁頭在對抗身體的某處，四肢一陣虛弱，身子彎了下去，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胸口，清秀的臉上不停地抽搐，額頭上的汗液不斷的順著臉上滴到漆黑的路面，留下痕跡，上下牙齒緊繃，嘴唇慘白。

那種疼痛幾乎要把平安撕裂開來，心臟那里好像有東西要沖出去。

這一時候，平安感覺離死亡只差一步。

此時，柳市的某處正經歷自二十年前來最大的暴風雨。

那里的云層更加漆黑、閃電也更加純粹、雷聲也更加震耳欲聾、透明的雨水也更加冰冷刺骨。

那股疼痛來的快，也去的快，痛感在心臟只持續了半分鐘。

隨后一切如常。

11

平安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右手捂住胸口，心有余悸，擦了擦頭上的汗滴。

“看來要去醫院檢查一下了?！?/p>

隨后瞳孔中映出一道白色的閃電，耳邊響起了隆隆的雷聲。

來了。

黑色的路面上出現沐沐黑點，豆大的雨滴隨即傾盆落下。

滴在臉上分不清是汗液還是雨滴。

不過，這重要嗎？

最大的暴風雨要來了。

雨季反常，柳州市的冬天都是空氣干冷，幾乎沒有下過大雪，就連雨也少的出奇，大雨只會在初春的幾天才會一連下著幾天。

12

在這大雨中，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少年，蹲在地上，手里撐著一把雨傘，雨傘的下面是一群開的爭艷的花骨朵，像是襁褓中的嬰兒。

13

剛一到家，通過回蕩的聲音就可以判斷出來，外面的雨下大起來。

身上有被淋濕，平安去浴室洗了澡，換上套干凈的衣服，筆直的黑色西褲，挺立的白色襯衫，一雙黑白棉鞋。

這些衣物穿在平安身上很是干凈亮眼，自帶一種說不出的簡單氣質，沒擦干凈的碎發隨意的垂在眼前。

平安到廚房倒了杯熱水，透明的玻璃水杯上汩汩地冒著熱氣，拿起杯子，手中的觸感傳來，有些發燙。

起身上了二樓。

書房，屋里有巨大的落地窗，正好可以看見明湖，視野很好。

立春可看微風吹拂冬柳。

立夏可聽蟬鳴彈奏春符。

立秋可集梧桐垂落夏葉。

立冬可感寒霜冰封秋陽。

大有“一日看盡長安花”之意。

房間有些昏暗，周圍的環境輪廓有些模糊，伸手按了墻壁上凸起的開關，白亮的燈光漸漸地照亮了房間。

房間里的布局很簡單，落地窗前放著一張厚大的實心木桌，左邊墻壁上掛著一幅中國的山水墨畫，右邊的立著木制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在書桌邊還放著一個簡單的小茶幾。

平安看著眼前，視角微微有些模糊，腦海里浮現出燈光昏黃，那個在破舊桌子上低頭學習的小孩子來。

坐到椅子上，將杯子放到桌子上，微微側頭，要是她在這邊學習的話？

這里學習環境正好。

轉過椅子，漆黑的雙眸看著外面灰暗的天空，凜凜雨點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把在地面上行走的路人落上濕漉漉的烙印。

像以前平安看過的老舊的電影一樣，

豆大的雨點敲擊在窗戶上啪啪地響，窗戶上的雨水滴順著軌跡流到了臺沿上。

形成一片水漬。

14

平安低頭喝了一杯熱水，蒸騰的水蒸氣冒到鼻子上，有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氣。

眼睛被溫熱的霧氣燙的酸痛，眨了眨眼睛，只一瞬間，外面黑壓壓的天空便開始不斷地發動閃電，白色的閃電在漆黑的烏云中像一柄利劍一樣，劃破天際。

湖面上原本平靜的水面已經開始風起云涌，湖邊的樹木也隨風開始搖擺，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

“暴風雨來了?！?/p>

平安低頭喃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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