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卷 笑面人.

————我們接受命運的嘲弄，承認自己的無知，在荒誕的戲劇里扮演笑面人

一

米懷斯.希列卡最愛的就是德克街的下午了。溫和的陽光透過榆樹葉照在老約翰面包坊門口的石磨上，似乎帶著一絲麥芽的香氣。他快步走在德克街上，腳步中帶著一絲幽悅。他當然應該高興了，因為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一盈利文報社的校稿員。

“嘿，米懷斯?！澳憧雌饋須馍诲e啊!”一個臉色蠟黃的男人叫住了他。

米懷斯回頭.給予一個禮貌的微笑,“因為我找到工作了，歐文?！?/p>

那個被稱作歐文的男孩聞言，竟是張大了嘴吃驚道：“你找到了工作啊!真了不起。隨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從小我就沒你聰明?！?/p>

米懷斯只是淡淡的笑笑：“你也會找到工作的。對了，你的父母呢，他們怎么樣了？”

“別提了,"歐文聞言露出懊惱的神色，我父親還在克洛托工廠里做工，粉塵那么重，真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至于我母親，六個月前被伯爵的馬車撞斷了腿后就一直歇著沒法做工。至于我，你也知道，不怎么聰明，只能靠給人搬些貨物來賺些微薄薪水?！?/p>

歐文重重的嘆了口氣，

”唉....說起來.老約翰的黑麥面包已經漲到三盎司了?！?/p>

辭別了歐文.米懷斯拎著一袋東西回到了破舊的公寓樓下。望著蕭條而老舊的樓梯，米懷斯久久無言。眼見著一伙全身臟兮兮的男孩從樓上跑下。他趕緊讓出了身子，曾經的他和歐文都是在這樓梯中長大 不過不同的是，歐文在父母的呵護下成長，而他卻在孤兒院里度過了童年。米懷斯想著，嘆了口氣，誰能想到成年后的他們境遇竟是反過來了呢?米懷斯拍拍臉頰，振作了精神，朝樓上走去。

“我回來了?！?

米懷斯順手關上了薄薄的鐵門，一邊放著雨傘，一邊跟誰打著招呼。

“嗯?！?/p>

我剛洗了個澡。還沒來得及做飯呢，稍等一會兒吧?！痹∈依飩鱽磴紤械膽鹇?。

米懷斯坐下，伸手便抓向一旁的咖啡罐。說是咖啡，其實只是劣質可可粉罷了，擺在里奇雜貨店里，四盎司一罐，似乎窮人很喜歡買來提神。米懷斯只覺手中空空，低頭一看，咖啡粉已經用完了。米懷斯撓撓頭，想來是自己最過對找工作的事太上心了，咖啡粉用完了都不清楚。他正準備思考一下家里還缺什么東面時，卻發現沙麗葉已經洗完了澡，正擦著頭發，好奇地往自己這邊看。

“姐，你看什么呢?”米懷斯看著眼前穿著睡袍的少女。

“這是什么?“沙麗葉停止了擦頭發的動作，眼光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布袋。

“你看看就知道了?！泵讘阉股衩氐男π?。

“真是的，還搞神秘?！迸鄣纳倥凉值氐闪怂谎?，手上又開始了擦頭發的的動作，身下腳步卻是止不住的往布袋邊挪。

“讓我看看你的秘密。"少女小心翼翼的掀開袋子，在米懷斯帶著笑意的目光中，發出一聲驚叫。隨即又驚又喜的問道:

“約瑟夫裁逄鋪的裙子?你是怎么...怎么弄到的？十五盎司一條呢，難道……‘’

少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趕快把裙子放下。

“難道你是偷的?快給人家放回去!約瑟夫先生賺點錢也不容易，她的老婆一直在生病，兒子也是出了名的酒鬼渾球。我們可不能占他的便宜?！?/p>

少女臉漲的通紅，隨后把臉往旁邊一撇，將裙子往身前一遞：“我不喜歡這裙子，我不要了?！?/p>

米懷斯看著眼前少女想要又不敢要的可愛神情，強行忍住笑意，開口道:＂拿著吧!我用預支的工資買的，二十五盎司，一分折扣也沒打。約瑟夫先生也真是的，一分盎司也不肯少?！?/p>

少女聞言.神情慢慢由尷尬轉為驚訝，又由驚訝轉為欣喜，“真的嗎?是真的嗎?你預支了工資，這么說你找到新工作了!這可真是太好了，總算有了穩定的經濟來源了,我們可以每周攢下一點錢，然后去租一間新的屋子。我們可以……”

米懷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看著她興奮不已，語無倫次的樣子，他笑出了聲。誰說他從小別大孤身一人的？至少，他還有這個姐姐。即使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你笑什么?”沙麗葉住了口，疑惑地看著米懷斯。

＂哦，“米懷斯帶著淡淡的微笑，“我餓了?！?/p>

“嗯?”沙麗葉明顯怔了一下，隨后臉頰飛出兩團紅暈。她不敢抬頭看米懷斯：“不好意思啊，太激動給忘了，我現在就去做飯?！?/p>

“不用了，”

米懷斯指著布袋里的裙子，“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p>

霍根里斯的夜總是黑的很快，諾大的德克街上此時少有行人.一個衣衫破舊的中年人扯著一位衣著考究紳士的褲腿

“先生行行好吧，請您施舍我一盎司，就一盎司！我的妻子她馬上就不行了!求您了，先生!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求您了!”

那紳士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但仍然面帶微笑

“哦，上帝.你為什么不自己去賺些盎司呢?"

中年人眼中閃過一絲希冀，“是的，先生，我曾經在粉塵廠有一份工作，可您知道的，那地方煙塵太大.我患上了嚴重的肺病。已經不適合做工了，不過您放心我拿到這一盎司后，就會去找工作!”

“哦，是嗎?那就不好意思了。"紳士眼中露出一絲玩味，"你知道的，上帝說.只有勞動才能換到面包，所以這一盎司...”紳士抽出一盎司.向中年人跟前遞去。

中年人眼中滿是欣喜，用布滿了老繭的雙手顫抖著接過鈔票。

“所以，我憑什么給你呢?"紳士一笑，伸手將鈔票抽走。留下一個人呆愣在黑夜中的中年人，仿佛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的羊，一邊落淚，一邊大笑.一邊呢喃自語。

“真是見了鬼!上帝保佑，我沒有從那該死的家伙身上沾惹霉運?！币呀涀哌h的紳士一邊咒罵，一邊抽出制作精細的手巾擦拭那一盎司鈔票?！肮至?，怎么這一塊污跡擦不掉?”

紳士感到奇怪。是燈光的緣故嗎？抬眼一看，是一家裝修優雅的酒館。

“正好餓了，吃點東西吧?！奔澥坷砹死砦鞣?，昂首挺胸地走進了酒館。

“干杯!"米懷斯陶醉的瞇起服睛。他的位置選的很好，背靠著無人的大街，面前是一個落地的玻璃窗，可以清晰看見對面幽靜的公園夜景，以及……對面少女略顯拘束的臉。平心而論，沙麗葉其實不算普通，只是平時沒怎么打扮。而如今穿上了黑色的薄紗裙，補一點淡妝，白皙的皮膚配上精致的臉蛋，在昏暗的燈光中更顯得神秘優雅。米懷斯滿足的笑笑.他的愿望其實很簡單，只想和姐姐安穩地活下去。也許是從小就沒受過父母照顧的緣故，他對這個在孤兒院里喜歡喂他糖吃的姐姐十分珍惜。他不允許任何人搶走她， 即使是姐姐看上的男人，也得過了他這一關。米懷斯悠然搖晃著酒杯，隔壁卻響起了不愉快的聲音.

一個穿著考究得體的紳士指著萊單，漲紅了臉對服務員喊道:

＂為什么沒有這道菜?”

＂不好意思，先生，今天不供應?！胺諉T神色恭敬的抱歉道。

"客人的一點小要求都做不到嗎？”紳士皺著眉頭，依舊不依不饒。

＂不好意恩，先生?！狈丈裆琅f恭敬。

米懷斯皺了皺眉，他討厭這樣不講禮貌的家伙。即使對方是穿著得體的紳士。

“嗝！”沙麗葉打了一個酒嗝，隨即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米懷斯還是微笑,他知道沙麗葉不怎么能喝酒。今晚因為高興，她已經喝了很多了。說起來，上一次喝的這么開心是什么時候?記不清了。反正肯定也是喝五毫盎一瓶的蘇格蘭黑麥威士忌。

“也差不多該回去了＂米懷斯正欲開口，卻被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

“不好意思，我可以吃這個嗎?"

米懷斯聞聲抬頭: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是那個沒有禮貌的紳士。此刻他正用手指著桌子的方向，眼神滿是歉意，喉嚨卻不斷的吞咽口水、似乎在極力克制食欲。米懷斯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個家伙果然令人惡心。但出于教養，他還是清了清嗓子答道:＂不好意思，這桌菜我們都吃過了，你要吃的話，不太方便吧?！?/p>

“不，不，不！ ”那個紳士似乎覺得米懷斯理解錯了什么，連忙拼命的擺手，眼中充滿了歉意和異樣的食欲，

“我要吃的?！彼麡O其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用干瘦的手指指向一個方向。米懷斯順著他的手看去。

在手指的盡頭，是醉的不省人事的沙麗葉。

“是這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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