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文明火種

刺眼的白光漸漸消散，林小滿感到自己漂浮在某種粘稠的介質中，四肢沉重如鉛。耳邊傳來液體流動的汩汩聲，還有規律的"滴滴"電子音。

"小滿！你能聽到我嗎？"馬克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她努力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清晰。眼前是一個圓形的透明艙室，自己正浸泡在淡藍色的營養液中，呼吸面罩連接著頂部的供氧系統。馬克和陳墨的臉緊貼在艙室外，表情既擔憂又驚喜。

"她醒了！"馬克拍打著艙蓋，"小愛，啟動蘇醒程序！"

【蘇醒程序已啟動?！啃鄣穆曇粼诹中M腦海中響起，比以往更加清晰有力，【營養液排出中，請宿主不要驚慌?！?/p>

艙內的液體開始迅速下降，林小滿感到重力逐漸恢復。當最后一點營養液排空后，艙門"嗤"的一聲滑開，冷空氣撲面而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

"慢點，別急著起來。"陳墨遞給她一條毛巾，"你已經在休眠艙里躺了三天。"

"三天？"林小滿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她接過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發，這才注意到自己穿著一件銀白色的緊身休眠服。"我們在哪？那個空間站？"

馬克咧嘴一笑，右耳的鑰匙耳環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不只任何空間站，而是'M31-α-114'——你母親留下的秘密基地。"

林小滿猛地抬頭，胸口的天工令突然變得滾燙："我母親？她在哪？"

"跟我來。"陳墨伸出手扶她下地，"但要做好心理準備。"

林小滿的雙腿虛弱得像是剛出生的小鹿，不得不靠在馬克身上才能行走。他們所在的房間像是某種醫療艙，墻壁上布滿了她不認識的儀器，但有些控制面板上卻標著熟悉的中文。

穿過一道氣閘門后，眼前的景象讓林小滿屏住了呼吸——他們正站在一個巨大的環形走廊里，透過全景玻璃可以俯瞰整個空間站的結構。這個空間站呈雙環設計，內環似乎是生活區和研究艙，外環則分布著六個巨大的球形艙室。而最令人震驚的是，空間站中央懸浮著一個微型的藍色星球——地球的全息投影，比她在聯邦文化中心看到的要精確百倍。

"這是..."

"文明火種保存站。"陳墨解釋道，"由你母親周明華在五十年前秘密建造，坐標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馬克補充道："我們被三星連珠的能量傳送過來時，差點被防御系統當成入侵者干掉。幸虧你胸前的天工令發出了識別信號。"

林小滿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胸口，那里現在只有一枚完整的天工令——三枚碎片已經在穿越過程中完全融合，形成一個完美的星芒徽記。

"小愛，匯報當前狀態。"

【系統完整性100%，能量儲備92%。天工令完全融合解鎖新功能：時空定位、文明數據庫全訪問權限、能量護盾III型?！啃鄣穆曇糁袔е八从械幕盍?，【另外，檢測到空間站核心區域有高優先級生命信號?！?/p>

"那一定是母親！"林小滿加快腳步，盡管雙腿還在發抖，"帶我去核心區！"

他們搭乘一種反重力升降平臺向下移動。穿過幾道安全門后，周圍的裝飾風格逐漸從冰冷的未來科技變成了令人懷念的21世紀風格——甚至還有幾幅熟悉的山水畫掛在走廊兩側。

"這些是..."

"你母親從地球帶來的文物。"陳墨輕觸一幅水墨畫的防護罩，"整個空間站保存了近萬件文化遺產，包括典籍、藝術品、音樂檔案...甚至還有土壤和植物種子樣本。"

林小滿瞪大眼睛："但為什么？如果她是暗面守護者的首領，為什么要保存這些？"

馬克和陳墨交換了一個復雜的眼神。

"事情沒那么簡單。"馬克說，"等你見到她就明白了。"

核心艙的門上刻著一行漢字："文明火種永續"。林小滿的手按在生物識別板上，門立刻滑開，發出一聲輕柔的"歡迎回家"。

艙內光線柔和，中央是一個半透明的圓柱形培養艙，周圍環繞著數十個全息顯示屏，展示著各種文化資料和數據流。但林小滿的目光立刻被培養艙中的身影吸引——一個穿著簡單白色長袍的女性懸浮在淡金色液體中，黑色長發如海草般緩緩飄動。

盡管閉著眼睛，盡管多了幾分成熟的氣質，那張臉林小滿絕不會認錯——正是她記憶中母親的模樣，與翡翠發簪中留下的影像一模一樣。

"媽媽..."她踉蹌著撲到培養艙前，手掌緊貼在冰冷的玻璃上。

培養艙旁的顯示屏突然亮起，顯示出生命體征數據：【休眠者：周明華。休眠時間：49年3個月14天。狀態：穩定。喚醒協議：待激活?！?/p>

"可以喚醒她嗎？"林小滿急切地問道。

陳墨檢查著控制臺："理論上可以，但需要天工令提供喚醒能量。根據空間站日志記載，你母親是自愿進入休眠的，目的是等待'特定時空信號'——顯然就是你。"

林小滿毫不猶豫地摘下天工令，將它貼在培養艙指定的凹槽中?；照铝⒖涛缴先?，星芒紋路亮起金光，液體中的氣泡開始增多。

【喚醒程序啟動?！繖C械女聲宣布，【神經激活中，預計蘇醒時間：12分鐘?！?/p>

"我們先去檢查其他區域。"馬克識趣地拉了拉陳墨的袖子，"給你們母女一些私人空間。"

兩人離開后，林小滿跪在培養艙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母親的臉。隨著喚醒程序的進行，周明華的眼皮開始輕微顫動，手指也偶爾抽搐。

"媽媽，是我，小滿..."她輕聲說著，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我穿越了三個世界才找到你..."

培養艙突然發出"滴"的一聲，金色液體開始排出。當液面降到周明華胸口時，她劇烈咳嗽起來，眼睛猛地睜開——那是一雙和林小滿一模一樣的杏眼，只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滄桑和堅毅。

艙門滑開，周明華虛弱地向前傾倒，林小滿立刻接住了她。

"小...小滿？"母親的聲音沙啞而顫抖，冰涼的手指撫上女兒的臉頰，"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是我，媽媽。"林小滿緊緊抱住這個瘦弱的身體，嗅著她身上淡淡的藥水味，"我來了，我來帶你回家。"

周明華突然推開她，神色警覺："等等...你怎么找到這里的？天工令集齊了嗎？暗面守護者有沒有跟蹤你？"

"三枚天工令已經融合。"林小滿指了指培養艙上的徽章，"我們是利用三星連珠的能量穿越過來的，暫時應該安全。"

聽到這里，周明華的表情才放松下來。她試圖站起來，但雙腿顯然還無法承重。林小滿扶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找了條毯子裹住她單薄的身體。

"讓我好好看看你。"周明華捧著女兒的臉，眼中含淚，"上次見你，你才六歲...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

"媽媽，到底發生了什么？"林小滿終于問出憋在心里多年的問題，"爸爸說你在實驗事故中...但暗面守護者又說你是他們的首領。這些文物又是怎么回事？"

周明華深吸一口氣，伸手在控制臺上按了幾個鍵。主顯示屏亮起，出現一份標著"絕密"的文件。

"這要從'祖國守護系統'的起源說起。"她的聲音漸漸恢復了力量，"我和你父親研究的從來不只是時空穿越技術，而是文明存續的終極方案。"

文件內容逐漸展開，顯示出一系列復雜的圖表和星圖。林小滿認出其中一些圖案與天工令上的紋路極為相似。

"我們發現，人類文明每隔七千年左右就會經歷一次大滅絕，每次都是文化先消亡，然后是族群本身。"周明華指著屏幕上的一條時間線，"而這一切都與一種名為'凈化協議'的古老程序有關。"

"周明遠的'文明凈化'？"

母親苦笑一聲："他只是個執行者。真正的'凈化協議'來自一個早已消亡的超級文明，他們認為文明必須定期'重啟'才能避免熵增導致的終極崩潰。"

屏幕上切換到一個環形結構的圖像——正是林小滿在多個全息投影中見過的"三星連珠裝置"。

"這個裝置會在特定天文周期自動激活，釋放出清洗文明記憶的能量波。而你父親設計的'祖國守護系統'，就是為了對抗這種周期性滅絕。"

林小滿胸前的天工令突然自行浮起，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年輕的周明華和林衛國在實驗室中慶祝系統原型機成功的畫面。

"天工令是系統的核心組件，能夠穩定時空節點，保護文明火種不被凈化。"周明華眼中閃著淚光，"但就在我們即將成功時，周明遠發現了這個計劃。"

影像切換到一段監控錄像：周明遠帶著一群人闖入實驗室，雙方爆發激烈沖突。在混亂中，一臺設備發生爆炸，火光吞噬了整個實驗室。

"為了保護你和系統，我假裝背叛，加入暗面守護者內部。"周明華的聲音哽咽了，"而你父親...他選擇留在爆炸中，確保天工令能被安全傳送給你。"

林小滿咬緊嘴唇，強忍淚水："所以翡翠發簪里的信息...那些線索都是你故意留下的？"

"是的。我知道系統會選擇你作為宿主，這是命中注定的。"周明華輕撫女兒的臉，"但我沒想到，你會經歷這么多危險才找到這里..."

"我不在乎危險。"林小滿倔強地說，"只要能完成你和爸爸的使命。"

周明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變得蒼白。林小滿連忙扶住她："媽媽！你需要休息。"

"沒時間了..."周明華指向主屏幕，那里正顯示著聯邦星域的實時星圖，"三星連珠的能量正在積聚，周明遠一定會利用這次機會啟動全面凈化。我們必須阻止他！"

就在這時，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空間站。

【警告！檢測到未授權空間跳躍！】機械女聲急促地宣布，【識別信號：聯邦科學部艦艇。防御系統啟動中?！?/p>

馬克和陳墨沖進核心艙，臉色凝重："不好了！周遠追蹤到了我們的位置，已經突破外圍防御！"

主屏幕上顯示出一艘流線型的黑色戰艦，正從躍遷通道中緩緩駛出。艦體側面赫然噴涂著逆五星標志。

"他怎么找到我們的？"林小滿驚呼。

周明華苦笑："一定是天工令的激活信號。我早該想到..."

戰艦已經開始發射探測光束，掃描空間站外部結構。幾臺防御炮臺自動還擊，但很快就被精準擊毀。

"我們得立刻撤離。"陳墨迅速操作控制臺，"空間站有緊急逃生艙，可以送你們去安全區域。"

"不！"周明華突然站起來，盡管雙腿還在發抖，"這些文物...這些文明火種不能再次落入他們手中。小滿，幫我啟動最終協議。"

林小滿扶住母親："什么最終協議？"

"空間站的自毀程序。"周明華平靜地說，眼神堅定，"但文物不會真的被毀，而是通過量子隧穿分散到各個時空節點。這是我和你父親設計的最后保障。"

馬克倒吸一口冷氣："那我們呢？"

"逃生艙足夠我們所有人使用。"周明華指向一條隱蔽的通道，"但首先，我需要小滿的天工令授權協議。"

林小滿毫不猶豫地取下徽章遞給母親。周明華將它嵌入主控制臺的一個特殊插槽，立刻有全息鍵盤彈出。她的手指在虛空中飛速敲擊，輸入一系列復雜指令。

【最終協議驗證中...】系統語音響起，【需要雙重生物認證?！?/p>

周明華將手掌按在掃描板上，然后看向林小滿："該你了，女兒。"

林小滿照做。掃描光束從她頭頂到腳底掃過，然后——

【認證通過。周明華與林小滿，基因匹配度99.9%。最終協議啟動，倒計時：10分鐘?！?/p>

空間站突然劇烈震動，戰艦已經開始攻擊主要結構。陳墨拉著他們向逃生通道跑去："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周明華卻掙脫他的手，沖向一個壁掛式保險箱："還有一樣東西必須帶走！"

她從箱中取出一個金屬圓筒，塞給林小滿："這是'文明火種'的核心數據，包括所有文物的量子編碼。無論發生什么，保護好它！"

四人跌跌撞撞地沖進逃生通道，身后傳來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周遠的聲音突然通過空間站的通訊系統傳來，冰冷而得意：

"周明華，我知道你能聽到。投降吧，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把天工令和文明數據庫交出來，我可以饒你女兒一命。"

"別理他！"馬克推著他們前進，"逃生艙就在前面！"

轉過最后一個彎道，四臺單人逃生艙整齊地排列在發射平臺上。林小滿剛要踏入其中一個，空間站突然再次劇烈震動，一塊從天花板脫落的金屬板朝她頭頂砸來！

"小心！"周明華猛地推開女兒，自己卻被金屬板邊緣擦中頭部，頓時血流如注。

"媽媽！"林小滿尖叫著撲過去。

周明華半跪在地上，鮮血從額頭汩汩流出，但她的眼神依然清醒："沒事...只是皮外傷?？焐咸由?！"

【最終協議倒計時：3分鐘?！肯到y無情地提醒道。

在陳墨和馬克的幫助下，他們勉強將周明華塞入一臺逃生艙。林小滿親吻母親血跡斑斑的額頭："堅持住，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

"記住，小滿..."周明華緊握女兒的手，"無論你去哪個時空，都要守護文明的火種。這是我們的使命..."

艙門關閉，逃生艙一個接一個地彈射出去。林小滿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分崩離析的空間站，心中五味雜陳——她終于找到了母親，卻又要再次分離。

她的逃生艙剛脫離空間站不久，一道耀眼的藍光從核心處爆發，瞬間吞沒了整個結構。那艘黑色戰艦試圖緊急躍遷，卻被藍光追上，艦尾部分開始解體。

【量子隧穿啟動?！啃鄣穆曇繇懫?，【檢測到多時空能量波動?！?/p>

林小滿的逃生艙劇烈顛簸，舷窗外不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扭曲的彩色流光。她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卷入某種時空亂流。

"小愛！穩定航向！"

【能量不足！逃生艙系統受損！】小愛警告道，【隨機躍遷不可避免，準備沖擊！】

最后一刻，林小滿看到母親和陳墨的逃生艙消失在兩個不同的方向，而馬克的艙體則緊跟著她被卷入同一個漩渦。

然后，世界變成了萬花筒般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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