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的星隕閣比林小滿想象中更為幽深。
沈墨在前方引路,手中提著一盞青銅燈,燈光在狹窄的石廊中投下搖曳的影子。林小滿緊跟其后,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天工令。自從皇宮出來后,令牌的溫度就再未降低過,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動。
"我們到了。"沈墨突然停在一面繪有星圖的石壁前。
他伸出左手按在北斗七星的位置,眉間那點朱砂痣突然泛起紅光。石壁無聲滑開,露出向下的螺旋階梯。潮濕的空氣中飄來一絲檀香與金屬混合的奇異氣味。
"跟緊我的腳步。"沈墨的聲音變得嚴肅,"錯一步都會觸發機關。"
階梯比想象中長得多。林小滿默默數到二百三十七級時,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圓形石廳呈現在眼前,六根蟠龍柱環繞四周,地面鑲嵌著復雜的星象圖。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廳中央擺放的六把青銅椅,其中五把已經坐了人。
"第七任宿主林小滿,帶到。"沈墨躬身行禮。
五道目光同時投來。林小滿不由自主地繃緊身體,打量著這些"守護者":最左邊是個穿獸皮襖的虬髯大漢,腰間別著骨笛;旁邊是位唐裝老嫗,手中捻著佛珠;中間椅子上坐著個戴圓框眼鏡的民國學生裝青年;右側則是兩位裝束奇特的人——一個穿著宇航服般的銀色緊身衣,另一個竟披著未來感十足的流光斗篷。
"歡迎回家,小滿。"民國青年推了推眼鏡,聲音出奇地溫和,"我是第三任宿主,1919年加入。"
林小滿喉頭發緊:"你們...都認識我?"
"不完全是。"銀衣人開口,聲音帶著機械質感,"我們認識的是你的'存在概念'。時空輪回中,你的核心編碼始終不變。"
這話讓林小滿更加困惑。她的目光被第六把空椅子吸引——上面放著一個精致的鎏金懷表,表蓋敞開,指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時針旋轉。
"那是你父親的位置。"沈墨輕聲解釋,"確切地說,是他在這個時空的錨點。"
林小滿走近那把椅子。當她的影子落在懷表上時,表盤突然加速旋轉,投射出一束藍光。光中浮現一行小字:"林衛國贈愛妻1984"。
"1984年..."她喃喃自語,"那是我父親在八十年代任務的時間點..."
"不僅如此。"唐裝老嫗突然站起,顫巍巍地走到她面前,"那是所有輪回的起點。"
老嫗枯瘦的手指輕觸林小滿眉心。霎時間,無數畫面如洪水般涌入:
——穿著白大褂的父親在實驗室調試設備,墻上顯示屏閃爍著"時空錨點穩定程序";
——母親抱著嬰兒時的她,胸前戴著與系統勛章一模一樣的徽章;
——一場爆炸,母親將她推出火海,自己卻被烈焰吞噬...
"??!"林小滿抱頭蹲下,劇痛讓她眼前發黑。
【記憶鎖解除!】小愛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全數據庫恢復中...】
當她再次抬頭時,發現大廳里的守護者們全都站了起來,每個人手中都捧著一件信物:骨笛、佛珠、鋼筆、光刃、量子晶片...以及沈墨取出的羅盤。這些物品表面都浮現出與天工令相似的星芒紋路。
"共鳴儀式開始。"沈墨高聲道,"驗證第七任宿主資格!"
六道光芒同時射向林小滿胸前的系統勛章。金屬徽章劇烈震動,發出高頻蜂鳴,最終"咔"的一聲裂成兩半——
里面竟是一塊微型電路板!精密排列的電子元件組成的分形圖案,與天工令上的星芒紋路分毫不差!
"原來如此..."銀衣人首次露出驚訝表情,"科技路線也能達到同樣效果。"
林小滿顫抖著拾起裂開的勛章。這是父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現在卻...
"別難過。"民國青年溫和地說,"外殼只是容器。真正的系統在..."
"在我體內。"林小滿突然明白了。那種與系統心意相通的感覺,從來不是來自這枚勛章。
沈墨點點頭:"系統選擇宿主時,會將核心程序直接植入宿主體內。勛章只是接口和...偽裝。"
"那我父親..."
"他是第六任,也是最特殊的一任。"沈墨示意眾人回到座位,"林衛國發現了將科技與古老能量結合的方法,創造了'祖國守護系統'的雛形。"
虬髯大漢突然拍案而起:"沒時間上課了!丫頭,知道為啥每次穿越都像被車碾不?"
林小滿被這粗獷的問題問得一怔:"能量消耗...?"
"屁!"大漢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因為你同時在跟'那邊'干仗!"
"那邊?"
未來裝束的守護者抬手展開一道光幕。畫面中顯現出一個與星隕閣極其相似的地下空間,但裝飾風格冰冷機械。七個身著黑袍的身影圍坐在類似裝置旁,中央懸浮著一枚黑色逆五角星徽章。
"暗面守護者。"沈墨聲音凝重,"或者說,時空破壞者。他們認為只有徹底毀滅現有文明,才能避免人類走向更悲慘的未來。"
光幕中的黑袍人同時抬頭,仿佛能透過時空直視這邊。林小滿突然認出其中一張臉——周明遠!但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坐在首位的女子...
"媽媽?"她失聲叫道。
雖然那女人面色陰冷,眼角有猙獰疤痕,但那五官輪廓分明與她記憶中的母親一模一樣!
"周明華。"沈墨關閉光幕,"你母親的...暗面版本。"
林小滿雙腿發軟,不得不扶住父親的椅子才能站穩。太多信息同時涌入大腦:母親沒死?她是敵方首領?父親知道嗎?
"時空分裂于1984年。"唐裝老嫗解釋道,"你父母本是同一研究團隊的科學家,在時空實驗事故中,周明華被暗面能量侵蝕,林衛國則創造了守護系統。"
"那我..."
"你是唯一在分裂時存在于兩個時空的個體。"未來守護者接口,"因此能自由穿梭所有時間線,成為平衡的關鍵。"
懷表突然發出清脆的"咔嗒"聲。表蓋自動合上又彈開,這次投射出的是一段全息錄像——穿著八十年代中山裝的父親微笑著看向她。
"小滿,如果你看到這段記錄,說明我已經不在了。"影像中的父親聲音溫和,"別難過,這是我自愿的選擇。'祖國守護系統'需要一位血親作為初始載體..."
林小滿捂住嘴,淚水模糊了視線。
"暗面勢力正在篡改歷史關鍵節點。"父親影像繼續道,"從八十年代的技術封鎖,到云錦技藝的失傳,再到未來的星際文明衰退...每次成功,我們的現實就會被削弱一分。"
影像閃爍了一下,顯示出林小滿熟悉的場景——八十年代軍工基地、林家織坊、還有她尚未經歷的第三個任務世界:未來星際中的地球文化館。
"你的任務是修復這些節點。但要注意..."父親的表情突然痛苦起來,"每次成功都會導致兩個結果:現實世界變得更美好,而你...與現實的聯系會更微弱。"
林小滿心頭一震:"什么意思?"
"意味著你可能逐漸被現實世界遺忘。"沈墨輕聲解釋,"最終成為...時空中的幽靈。"
全息影像中的父親似乎能聽到他們的對話,苦笑道:"原諒爸爸的自私。但只有你的特殊體質能承受這種程度的時空穿梭..."
影像突然劇烈閃爍,父親的面容變得模糊:"記住,天工令是鑰匙也是枷鎖。當三星連珠再次出現時,你必須做出選擇——繼續守護,還是..."
話未說完,影像突然消散。懷表"啪"地合上,再無聲息。
大廳陷入死寂。林小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所有的線索終于串聯起來:為什么她會被選中,為什么每次任務都如此重要,以及...代價是什么。
"現在你明白了。"民國青年嘆息,"我們每個人都是自愿成為守護者的時空流浪者。但你...生來就是。"
林小滿擦干眼淚,突然想起什么:"皇帝給我的名冊..."
沈墨從袖中取出那卷黃綾。林小滿急切地展開到最后,果然看到被撕去的一頁殘留著"周明華"三個字的墨跡。更令人心驚的是,旁邊還有個小巧的指紋——與她自己的指紋完全吻合。
"這是..."
"你母親加入暗面前的簽名。"沈墨指著殘缺的日期,"1983年12月。事故發生在次年1月。"
林小滿腦中閃過八十年代任務中,周明遠桌上那張兄妹合影。如果周明華是她母親,那么周明遠就是...
"舅舅。"她脫口而出,"天啊,我在和舅舅為敵!"
這個認知讓她胃部絞痛。但更可怕的是,如果母親是暗面首領,那么她一直在對抗的,竟是自己的血親?
"血緣在時空戰爭中無關緊要。"銀衣人冷冰冰地說,"選擇決定立場。"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轉向沈墨:"我需要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云錦...父親...一切。"
"明智的決定。"虬髯大漢咧嘴笑了,"老子就喜歡這種脾氣!"
沈墨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卷絲帛:"這是齊老托我轉交的。他...不便現身。"
林小滿展開絲帛,上面是齊老工整的字跡:
"小姐見字如晤。老朽已復原紋樣圖所載'通經斷緯'之法,三日內可成錦。然真金絲仍缺,需取太子遺骨旁鐵盒。慎之。"
她心頭一熱。齊老不顧危險回到織坊,竟是為了完成她留下的任務!
"我得回去一趟。"林小滿收起絲帛,"需要那些金絲完成云錦。"
"太危險了!"唐裝老嫗驚呼,"趙府的人肯定還在監視..."
"我有天工令。"林小滿握緊令牌,"而且..."她看向裂開的系統勛章,"現在我知道怎么真正使用系統了。"
沈墨若有所思:"三星連珠還有兩日。在此之前,你必須完成云錦并返回皇宮。"
"足夠了。"
"等等。"未來守護者突然遞給她一個膠囊狀物體,"帶上這個。如果遇到暗面攔截,就按下頂部的凹槽。"
林小滿接過膠囊,觸手冰涼??此平饘賲s輕如羽毛,表面布滿細微的電路紋路。
"量子糾纏***。"對方簡短解釋,"能暫時切斷暗面能量供應。"
林小滿鄭重地收好膠囊,向所有守護者深鞠一躬:"謝謝各位前輩。我會完成任務。"
"活著回來。"民國青年突然擁抱了她,"你父親...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
離開星隕閣時,已是月上中天。沈墨送她到城門處,欲言又止。
"還有什么是我該知道的?"林小滿直接問道。
沈墨猶豫片刻,從頸間取下一枚玉墜:"這是你第一次輪回時給我的信物。說如果...你再次迷失,就拿出來。"
玉墜上刻著兩個小字:勿忘。
林小滿眼眶發熱。她曾在某個已經遺忘的時空中,與這個眉間朱砂的男子有過怎樣的故事?
"這次不一樣。"她輕聲承諾,"我會記住一切。"
沈墨點點頭,突然掐訣在她額前一點。一股暖流涌入,林小滿感到某種束縛被解開了。
"記憶枷鎖已除。"他后退一步,"現在,去完成你的使命吧,守護者。"
林小滿轉身走向等待的馬匹。當她翻身上馬時,胸前的天工令與體內的系統同時震動,發出和諧的共鳴。這一次,她不再是被動執行任務的穿越者,而是真正知曉自己使命的守護者。
馬兒揚蹄飛奔,夜風呼嘯而過。林小滿心中無比清明:無論要付出什么代價,她都會守護這些珍貴的歷史節點,讓華夏文明的光芒永遠閃耀在時間長河中。
因為這就是她——林小滿,第七任宿主,生來為守護者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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