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罪惡

馬公子醒過來了，一個女人拿著那株珍貴草藥，領走了馬家的重賞。城里面聽說此事的人，無不嘖嘖稱奇，對那位名醫的醫術佩服地五體投地。并沒有人會注意那個送藥的女人，更不會有人注意這個女人拿到賞錢后直接去了衙門，報案自己的丈夫采藥失蹤了，而草藥卻離奇地出現在家里。

高若云真的等得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記自己的相公還健在，看著院子里逗弄兒子的人，她覺得如此陌生。崔長宇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回家了，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仿佛他只是出去游歷了幾個月，仿佛他已經把張鶯鶯這個人放下了。他絕口不提張鶯鶯，就算問起，也只說找不到了，他對妻子好，對兒子好，對公公也好，可高若云就是覺得，平靜的外表下，崔長宇的內心波濤洶涌。

“若云姐，茶滿出來了?！卑⒗淼?。

高若云一驚，手忙腳亂地放下茶壺，看到阿理的裝束，問道：“你和相公又要出去么？”

“恩?！?/p>

“那，小心點?！备呷粼坪芟雴査麄兲焯烊ツ牧?，但她不敢問。

崔長宇也看到阿理出來了，他把阿錦交給奶娘，向高若云微微一笑，“若云，我和阿理去練武，晚會兒回來給你帶你最愛吃的米酒圓子?！?/p>

以前的高若云聽到這句話總是很開心，可如今她的心里只有苦澀，崔長宇每次和阿理出去，情緒明顯高漲許多，她作為妻子怎么會看不出來?？粗鴥扇说谋秤?，高若云的指甲深深掐入手掌中。

張鶯鶯怔忡地坐在洞口，她曾經下定決心不再見崔家人和馬家人，獨自撫養孩子長大?？赏跗叩囊馔怅J入，讓她日日噩夢纏身，她終于還是沒頂住松了口，見了崔長宇，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門口的藤蔓傳來響動，張鶯鶯驚弓之鳥一般拿起身邊的木棍，看見是崔長宇和阿理，她才放松下來，撲到崔長宇懷中哭訴：“長宇，我又夢見那個采藥人了，他要我還他命來。怎么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他是追兵，我，我當時只想趕走他?！?/p>

“沒事的，沒事的，阿理把他埋了，入土為安了，是你心理作用?！贝揲L宇撫著張鶯鶯的背，輕聲安慰。

阿理看著二人相擁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厭煩，她清脆的聲音響起，“哥哥，那名采藥人的妻子已經報案了?！?/p>

“什么？”二人齊齊一驚。

“阿理，你聽誰說的？”崔長宇急急問道。

“她丈夫失蹤了，報案不是很正常么，是你自己想不到罷了?！?/p>

“怎么辦？怎么辦？要不，我們趕緊離開吧，我不能讓孩子背上罵名?！睆堹L鶯驚慌道。

崔長宇冷靜地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不行，你現在肚子這么大，要想攀上崖壁，十分危險。何況這里偏僻，比外面都要安全許多。不如，不如我把那人的尸體帶回去，就說我和阿理練武的時候發現的，尸體找到了，不就結案了？”

張鶯鶯六神無主，沒有說話。

崔長宇看著阿理道：“阿理，你可同意我這么做？”

“哥哥要做什么，阿理配合便是?！卑⒗頍o所謂地道。

晚間，崔右文看著崔長宇和阿理帶回來的尸體，眼神來回在二人臉上逡巡。阿理還是那副無所謂地樣子，至于崔長宇，別人看不出來，可作為父親，崔右文總覺得他很緊張。

“大人，應該是從高處失足墜落致死?！必踝黩炌晔w，稟告道。

“確定沒有其他致命傷？”

“沒有?！?/p>

“好，你先下去吧，叫師爺通知苦主?！?/p>

仵作離開后，崔右文沉下臉問道：“尸體在哪里發現的？”

阿理和崔長宇對視一眼，崔長宇道：“我和阿理隨意亂走，發現尸體后更是驚慌，現在只記得是一處山崖下面，若要再找一遍那地方，恐怕不易了?！?/p>

“阿理？他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卑⒗硪荒槦o辜地道。

崔右文眉頭緊皺，若只是發現尸體，尸體又無疑點，那便罷了?？赡桥勇暦Q丈夫要去采的藥無故出現在家中，男子既死，是誰把藥帶回去的？難道是鬼不成？崔右文可不信什么鬼神。若是男子先帶藥回家再出門，豈會如此偷偷摸摸連妻子面都不見，而且這么珍貴的藥，不先去領賞，有什么事值得再次出門冒險？此事事事透著古怪，崔長宇他們為何不把尸體留在原地報案，而要忍著惡臭把尸體帶回來？偏偏帶回尸體的是自家兒子和外甥女。本來這種無頭失蹤案就難查，他接報案后派了幾輪衙差搜尋山中無果，已有放棄之意，現在又牽扯自家，斷不能把事情鬧大。即使再懷疑，他也只能輕輕放下，假稱是衙役發現尸體的。

幸運的是，那個報案的女人只是哭天搶地地把尸體領了回去，對衙門給出的說法并無質疑。

可不代表別人不會質疑。

崔長宇最近一段時間總覺得有人在跟蹤他和阿理，但真去追尋，又找不到蹤跡。他雖然憂心忡忡，可他相信阿理，既然阿理沒有說什么，即使真的有人跟蹤，也不會造成危害。

這日，大雪，整座城都披上了銀白色的素衣，好像能把一切骯臟都掩蓋在這片純潔之下。高若云消瘦了許多，她今天精心打扮過，白皙的皮膚在白雪的映襯之下好像會發光，看著穿得圓滾滾的阿錦在雪里玩得高興，她今日難得露出笑意。崔長宇抱著手爐，好像在欣賞這一幕，實際上眼神早就飄遠，他惦記著那個住在山洞里為他懷著孩子的女人，那兒該有多冷啊，可是阿理為什么還沒來？

又等了半個時辰，崔長宇實在忍耐不住，去房間找阿理，她人卻不在，連屋里的暖爐都是冷的。

“若云，你看到阿理了么？”

高若云點點頭，“阿理出去好久了?！?/p>

“什么？她說去哪了么？什么時候回來？”

“我不清楚，你知道，阿理一向自來自往的?！?/p>

崔長宇心煩意亂，他思索片刻，還是道：“若云，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p>

“相公?！备呷粼七@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叫住了崔長宇，“這么大的雪，阿理又不在，你能不出去么？”

崔長宇頓了一下，還是堅決道：“若云，我很快就回來的?！?/p>

高若云看著崔長宇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她想起阿理離開時意味深長的話，“若云姐，若你還想留住哥哥，今天就別讓他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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