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飽經風霜的漢子李連文看著跑進院子的三兒子,招呼道:“考上了嗎?”
“我考上了!”跑進院子的孩子不過十幾歲,長的眉清目秀的,身材偏瘦,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膚略微有點黑。
“我家三兒真厲害!”李連文拍著孩子的腦袋哈哈的笑起來。
“爹!這是錄取通知書!”孩子把一張紅色的紙張遞給他。
李連文接過紅紙的手略微有些發顫,一字一字認真的看著,粗糙有力的大手上青筋暴露,這是長年在田間地頭勞作的見證,他看了兩遍抬起頭望望天,小心的折起來放進中山裝的左上兜里,并將小扣子扣好,這才揮了揮手,道:“去玩吧!記得回來吃飯?!?/p>
“哎!”李錚(三兒子)跑著出了院子。
李連文長吐一口氣,咂著嘴嘀咕道:“怎么那么多呢?”說著話進了屋。
“秀云,”李連文一屁股坐在對門方桌旁邊的圈椅上,皺著眉頭道:“咱三兒考上了?!?/p>
韓秀云放下手中正在縫補的襪子,笑容瞬間就彌漫了整張略顯滄桑的臉龐,笑著道:“那就好,那就好?!碧ь^看著一臉苦澀的丈夫,小心的問道:“交多少錢?”
李連文苦澀的說道:“900多?!?/p>
“??!這么多?”韓秀云走到床尾靠墻的一個方正的黑漆大柜子前,打開柜子從最下面拿出來一個花手絹包裹的東西,來到方桌前。
仔仔細細包裹著的是他們這個家所有的積蓄,幾十張或五十元或十元或五元兩元一元,甚至還有幾毛錢,總共也就一百多元。
兩口子坐在方桌兩旁的圈椅上低著頭有些發呆了,差的太多了。
“我去別人家借點吧?!表n秀云抬起頭看著丈夫的臉色小聲說道。
“哎!為難你了秀云?!崩钸B文憐惜的看著越來越蒼老的妻子。
“嗨!咱們兩口子說這干什么?我出去了?!闭f著站起來出了門。
李連文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上的一百多元錢心里真的不是個滋味。他心里難受,自己也是日夜操勞,為什么還是沒錢呢?
李連文躺在床上,看著自家比檁條還要細一些的大梁,心里百感交集。
“小文在家嗎?”蒼老的聲音略顯底氣不足的喊著。
李連文忙從床上起來,應著道:“爹!我在呢?!闭f著,人也已經跑到了門外。
來的是一個六十歲左右花白發須的老人,一身洗的略犯發白的灰色中山裝。
正是李連文的父親――李明生,一個在方圓幾十里遠近聞名的風水先生。
“爹!屋里坐吧?!崩钸B文將父親讓到了屋里,請老人坐在椅子上,這才從旁邊的飯廚里找出來茶葉,用瓷壺沏上水。
等著茶水下色的功夫,李連文問道:“爹,有事兒嗎?”
李明生進屋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排的整整齊齊的錢,問道:“三兒考上了?”
“考上了?!?/p>
“交多少錢?”
“九百多?!?/p>
“秀云呢?”
“出去了?!?/p>
李明生從衣服兜里掏出來折起來的一疊百元大鈔放在桌子上,道:“再難也要讓孩子上學,這些錢先用著?!?/p>
李連文低著頭不說話。
“我這也不是偷得搶得,是我憑本事掙來的,你真想看到孩子沒法上學嗎?”李明生生氣的站了起來。
李連文忙站起來,抬起頭看著父親,道:“爹,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要把孩子供出去!你就別管了,行不?”
李明生看著給自己倒水的兒子,知道他不喜歡自己的行當,就連這個院子房子,都是兒子自己掙來的,娶媳婦沒花自己一分錢,甚至李連水(李連文是老大,李連水是老二,還有一個大姐兩個妹妹,因此在家里李連文是老二,男孩子排行老大)的房子,娶媳婦都是李連文花錢操辦的。這個兒子??!犟種一個!不過自己還沒辦法說,畢竟自己真的沒有為這個家做出過任何貢獻,雖然自己有這個能力,但是兒女不讓自己做貢獻,因為自己這個行當被人所瞧不起。
“隨你吧,”李明生站起來喝了口兒子倒的水,氣呼呼的走到門口,道:“就這樣吧!錢你不用就扔了!除非你不認我這個爹!”說著走了。
李連文看著老人走出院子,回到屋里看著桌子上的錢發呆。
晚上韓秀云才回來。
多半天時間借了三百多,還差五百左右。
李明生的錢還是被李連文指使著妻子給送了回去。
第二天李連文牽著自己的驢子去了集市,賣了五百多,湊夠了李錚的學費。
這幾天真的是愁死了兩口子,不過總算是把學費湊夠了,能暫時出一口氣了。
算算日子,也就是一個多月時間孩子就該上學了,還要給孩子找住的地方。因為鄉鎮上的中學只有女生宿舍,男生是需要自己找地方住的。
開學的那一天終于到來了。
李連文騎著破舊的自行車,前面大梁上坐著李錚,后面是一大袋子小麥,足有一百多斤,這是學校的規定,要用小麥換糧票才能使用。糧票可以在學校和學校附近的幾乎所有商店買任何東西。
帶著李錚到伙房換了不到八十斤糧票,李連文又帶著李錚到了借住的地方,安頓好,這才騎著車子回家了。
李錚所借住的院子是一個家庭暫時用不上的,面積挺大的,是獨立的院子,無間北屋,兩間東屋。這個院子加上李錚是八個男孩子。
其中北屋兩頭兩間住著四個人,中間一間客廳沒人住,套間面積挺大的,放了四張單人床還有幾個平米的空余地方。
都是十三四歲的同齡人,雖然李錚和他們不在一個班,但是都是一個年級的同學,四個人來自三個村子。分別是,小李莊的李錚,梁莊的林大輝,任莊的石磊和任紅濤。兩頭的兩間房每間兩人,不過都是高年級的,和他們玩不到一塊。
四個小伙伴很快就好的幾乎穿一條褲子了,在院子里用彈弓開始打鳥,誰讓院子里的楊樹,梧桐樹有幾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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