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烏色的云兒黑壓壓一片，風呼嘯著從宮內穿堂而過，蠟炬悉數滅去。壓抑的低泣和交替的獰笑一聲一聲讓人毛骨悚然。

“柳色，快走，別看了！”身著粉色宮裝的宮女提著燈盞，使勁掐了一把身旁東張西望的少女。

柳色吃痛，呲牙咧嘴的揉了揉手臂，“有什么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p>

元霜舉著燈，照了照匾額上破損的大字。她手微微發著顫，臉色蒼白如紙，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鎏鎏......鎏璃殿?！?/p>

“咯吱——”

朱紅色的宮門被一雙枯木般的手推開。

“我的孩兒......?！?/p>

元霜嚇得兩眼一翻，一頭栽了下去。

柳色強裝著鎮定，唇色泛著白，“莫要裝神弄鬼，是誰？”

——

次日清早，離鎏璃殿最近的雪陽宮最先發現了倒在宮門前的柳色和元霜。二人倒是無甚大礙，只是元霜嚇得不輕。柳色面色凝重，卻閉口不提當夜之事。

陳皇后將此事按下，只道是宮女巡夜讓亂竄的貓子嚇著了，于是此后無人再去鎏璃殿。

“娘娘，奴瞧這柳色像是知曉什么似的，要不要派人守著？”

這是個極極美的人兒，見著傾心，聞者動心。話說美人朱唇輕啟，唇邊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不必，一個奴才罷了?！?/p>

半月后的上元節，宣和公主省親的日子，想必也是不得安寧了。

淑宗四十八年， 珍寶司內。

張總管翹起手指，尖著嗓音指使著手忙腳亂的宮人們，唯恐他們一個不仔細弄錯了娘娘們的心愛之物。

“仔細著點，那紅瑪瑙珠串是皇后宮里頭的！”

“翠芝，金鑲玉鐲和繡藍點翠分別送往汀蘭軒和景祥宮，莫要混了！”

這頭忙的腳不沾地，那邊宮宴已經將將開始了。

前半夜無甚差錯，一片歌舞升平，幾個皇子公主昏昏欲睡。

大臣們家的小姐擠破了頭想在宮宴上一展風采。若是機遇好，入了貴人們的眼，那便有了享不盡的榮華。

話說，丞相府的嫡女沈月華素來以才聞名，模樣更是一等一的出挑，這次宮宴卻抱病不曾出席，卻是一向沉穩的四小姐站了出來，沖皇帝道：“皇上，臣女愿獻上一舞，恭?；噬淆報w康健。只先容臣女更衣?！被实坌廊粦?。

沈相聞言，疾言道：“藍兒，不可胡鬧?！?/p>

沈知藍沖沈相淺淺一笑，“爹爹放心?！?/p>

沈相按了按眉心，不再多言語什么。

不消片刻，只見知藍著一身淡紫云霧長裙款款而來，梳一頭垂鬟分肖髻，頭簪鏤空飛鳳金步搖，罩著薄如蟬翼的面紗，赤足套著銀釧兒。樂聲一起，便踩著節拍婆娑起舞。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座下的少年們看得癡了。

一曲舞畢，皇帝大喜，贊道，“此舞只應天上有，昔日溫貴妃鼓上起舞怕也不過如斯。沈相，你讓明珠蒙塵多年啊?！?/p>

沈相俯首恭謹：“臣惶恐，小女雕蟲小技，怎么能與溫貴妃相較?！?/p>

皇帝雙目含笑，不達眼底。

“下月，知藍便要入宮選秀了吧？”

王總管趕緊湊上前低聲回話，“回皇上，沈小姐下月初一入宮?！?/p>

皇帝默然片刻，揮揮手道：“朕年過不惑，知藍正值二八好年華，此事便作罷了。老四身邊一直缺人照顧，便將知藍許配給老四吧，愛卿以為如何？”

沈相拱手，“多謝皇上”

知藍有些錯愕，眉間春水不再。

不消一會，她微微莞爾，斂衣行禮，“臣女多謝皇上?！?/p>

話語間珠環相碰，鬢邊垂下的流蘇發出泠泠清響。

皇帝龍顏大悅，底下的人卻竊竊私語。

舜華夫人笑著沖著身旁的璟妃道：“果真是君心難測，這原要成為姐妹的人卻成了子媳，姐姐心里也覺著不快吧？”

璟妃愣了一愣，梨窩微綻：“皇上自是有皇上的道理，本宮只管認著便是，有何不快？”

舜華夫人美眸微瞪，一時訥訥，道了句：“姐姐說的是”，便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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