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亙古不變的鐵律,此刻在樓蘭城和齊府得到了最殘酷的印證。
齊府內外,血腥氣尚未散盡。象征鎮遠大將軍榮耀的旌旗已被踐踏在泥濘中,取而代之的是界外諸國猙獰的圖騰旗和南國陌生的徽記。昔日肅穆莊嚴的府邸,如今充斥著異族士兵粗魯的呼喝和兵器碰撞的刺耳噪音。
幽暗的偏廳里,齊長安被粗暴地按坐在一張冰冷的椅子上。當那個始終戴著面具、聲音因刻意壓抑而嘶啞的間諜,用勝利者嘲弄的口吻宣告齊思達戰死的“捷報”時,老人布滿皺紋的臉龐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他佝僂的身軀劇烈一顫,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渾濁的眼中剎那間涌上巨大的悲慟和難以置信的空白。他死死咬住下唇,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彌漫,才勉強壓下喉頭那口幾乎要噴出的心頭血。支撐他最后一絲清醒的,是腦海中那個佝僂身影消失在密道盡頭的畫面——孟老二,齊家最后的火種,托付給他了!
博斯國那位滿臉橫肉、鎧甲上還沾著血污的將領,南國王子歐陽玉廷(盡管臉色依舊慘白,靠靈藥勉強支撐),以及那個如同陰影般存在的面具間諜,得意洋洋地站在齊長安面前,享受著征服者的姿態。
歐陽玉廷踱步到間諜面前,盡管虛弱,眼神卻帶著掌控一切的倨傲,他重重拍了拍間諜的肩膀,聲音因內傷而沙?。骸按艘凼坠?,非閣下莫屬!若無閣下這枚深埋二十年的‘暗釘’,里應外合,這‘銅墻鐵壁’般的樓蘭城和齊府,焉能如此輕易落入我等之手?”他的話語里充滿了對間諜價值的肯定,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面具下傳來一聲低沉的笑,帶著難以言喻的滿足:“各取所需罷了,王子殿下。不過,”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堅決,“我有個要求:我要留在樓蘭,成為這齊府的新主人!”
歐陽玉廷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審視著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盟友。他心中飛快盤算:自己重傷未愈,南國主力尚未抵達,此刻確實需要一個熟悉樓蘭、能穩住局面的人在此坐鎮,同時也能作為與界外諸國溝通的橋梁。這個野心勃勃的間諜,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好!”歐陽玉廷果斷應允,“樓蘭城與齊府,便暫由閣下掌管。望閣下好生經營,此地,將是我們未來圖謀玖昇的基石!”他刻意強調了“暫由”和“未來”,暗示著最終的控制權。
間諜微微頷首,面具后的目光似乎閃過一絲嘲弄。
齊長安強撐著衰老殘破的身軀,渾濁的目光如鷹隼般刺向那個面具人。喪子之痛與家國淪喪的屈辱在他胸中翻騰,但他強迫自己冷靜?!澳恪?他的聲音嘶啞干澀,卻帶著一種穿透力,“曾在齊府屋檐下,呼吸過這里的空氣。老夫一生戎馬,殺人無數,樹敵亦無數…敢問閣下高姓大名?能否…讓老夫這敗軍之將,死前…一睹真容?” 他試圖從對方的身形、哪怕一絲習慣動作中找出端倪。
“哼!”間諜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猛地逼近一步,幾乎與齊長安面貼面,隔著面具,那充滿刻骨仇恨的目光仿佛要灼穿老人?!皻⒏钢?,不共戴天!看在你齊府二十多年飯食的份上,留你一條老命茍延殘喘!至于我是誰?”他刻意壓低聲音,帶著殘忍的快意,“時候到了,自然會讓你死得明白!” 話音未落,他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摑在齊長安布滿滄桑的臉上!
“啪!”清脆的響聲在死寂的廳堂內格外刺耳。齊長安的臉頰瞬間紅腫,嘴角滲出血絲,但他身體晃了晃,硬是挺直了脊梁,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死死盯著面具人。
歐陽玉廷皺眉上前:“壯士,何必留此老朽礙眼?不如扔出城外喂狼,倒也干凈!”
“王子殿下,”間諜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陰沉,“玖昇王國雖衰,余威猶存。樓蘭易主,他們豈會善罷甘休?這老東西…或許還有些用處。留著他半條命,說不定是張好牌?!?他考慮的顯然更長遠,也更陰險。
博斯國將領湊近歐陽玉廷,壓低聲音,帶著貪婪:“王子,樓蘭已下,何不趁玖昇驚魂未定,一鼓作氣…”
歐陽玉廷緩緩搖頭,牽動了內傷,咳了幾聲才道:“將軍勇武可嘉。然玖昇國祚數百年,底蘊深厚,非樓蘭可比。此役我軍亦有折損,需從長計議,積蓄力量,待時機成熟,方可雷霆一擊?!?他深知急功近利的危險。
很快,沉重的特制鐐銬鎖住了齊長安的四肢和脖頸,那鎖鏈烏黑冰冷,非絕世神兵或登峰造極的內力難以損毀分毫。他被幾個如狼似虎的士兵拖拽著,押往齊府后花園深處,那里有一處原本用來靜修的石室,如今成了囚禁他的牢籠。三方最終議定:由面具間諜坐鎮樓蘭,掌控齊府,作為界外聯軍與南國在玖昇西陲的楔子和情報樞紐。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的沙暴,迅速席卷江湖。南國王子歐陽玉廷以弱冠之齡,挑戰并“擊敗”成名已久的齊府傳人齊思達,更“協助”聯軍攻陷百年雄城樓蘭,其名一夜之間震動天下,成為無數野心家眼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回到南國的歐陽玉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盛大歡迎。父王歐陽諄親自出城迎接,老淚縱橫,拍著他的肩膀連道:“吾兒真乃南國麒麟!” 盛大的慶功宴上,美酒佳肴,歌舞升平。歐陽諄紅光滿面,高舉金杯:“為我南國砥柱,凱旋的玉廷王子,干杯!”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歐陽玉廷,面對滿堂的恭維和父王的喜悅,臉上卻只有一層淡淡的、禮節性的笑意。觥籌交錯間,他的目光穿透華麗的宮殿,仿佛看到了更遠的地方——玖昇王國那廣袤的疆土和至高無上的王座。臣服?不,那只是暫時的偽裝。他心底的火焰熊熊燃燒,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危險的吞并計劃,正在悄然醞釀。
此刻的樓蘭城,齊府已徹底淪為兵營。界外聯軍的主力在劫掠一番后,心滿意足地踏上了歸程,只留下部分精銳協助“新主人”維持秩序。面具間諜,這位昔日的“啞仆”,如今成為了這片土地陰影中的主宰者。他站在齊府最高的望樓上,俯瞰著這座被征服的城市,面具下的表情無人知曉。
待一切安排妥當,他屏退左右,獨自一人走向后花園那處陰森的石室禁地。腳步在空曠的回廊中響起,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激動,卻又被他強行壓制,顯得異常平靜。
沉重的石門被推開,昏暗的光線中,他看到那個被重重鎖鏈束縛、如同枯木般的身影。
“齊閣老,”間諜的聲音在石室內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壓抑了二十年的情緒在翻涌,“可曾想過,威震天下的鎮遠大將軍,也會有淪為階下囚的一天?真是…世事難料啊?!彼従徸呓?,停在齊長安面前,居高臨下。
“知道我今日為何如此快意嗎?”他猛地俯下身,面具幾乎要碰到齊長安的臉,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扭曲的宣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二十年的隱忍,二十年的仇恨,今日,終得償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血腥味。
被囚的老人仰起頭,發出一陣嘶啞而蒼涼的大笑,笑聲在石壁間碰撞回響,充滿了無盡的嘲諷和悲愴:“哈哈哈…老夫一生,馬踏山河,劍下亡魂何止萬千!你父?又是哪個無名之輩,也配讓老夫記???至于你…”他渾濁的目光銳利如刀,試圖穿透那層冰冷的面具,“藏頭露尾的鼠輩,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也敢妄言復仇?可笑!”
“住口!”間諜被徹底激怒,猛地直起身,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老匹夫!你現在不需要知道!等到了那一天,我會親手摘下你的頭顱,祭奠我父在天之靈!那時,你自然會明白一切!” 他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情緒已到爆發的邊緣,但最終,他強壓下怒火,猛地一拂袖,帶著滿腔的恨意和尚未完全宣泄的快感,轉身大步離去,石門在他身后轟然關閉,將齊長安重新投入死寂的黑暗。
石室內重歸寂靜。齊長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鎖鏈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他閉上眼,腦海中飛快閃過無數張面孔,血火交織的戰場,倒下的敵人… 那面具人的身形、習慣性的小動作、尤其是那雙刻骨仇恨的眼睛,都讓他感到一種詭異的熟悉,卻又像隔著一層濃霧,怎么也抓不住線索?!傲T了…”他長嘆一聲,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所有的思緒,最終都凝聚在一點上:孟老二…一定要找到那個孩子!他艱難地挪動身體,透過石室頂部唯一狹小的透氣孔,望向那一線微弱的、被切割的天空,仿佛那是連接著孫兒唯一的希望之光。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無垠沙海。
孟老二在狹窄、潮濕、彌漫著泥土和死亡氣息的密道中不知奔逃了多久。當終于推開偽裝在戈壁亂石堆中的最后一道暗門,刺目的陽光和滾燙的風沙撲面而來時,他幾乎虛脫。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巖石刮得破爛不堪,布滿了干涸的血跡和新的擦傷。他踉蹌著撲倒在滾燙的沙礫上,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沙土味的空氣,肺部火辣辣地疼。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靠著懷中最后一點干糧和石縫中滲出的水滴維持。此刻,他彈盡糧絕,傷痕累累,跌跌撞撞地闖入一片真正的絕地——目之所及,只有連綿起伏的死寂沙丘,在烈日下蒸騰著扭曲的空氣。夜幕降臨,寒風如刀,他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能稍微遮擋風沙的巨大巖體凹槽,蜷縮進去,裹緊破衣,意識很快陷入昏沉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凄厲刺耳的“呱呱”聲將他驚醒。天剛蒙蒙亮,幾只漆黑的烏鴉停在遠處一株枯死胡楊的枝椏上,正用血紅的眼睛盯著他。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烏鴉受驚,猛地騰空飛起,其中一只恰好掠過孟老二頭頂,“啪嗒”一聲,一灘溫熱的、帶著惡臭的鳥糞落在他干裂的嘴唇邊。
極度的干渴和饑餓像毒蛇般噬咬著他。望著那灘穢物,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顫抖著伸出手指,蘸了一點,閉上眼,強忍著翻江倒海的惡心,塞進了嘴里??酀?、腥臊、難以言喻的惡心感瞬間沖上頭頂!
就在這時,懷中那份沉甸甸的、沾著齊長安血跡的油布信封,像烙鐵一樣灼痛了他的胸口!老爺!
他猛地一個激靈,用盡全身力氣坐起,顫抖著、無比珍重地掏出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展開。借著熹微的晨光,齊長安那熟悉的、力透紙背卻又帶著一絲虛弱的字跡映入眼簾:
“老孟:見字如面。樓蘭雄城,百年烽煙,已成眾矢之的。老夫早知,此城必失,齊府必亡,此乃天數,非戰之罪。然齊氏血脈,不可斷絕!為保香火,留待他日重振門楣,光復樓蘭,老夫忍痛行此下策:思達之妻欣悅,并未失蹤!乃老夫當年預感大禍將至,秘密遣死士護送,遠遁至西方大漠極深之處,一處喚作‘月牙泉’的隱秘綠洲。此綠洲乃上古遺存,有天然迷陣守護,外人難尋。欣悅腹中之子,無論男女,皆名‘永豐’!此乃我齊家最后之希望!另,齊家先祖曾秘密訓練一支‘沙影衛’,人數雖寡,皆百戰死士,精擅沙漠作戰,藏于瀚海某處。此衛只認齊氏嫡系血脈之‘永’字玉佩為憑!汝持此信,速尋‘月牙泉’,找到少主永豐與其母!齊家未來,樓蘭光復,盡托付于汝!萬望珍重!——長安絕筆”
信末,還畫著一個極其簡略、卻指向明確的路線圖,以及“月牙泉”附近的地貌特征。
“老爺…老爺??!”孟老二死死攥著信紙,枯瘦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渾濁的老淚如同決堤般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沙塵和血污滾落。巨大的悲痛與滔天的希望在他胸中激烈碰撞,最終化作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在空曠死寂的戈壁灘上久久回蕩:“蒼天有眼!齊家不絕!老爺,您放心!老奴…老奴就是爬,也要爬到那‘月牙泉’,找到少主!只要老奴還有一口氣在,定要護得少主周全,重振齊府,救您脫困!”
他掙扎著爬起身,將沾滿淚水和血污的信紙仔仔細細疊好,重新用油布包緊,貼身藏好。對著東方樓蘭的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然后,抹干眼淚,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燒的光芒。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將最后一點鳥糞帶來的水分壓榨進身體,拖著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身軀,毅然決然地踏入了那吞噬一切的茫茫沙海,開始了尋找少主的無盡征程。
大漠無情。日復一日,孟老二在毒辣的烈日下跋涉,在刺骨的寒夜中顫抖。干糧早已耗盡,水囊也空空如也。他舔舐仙人掌苦澀的汁液,捕捉沙蜥蜴生啖其肉,無數次因脫水而昏厥,又憑著頑強的意志力在沙丘上醒來。四十九天!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衣衫襤褸,形容枯槁,嘴唇干裂出血,腳底磨得血肉模糊,只有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滅的希望之火。
然而,“月牙泉”依舊杳無蹤跡。地圖的標記在廣袤無垠的沙海中顯得如此模糊。絕望,如同冰冷的沙蛇,開始纏繞他的心臟。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葬身沙海之際,一個塵封的記憶碎片猛地刺入腦?!蠣旪R長安曾在一次酒后撫今追昔,提到過齊家秘傳的一種觀星定位之術,名為“斗轉星移陣”,需結合特定天象與地脈走向。
當夜,孟老二躺在冰冷的沙丘上,仰望著浩瀚無垠的沙漠星空。繁星璀璨,如同撒落的鉆石。他努力回憶著齊長安當時模糊的話語,結合信中描述的綠洲特征(如背靠月牙形沙山,泉水映星則方位變),拼命在腦海中推演。終于,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辰——天狼星!按照老爺零碎描述和信中的隱晦指引,在特定的季節和時辰,那顆星辰垂落的方向下方,極有可能就是“月牙泉”所在!
一股新的力量注入了他干涸的軀體。他掙扎著爬起來,對著那顆指引方向的星辰,再次邁開了腳步。每一步都重若千鈞,每一步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找到少主齊永豐!樓蘭的血仇,齊府的屈辱,老爺的囚禁,都等著少主去洗刷!他的生命,只為完成這最后的使命而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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