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舊人故去，新人登門

“小屁孩，看樣子，我要重新認識一下你了?！?/p>

男生眼尾微挑，抽出書翻頁。

茼鎮有一習俗，鬧靜。

每天九點開始，每戶門鎖緊閉，戶外無聲音，戶內熱鬧至極......

習俗已延續百年，無一破例。

“鬧靜？聽著就有病?！?/p>

南婭忍著笑意，雙手托腮，胳膊肘撐著茶幾，坐在小板凳上，睫毛隨著眨眼動作下垂。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打聽過了，還是入鄉隨俗好一些?！?/p>

南父說完直接拿出包里的試卷批改，電視里播放著新聞。

“近日，海城發生一起重大事故，個別區域地面坍塌，同時出現大面積凹陷……”

記者言語嚴肅且沉穩，隨后錄像被放出來。

海城又有大動作了，這三天兩頭的，和遛狗一樣，終于爆出來了。

南婭蹙眉，換了個動畫。

而屋外的吱吱聲此起彼伏。

“姐姐，你想好暑假去哪了嗎？”

南晟玩著魔方，眼睛盯著電視，躺在沙發上。

“可能補課吧?！?/p>

“補課？你怎么不想種菜呢？”

南父冷哼，翻了個白眼。

“種菜也行，都是勞動嘛！”

南婭趕緊順桿往下爬。

沒事和家人互嗆幾句已是家常便飯。

少女的好勝心一旦被激起，決定先打把游戲……

電視機里面播放的聲音忽大忽小。

“九點了，快去休息，明天還要去學校?！?/p>

南父走去衛生間洗漱。

“好?！?/p>

姐弟兩一前一后上樓梯回到房間。

"姐姐，放暑假爺爺和奶奶會不會來看我？"

南晟洗漱完進對門,糯糯的小孩一臉期待。

“會的，你可是他們的寶貝孫子！”

南婭翻了個白眼，語調故作夸張，眼底的厭惡一閃而過。

那些重男輕女的親戚，不要也罷......

門窗發出“刺啦”的聲響，如同那些日子在撕扯著自己。

“姐姐，我會保護你的!”

小小的個子，軟糯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屋子，這份承諾太重了......

外面恰巧刮起了大風，滴滴落落的水滴拍打著所有能發出聲音的物品。

“傻小子，我用不著你保護，你還要待到幾點?”

南婭貼著面膜，準備趕人。

“好吧，我明天叫你起床哈！”

“哦”

少女吹完頭發，開始打游戲，是最近很火的“麥子城”。

小屁孩玩的游戲就是無聊。

市面上的游戲都玩遍了，也沒有這個無聊，純白的3D背景，黃色麥子，綠色麥垛，清澈見底的小溪，方方正正的房子。

鄉下的夜晚和城市不同，沉靜而喧囂，和這款游戲一樣。

隔天，南晟剛醒就開啟叫醒模式，結果可想而知，沒人理。

窗外的噪鵑急迫，布谷鳥叫聲清晰而響亮，周圍鄰居站在門前聊家常。

好吵。

真想念之前的日子。

“你不知道昨天的新同學是化學老師的女兒嗎？我今天早上看見他們一起來的?！?/p>

此人就是成績常年倒數第一的陳正，八卦最在行，俗稱"校園狗仔"。

“別說了，她來了?！?/p>

南婭走到座位上，還沒放下書包，就聽見同學在討論自己。

鄉村的夏天燥熱，唯一的好處就是教室在二樓，窗戶旁有一顆桃樹，剛好擋住陽光。

微光從細小，彎曲的樹枝落在書桌，課本，黑板上，刺眼，溫熱，如同一張斑駁的油畫......

"是的，南老師是我爸，陳同學，以后請多多指教啦！"

標志性的笑容對于南婭太簡單，畢竟優雅不能丟！

陳正雙眼呆愣了幾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南婭，你說話很有趣，學習一定很好吧？”

陳正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雙手托著臉。

“是呀，你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一定是學霸吧！”

綁著馬尾女孩從座位上蹭的一聲，三步作兩步移到旁邊，眨巴著大眼睛。

“不是，我是學渣?！?/p>

南婭把書包放進書兜，順勢坐在凳子上。

此時上課鈴聲清脆短促，打破了長時間的沉默。

“體育老師請假了，這節課換成英語課，復習定語從句”

啊~

剎那間，教室里充滿了同學的唉聲載道。

“好了。大家的精神一定要集中起來，馬上是邁進高一的孩子了，這段時間一定要努力??！”

英語老師翻開書，開始講課。

“你好，南婭，我是李嬋，畢業前我們會一直是同桌?！?/p>

李嬋長得像福娃，聲音糯糯的，有點像某個小屁孩。

“李嬋，你的名字很好聽，是蘇軾寫的《水調歌頭》嗎？”

南婭把書翻開幾頁，看了下書。

“是的，他們小學畢業，這是我爸爸蹲糧站扛麻袋時翻爛三本詞典選的?！?/p>

李嬋的尾音像春筍剝殼時濺出的嫩汁，混著幾分茼鎮溪石的粗糲。

“蘇軾那首詞…俺爹說里頭‘嬋娟’是月娘娘的小名?！?/p>

她指尖撫平卷起的課本毛邊。

南婭瞥見窗玻璃映出她漲紅的臉，那抹血色不像晚霞，倒似新釀的茼蒿酒洇透的光色。

新同學成為了舊同學。

這段時間，南婭受盡了老爸的瘋狂補課，和李娟復習，學渣的屬性漸漸減淡，化學成績勉強及格，兩人都考上了重點高中。

兩人不在同一個班級，畢業那天，李嬋約南婭在村邊小溪邊見面。

李嬋的作業本船載著一朵月季花，晃晃悠悠繞過水草。

"你的船呢？"李嬋撞了撞南婭手肘。

南婭攤開掌心，素白紙船里躺著顆奶糖："等它漂到下游，糖該化了吧？"

暮色漸濃時，她們發現二十三條紙船都卡在糧站木橋下。

南婭的糖船融化了半邊，在暮色里像載著琥珀的月亮船。

李嬋突然脫下涼鞋踏入溪水，水花驚醒了沉睡的流螢。

假期過半。

“姐姐，我老師說幼兒園不放假，怎么辦？”

南晟吃完晚飯看著電視里的動畫節目，桌子上放著作業本。

“涼拌?！?/p>

南晟的蠟筆在作業本上畫出歪扭的太陽，蠟屑沾在啃了一半的西瓜上。

南婭的漫畫書頁角被電風扇吹得嘩嘩響，窗紗上的蟬影投在'涼拌'二字上，晃成跳動的墨點。

“可是老師說要做手工！”南晟舉起沾著西瓜汁的作業本，封皮上'作業本'的'本'字被暈染成哭泣臉。

南婭用腳趾夾起遙控器換臺，動畫片里正播著永遠放假的精靈島。

"那就把作業本泡在西瓜汁里，跟老師說你中暑了。"

冰箱突然發出嗡鳴，南晟跳下沙發時撞翻了玻璃杯，檸檬水在瓷磚上漫成歪扭的地圖。

還有那個"漁夫"，竟然敢查我。

南晟把蠟筆摔在畫紙上，紅色蠟痕濺到剛畫好的奧特曼臉上。

"媽媽回來了，我的寶貝們兒，有沒有想我呀！"

門突然被打開，蔣斐拉著行李箱，妝容精致。

“啊~媽媽回來啦！”

南晟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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