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冬令營

元旦之后再過12天就是寒假，計算機國家冬令營集訓定在寒假開始的第三天，一共8天，往年都是從眾多申請的著名中學里挑一所舉辦，今年特殊些，場地竟改成了軍科大，參與規則也有些變化，往年允許各省派一些優秀學生作為非正式營員一起學習，今年不讓，除了那20名暑假就定好的學生和那時就定好的國家隊教練，其他人員一律不得參加，也不允許任何學生家長參與活動，所有學生的手機都要上交。

冬令營的時間跟學校補課沖突了，補課肯定得給冬令營讓步。 顏鎮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親自把顏悅送到了軍科大門口，留了聯系方式給負責接待的教官，確認清楚來接顏悅的時間后，便離開了。

這次的冬令營一共20個學生參加，四個老師，所有開銷都由軍科大承擔，宿舍是軍科大提供的四人間，跟普通大學的學生宿舍差不多，只不過配色一律軍綠，床上用品都備齊了，大家帶自己的私人物品即可，顏悅作為唯一的女孩子，一人獨享一間。每個人發了張餐卡，卡里800塊錢，就學校食堂這物美價廉的標準，能讓師生們吃到撐死都用不完。第一天入營安頓，帶隊老師給學員們分發了課表，講解流程。第二天到第六天是培訓時間，第七天考核，選定前10名作為國家預備隊，前10名接下來繼續培訓，等待5月的10進4決賽，最終勝出的4個人作為國家隊代表去參加國際競賽。第八天上午公布預備隊選手名單，閉營典禮，軍科大提供免費參觀軍科大的超級計算機實驗室機會，中午解散，軍科大安排車送學員們去指定的機場或火車站。

軍科大作為軍校，并不參與高校排名，學校的教授們皆是軍籍，他們的科研成果都是機密，所以外界只知道軍科大是華國科研能力最強的軍校，但究竟有多強，不知道。這幾天的培訓，讓大家見識到了。軍科大給大家提供的上機室，配置的電腦竟是最新上市的臺式，顏悅以為這是他們給培訓專門準備的特殊設備，可往左右瞅瞅，其他的機房里也都是新電腦，一整棟樓都是最新的技術設備。軍科大派了一名教授過來，和老師們一起帶培訓，期間不管學員們提什么問題，他都應對自如，甚至還聊起華國這些年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和未來展望，以及計算機技術為國防事業提供的巨大助力，未來戰場的決勝關鍵，是信息，未來是他們這群天之驕子的天下。教授太會煽情了，每回給大家講解，都能說得一群學生熱血沸騰。

這次培訓教的東西其實就是這個學期大家收到的郵件里的自學內容，那時每個月都要根據所學內容寫一個程序作為作業交過去。這學期發生的事情太多，顏悅顧不過來，學得一般，所以現場培訓老師讓大家各自說自己的學習心得，或者提自學教材里的內容時，顏悅的表現不如人意。雖然大家以她是唯一的女孩子為由安慰她，她心里卻依舊不痛快，誰說女孩子就一定不如男孩子呢？她需要的不是別人的憐憫或安慰，而是努力學習，用實力證明自己。所以晚上自由活動的時間，當其他隊員在校園里四處溜達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時，顏悅獨自一人留在上機室琢磨白天培訓的內容，白天黑夜，她習慣了上學時的高強度復習和訓練的狀態，閑不下來。

雖然顏鎮不在身邊監督，她還是得按照顏鎮給她設計的方案來訓練，軍科大有一個很大的室內綜合體育館，游泳池、健身房、籃球館、網球館等等一應俱全。但寒假期間校園里僅剩一點點做科研的師生，數量太少，體育館閉館了。顏悅只能每天早晚去戶外的田徑場鍛煉一個半小時。

冬天來了，南市的氣溫維持在10度上下，早上6點天還沒亮，學校早放了寒假，田徑場很空蕩，除了她只有一個身影也在鍛煉。那人穿著洗得很白的迷彩服，中年男性，跑步速度很平穩。顏鎮不在身邊，她沒有參照來確定自己鍛煉效率，便拿這個人做標桿，先跟著他的速度勻速跑一圈，然后加大步頻，快速超過他，連續超過2次之后再跟著他勻速跑一圈，然后又加速超他兩回，不斷重復勻速跑和加速跑，直到跑到力竭。雖然很累，別的不說，效果挺好的。這么跟著他跑了兩天，第三天她按原計劃繼續，跑著跑著發現勻速跑的那圈有點累，她的標桿加速了！媽呀，顏悅拼了命要跟上又全速跑了一圈，后來實在喘不過氣來，只得放棄，慢速自己跑。跑著跑著那人從后面追上她，又超過她，又追上了她，又要超過她。顏悅不甘心，忍者辛苦再次加速追上去，無奈，依舊追不上，被那人又從后面超過。

“前兩天不是挺能的嗎？今天跟不上了？”那人轉過身，倒走著問顏悅，嘴角有淺淺的笑意。

顏悅速度也慢下來，走幾步，平緩呼吸，“您速度太快了，追不上，甘拜下風。我叫顏悅。不好意思，前幾天看您跑步速度特別平穩，就想著借您做標桿練變速跑，沒提前跟您說，是我不禮貌，還請見諒?！?/p>

標桿看著她穿的一身熒光綠長袖運動服，“你是這兒的學生？”

顏悅搖頭，“我還在讀高三，還沒考大學呢。我在這里參加冬令營?！币娝孟癫恢朗鞘裁?，顏悅又補充：“計算機奧賽國家集訓?！?/p>

標桿看著她的眼神明顯有了興趣，“那你體能很不錯，軍科大的女學生也沒幾個能這么早出來鍛煉的。我叫任興邦，是圖書館的保安?！?/p>

“謝謝任叔叔夸獎?！甭牭饺闻d邦夸自己體能好，顏悅當然高興，畢竟辛苦練了好兩個個月呢。

跑步節奏被打亂，她不想再跑下去，便改為復習顏鎮教的身手，打軍體拳。顏悅一直在鞏固軍體拳中的一些經典格斗動作，一些動作做起來無比熟練，但整體套路卻生疏，畢竟只在體育課上學了幾節課，邊做得邊想下一個動作是什么，整套拳做下來一點也不流暢。做完一遍覺得不滿意，又重來一遍，還不滿意，便再打了一遍。做第三遍時，任興邦已經在旁邊停下參觀了，給她鼓掌。

“一遍比一遍好，不錯?！?/p>

顏悅不好意思地笑，“我瞎練的，班門弄斧了?！?/p>

“第三遍的時候你已經比較流暢了，但整體缺了些氣勢，你看我打一遍?！?/p>

說著任興邦就擺起了架勢。還別說，同一套軍體拳，顏悅本來覺得動作跟學校的廣播體操風格差別不大，任興邦楞打出了一種你死我活的氣勢，每個動作都虎虎生風，時而發出一聲怒吼，看得顏悅都楞了，趕緊鼓掌。

“感覺我的像跳廣播體操，您的像在打仗?！?/p>

任興邦被她的話逗笑了，“因為我經驗豐富，你把每個動作練熟了，實踐時靈活運用，它就能得到最大的發揮?！?/p>

“我只是個學生，沒有什么機會實踐哦。您每天早上都來鍛煉吧？要不您教教我？”顏悅見到有人能把軍體拳打這么好，好勝求學的心就出來了，話說出口又覺得唐突，畢竟才剛認識，還是個長輩，這么開口提要求真不禮貌。

任興邦卻很爽快，“我早上的時間不多，得回去看圖書館，你如果晚上8點以后有空，可以來圖書館找我，我陪你打半小時?！?/p>

顏悅聽他答應了，那叫一個開心呀，立馬一個九十度標準大鞠躬，“謝謝您，我晚上8點去圖書館找您?！?/p>

“沒問題?！?/p>

為了抓住機會跟著任興邦練拳法，顏悅把計劃在晚上復習的訓練題改在下午完成，吃完晚飯再復習了一會兒，掐著時間換運動服出門。

天已全黑，田徑場看不見，她便沿著軍科大校園跑步熱身半小時，然后去圖書館。任興邦果然在等她，還是一身迷彩服。

圖書館正門前是個大廣場，燈光很亮，照地清清楚楚。任興邦先示范，等顏悅自己打一遍后，他指出了顏悅比較弱的幾個動作，然后便具體就那幾個動作跟顏悅對打。他下手不重，點到即止，顏悅不管攻擊還是防守，都沒受到任何傷害，也就放松了些警惕。最后一個練習的動作是交叉側踢，顏悅腿部力量還不夠強，一腳踢出去，任興邦輕而易舉抓住了她踢出的左腿，順勢一拉，顏悅右腿單膝跪在地上，骨頭與地面碰撞的聲音特別大，聽著都疼，眼淚當時就出來了。

任興邦顯然沒想到她竟沒嘗試破解，直直跪下去了！立刻蹲下要看她情況。顏悅迅速擦了眼淚，笑道：“沒事兒沒事兒，就有點疼而已，沒什么大事兒?！彼ο肫饋?，卻發現有點難度。

男女有別，任興邦一開始不打算扶她，后來見她有點站不起來，意識到嚴重性了，一把拉起她扛在肩上，小跑著沖到校園的醫務室去了。

還好，雖然校園里大部分設施都關閉了，醫務室一直都有值班醫生和護士。撩起運動褲，右膝蓋腫了，跟地面接觸的部分有點破皮，青紫地厲害，醫生上手直接抓住她膝蓋摸了一遍。那個疼呀，顏悅兩只手使勁拍椅子，嘴里也不停含著疼！疼！疼！看得任興邦怪異極了。

好在，醫生摸得她生不如死后，給了個好消息，沒傷著骨頭，只是點皮外傷，稍微處理下，擦幾天活血化瘀的藥就行了。

顏悅是參加冬令營的高中生，身份特殊些，任興邦聯系了冬令營的帶隊老師過來。

護士給她處理傷口時，顏悅又開始拍椅子和喊疼的標準動作了。只是她沒喊多久，卻見醫務室來了兩個人，副校長楊建國和冬令營的帶隊老師。

顏悅跟帶隊老師和副校長打了招呼，有些驚訝為什么他們會過來。

楊建國說，“我在實驗室呢，離這兒不遠，聽到有人說我們的職工欺負一個小姑娘，把人打進醫務室了，我就過來看看?！?/p>

“沒有，沒有。不是這樣的?！鳖亹偼颂?，急得連忙擺手，“是我找任叔叔帶我練軍體拳，我自己不小心走神了磕的，任叔叔沒有欺負我?！?/p>

這時候護士的手重了些，顏悅又開始齜牙咧嘴，“?。。。?！好疼！輕點兒輕點兒！”

任興邦一臉無奈，“剛才醫生說沒傷著骨頭呀，有那么疼嗎？”

顏悅一臉委屈，“可是，就是很疼啊。?。。?！”

聽到醫生說只是皮外傷，帶隊老師和楊建國都松了口氣。

任興邦是職業軍人，因傷退役，來軍科大當保安，已經三年了，一直很愛護學生，楊建國實在想不到顏悅這樣一個連軍科大圖書卡都沒有的人是怎么跟任興邦扯上關系的。

“您知道我每天早上6點都會去田徑場跑步的，她也天天去，這幾天一直拿我當標桿練體能呢，還打了套軍體拳，像模像樣的，我看著有意思。她想我教她，現在圖書館不忙，我剛好閑著，就讓她來圖書館門口學。練側踢的時候，她跪了?！彪m然任興邦只是個基層員工，跟楊建國級別相差特別大，但楊建國本不是個擺架子的人，對下屬一向愛護有加，聽完任興邦的解釋就心里有數了，跟帶隊老師溝通處理方案。

顏悅畢竟是來參加冬令營的，未成年學生，受了傷，理應通知家長。但顏悅聽到帶隊老師的話時趕緊否決了，“老師，不用通知我家長，沒事的，磕破點皮而已，我家長不會介意的?！?/p>

“不行，你家長把你送過來，我們就有責任保證你安全，你現在受了傷，我必須通知家長?！睅ш犂蠋煹膽B度很堅決。

“那讓我自己跟我爸說，行嗎？”顏悅明知是自己不小心磕傷，實在不想連累任興邦。

帶隊老師撥通了顏鎮的電話，簡單說了下情況后，顏鎮提出想跟顏悅通話，帶隊老師就打開了免提。

“爸，我沒事兒，就是訓練的時候不小心磕著膝蓋了，醫生說只是皮外傷，沒傷著骨頭?！?/p>

“怎么磕的？”顏鎮的聲音聽不出一點慌亂，跟帶隊老師假想中的抓狂家長差別很大。

“我早上在學校的田徑場跑步時遇到一個很好的叔叔，我纏著他要他陪我練軍體拳，練的時候我不小心磕著了?！?/p>

“人家好心陪你練拳，卻因為你的不小心受傷被連累，你得好好謝謝那位叔叔，我按之前約定的時間去接你，方便的話，你跟那位叔叔約一下，我那天請他一起吃午飯陪個罪?！?/p>

“好的?！?/p>

“你問問醫生，膝蓋會留疤嗎？”顏鎮的關注點，有點迷。

見醫生和護士都搖頭，顏悅給了否定的回答。

“那你的訓練計劃不變，膝蓋實在疼，就把跑步換成上半身力量訓練，必須完成每天的任務！”

“明白了?！?/p>

手機還給帶隊老師，顏鎮再給老師道謝，表明態度不僅不追究孩子受傷的事，還非常感謝軍科大的老師們指導顏悅，然后再掛電話。

既然家長不追究，老師們自然求之不得。

護士包扎好了，顏悅站起來試了試，雖然還是有些疼，但忍一忍，也能走路?！叭问迨?，我都疼成這樣了，您看是不是得補償我一下呀?！?/p>

“你想怎么補償？”任興邦也聽到了顏悅父親電話里說的話，好奇顏悅想什么。

“我還會在學校呆四天，您再帶我練四天唄?！鳖亹偟难凵窭锍錆M期待。

楊建國無語，“剛才是誰喊得那么大聲呢，怎么這會兒不怕疼了？”

“我怕呀，膝蓋現在還是疼呀，可是這跟任叔叔教我打拳不沖突呀，我這幾天不練腿就好了?！闭f完顏悅看向任興邦，“任叔叔，可以再教我嗎？”

任興邦無所謂，但楊建國替他拒絕了，“不行！你現在受傷了，你自己要練我攔不住你，但我們軍科大的職工不可以再陪你練了?！奔词诡亹偮冻隽耸男⊙凵?，他也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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