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父親回家

關掉電腦，收起資料后，日子平淡了許多，顏悅數數日子，她爸離開了34天。這34天里，她時不時撥一下她爸的號碼，始終無法接通。

她爸，大抵不會回來了吧。

就在她已經放棄了她爸回來的希望時，他回來了。

這晚顏悅下了晚自習回家，在樓梯拐角處，看到自家門口站著個黑影，一動不動。她還記得自己被人懸賞追殺的事，那會兒想開了，不等于真遇到索命的人不害怕呀，渾身冷汗一下子冒出來，極度恐慌下，腦子反而特別清晰，輕手輕腳往后退了兩步，然后猛地往樓下跑，嘴里大喊“救命??！”

跑了幾步，聽到樓上傳來個熟悉的聲音，“顏悅！”

那是她爸的聲音。

顏悅站定，回頭，呆呆看著，昏暗的燈光下，那個高高瘦瘦的影子。

爸爸正對著她笑。

眼淚就這么毫無預兆地下來了，她沖上去撞進爸爸懷里，緊緊抱著，連喊了好幾聲爸爸。

顏鎮拍拍她背，“哭什么？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欺負你了？”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币幌氲竭@兒，顏悅哭得更兇。

顏鎮忍不住笑，“明明是你把我趕出去的，怎么你還先告狀了呢?！?/p>

“對不起嘛，是我錯了，你不要走了好不好?！?/p>

“好好好，”顏鎮趕緊哄，“先回家吧，我上次走的時候沒拿鑰匙，進不去?！?/p>

顏鎮下廚煮了兩碗面，兩人吃完收拾桌子后面對面坐著，每人一杯牛奶。

“首先，上次是我不對，我太激動了，說了很不禮貌的話，對不起，我向您道歉?！鳖亹傉酒饋硐蝾佹傄粋€90度鞠躬。

顏鎮還是淡淡地笑著，“沒關系?！彼薏荒馨堰@個女兒捧手心里寵著，怎么會跟她計較呢？

“你去哪里了？為什么這段時間打不通你電話？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你?！鳖亹傉f著說著，又哭了。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我這么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顏鎮笑。

“我看到了暗網的帖子，我知道，有壞人想要你命?！?/p>

這回顏鎮終于不笑了，“什么帖子？你找出來給我看看?！?/p>

顏悅回房間，把這一個月收集到的信息拿出來給他看，怕她爸不認識英文，又給他做翻譯，“暗網上，有個01年的帖子，說東南亞黑市有人懸賞要你命，100萬美金。然后我7月計算機奧賽的頒獎典禮，你是不是去了現場？直播攝像機拍到你了，你的照片被一個叫浪子的黑客識別出來，他聯系了懸賞人，懸賞人給他打了50萬美金，他就安排了E國那場爆炸，目標是我媽和我。爆炸后，懸賞人還給他新的任務，我死給50萬美金，你死100萬美金?！?/p>

不管他心底里有多驚濤駭浪，顏鎮面上反正什么表情都沒有，仔細地看完顏悅打印出來的所有文件，然后問她，“你怎么有這些信息？”

“我自己查到的，我從爆炸犯的妻子的銀行賬戶開始查，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在查?！?/p>

“黑了這么多國家的銀行，竟然沒被抓住，你的技術非常好了呀?！?/p>

顏悅聽到她爸夸她，很開心，可這不是重點啊，“爸爸！我跟你說的是真的，我和我媽在E國的爆炸兇手另有其人，還有人要殺我們倆，你怎么不擔心呢？”

“坐，”顏鎮還是一臉云淡風輕，點頭示意她坐下說，“這事我會處理，你不用管了，好好讀書，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你就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發生過，即可?！?/p>

“我做不到，”顏悅直接拒絕，“我媽死得那么慘，我明知道有人要我的命，要你的命，我做不到當什么都不知道，當什么都沒發生過?！?/p>

“那你想怎么做？”顏鎮很有耐心。

這把顏悅問住了，是啊，她想怎么做呢？想了片刻喪氣地低下頭，“你沒回來的時候，我想過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再追下去找懸賞人的身份，也沒那個能力應對各種追殺，所以我認命了，要是沒有人來找我，我就好好活下去，好好讀書，將來努力工作，過快樂的生活，要是有人找上來了，我就當提前下去陪我媽，一家人在底下團聚，也沒什么不好?！?/p>

這計劃……顏鎮有些頭疼，他該為女兒的豁達慶幸呢，還是該為女兒的傻發愁呢？“你肯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吧？先別急，冷靜一下，整理一下思緒，把想問的問題列出來，一個個問，能回答的，我回答你?！?/p>

顏悅深呼吸一次，開始問，“您能不能把這個懸賞令的事從頭到尾，說一遍?！?/p>

“不能，”顏鎮干脆地直接拒絕，“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事情，我已經解決了，再也不會威脅到你?！?/p>

這說了跟沒說有什么區別？顏悅在心中腹誹，“那你能說什么？把你能說的，都告訴我?！?/p>

看著女兒那雙眼睛，顏鎮知道她肯定不滿意自己的答復，這小姑娘年紀不大，本事不小，要是讓她自己繼續挖，指不定哪天就挖出不該挖的東西，把自己搭進去也就算了，還可能危害社會安全。他嘆了口氣，說，“十幾年前，我執行過一次秘密任務，因為那次任務才有的這個懸賞令。懸賞人的勢力這些年被除得七七八八了，我這次離開，就是去掃尾，把那邊的勢力全部鏟除了，所以，你不用擔心，那些想要我們命的人，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這輩子不可能出獄了?！?/p>

“當年你和我媽離婚，是因為這個事嗎？”

顏鎮點頭，“我怕你們母女受我牽連，所以跟你媽媽離婚，這些年，也一直沒來看你們，那邊的勢力鏟除地差不多了，我以為沒事了，才會去看你的頒獎典禮，可沒想到，最終還是害死了你媽?！?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顏鎮的聲音忽然蒼老了，“爸爸對不起你媽媽，也對不起你?！?/p>

“你有新的家庭了嗎？”

“沒有，我只跟你媽結過婚，只有你一個孩子?！?/p>

“我不怪你，我媽也沒有怪你，外公外婆，都不怪你。他們都說，你是做大事的人，你做的事情，非常重要，我們作為你的家人，我們永遠支持你?！鳖亹傁肴套I水，可是忍不住，“你不能說，我就不問了，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壞人接近我的?！?/p>

顏悅哭了一陣，還是忍不住想問，“可我還是想知道，你是做什么的？”見顏鎮皺眉，又趕緊補充，“為什么要說鏟除勢力？你不會是販毒的吧？黑吃黑?！?/p>

聽到這理由，顏鎮只覺得好笑，剛才那點難過一掃而空，“我的工作不方便跟你說，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沒有違法犯罪，你也別做什么大義滅親的事，警察叔叔不會抓我。我把手頭的工作大部分都交出去了，必要的時候，遠程辦公，這一年，打算陪你讀高三?！鳖佹偤攘伺Ｄ?，再次說起正事，“你既然已經拿到京城大學的保送，是不是高考成績差一點也沒關系？”

顏悅點頭，“可以這么說，保送的附加條件是我參加國家集訓隊的訓練，也就是每個月必須完成自學任務，交作業，然后寒假的時候，參加冬令營，如果入選了國家隊，下學期得繼續訓練，直到明年暑假去參加比賽。要是沒入選，下學期倒比較輕松?！鳖亹傉f完，又表態，“不過，我還是想好好復習一下高中的內容，我高一高二缺課太多了，基礎不扎實，上了大學萬一跟不上班里同學怎么辦？”

“你現在成績怎么樣？”

說到這里顏悅低頭，“10月模擬考考得特別差，才四百多分?！?/p>

“這是什么水平？”顏鎮還真不了解高考。

“南省的理科一本線一般在510到540之間，京城大學的錄取分數差不多630，有時候650分以上了?！?/p>

“那差的有點兒多，你得努力學習了。爸爸問你這個，其實是想問你，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學防身的功夫？它會耽誤一些你復習的時間，所以你要想兼顧練武和學業，就得吃非常多的苦，但我覺得這對你將來很有必要。所以想問問你，你有沒有興趣學？”

顏悅看著爸爸那期盼的眼神，點頭如搗蒜，“我愿意。我也想跟您學，這樣萬一真有壞人來找您，我也能保護您?！鳖佹傂?，“我不需要你保護，我只要你能保全自己就行?！?/p>

父女倆聊到深夜，顏悅給她爸講了下這一個月以來姜維達案件的進展，她看心理醫生的頻率和吃藥的情況，她爸說這些年他參與的他們母女之間的事。顏悅這才知道是爸爸的建議，媽媽才這么支持她學電腦的，國內剛有網游的時候，她才10歲，沉迷游戲無法自拔，根本管不住，媽媽氣得想扔了她，是爸爸給她買了最新款的臺式電腦，還給她找了一對一的網絡老師，那個老師是個特別厲害的游戲高手，從帶著顏悅打游戲開始，把她帶進了編程的世界，之后媽媽按小時付費，讓老師持續教了她7年至今。顏悅喜歡跟男孩子出去玩，打籃球、騎自行車、游泳、露營，一點女孩樣子都沒有，也是爸爸的勸說，才讓媽媽也支持她這些愛好的。爸爸雖然沒出現過，可這十幾年來顏悅每一個人生的拐點上，其實都有爸爸的影子。這應該也是顏悅雖然出自單親家庭，雖然只有媽媽照顧她，她卻長得跟健全家庭的孩子一樣活潑的原因。因為她不缺愛，不管面對什么困難，不管事情有多大風險，媽媽永遠支持她，信任她，鼓勵她，讓她堅強、勇敢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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