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當我到“瓊畫苑”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小瓊問我：“怎么才來？”

我回：“睡過頭了?！?/p>

這時姜恒對我說：“郝樂，咱今天中午趁休息的時候去看看老班吧?！?/p>

“老班？”我恍惚的精神已經反應不過來姜恒說的話了。

我木訥的看了姜恒好久才反應過來：“咱們要去宏院？”

姜恒說：“是呀，聽說宏院提前開學，學校要補課，咱正好趁這個機會去看看?！?/p>

“去！咱現在就走吧?！蔽移炔患按恼f。

一個小時后，我們出現在了宏院門口，而我似乎清醒多了，幾十分鐘前肯為韓絮付出生命的那個郝樂，此時變得很懦弱。我開始害怕見到韓絮，因為宏院的大鐵門讓我想起了那晚上我對韓絮說的話——“我們都是賤貨?！?/p>

給老班打了電話，然后給傳達室的門衛聽，門衛才放我們進去。

秦青不屑的說：“靠，真啰嗦，私立高中果然事兒媽?！?/p>

進入教學樓，里面的硬件設施讓我們四個人都啞口無言，怪不得男二號那么猖狂，他們的生存環境真是讓我們這群傻小子汗顏。到了老班的辦公室，和老班開心的講了很多，雖然只是離開我們一個月，但看上去她比以前年輕了好多，可能是我們這些不聽話的學生讓她耗費了太多的精力。

唐龍竟然激動的說起了他的“普通話”，逗得老班“咯咯”直笑。

我坐在老班的辦公室里，心早就不在這了。我真的想去找韓絮，但是我又那么懦弱，明明想她想得要死，現在那么好的機會，卻不知道怎么把握。我此刻真正理解了小暴的痛苦，他也許真的寧愿被砍死，也不敢對張珂瑩表白。

我最終還是按耐住了那顆欲罷不能的心，在走出宏院大門口的那一刻，我心里默念道：“再見，韓絮?！?/p>

我郁悶的低頭點燃了一根煙，就在這時姜恒一巴掌拍在了我的后腦勺上，我有些氣憤的看著姜恒說：“我在這抽煙怎么了？”姜恒朝我使眼色，我扭頭一看，那個讓我朝思暮想的人正迎面向我走來，男二號則春光滿面的在她身后跟著。

我笨手笨腳的把煙弄滅了。

再次看到了韓絮，我就像一個得了絕癥的患者看到了重生的曙光，我知道，我又有戲了。我一定要對她說些什么，但我卻不知道我該說些什么。那幾秒鐘，我在心里閃出了好多臺詞，我要把這些日子我那無處寄托的感情向她宣泄，讓她足夠的明白這些日子以來我是多么的想她?？僧旐n絮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還是說了一句很傻逼的話，我竟然問她：“你去哪了？”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口氣莫名的強硬，像是在刑訊逼供似的。之后我就開始在心中后悔地“啪啪”扇自己耳光，那個平日里油嘴滑舌的郝樂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歇菜了。

韓絮也被這句話問蒙了，她有些結巴的說：“去……去吃飯了?！?/p>

我急忙回答說：“哦?！蔽乙膊恢牢覟槭裁茨敲醇敝卮?，說完“哦”之后我就沒有話說了。

這時韓絮對男二號使眼色，讓他先回去。男二號聽話的走了，我卻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姜恒、秦青和唐龍看到這場景也識趣的先走了。我對韓絮的感覺從來沒這么尷尬過，就連我在向她表白的那一晚也沒有過，我竟然說不出一個字，腦子一片空白的站在那。

或許我應該對她說對不起。

我正琢磨著，韓絮先開口了：“郝樂，你一直都誤會我了，他是我繼父的兒子，是我弟弟，他根本不是我男朋友，那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發短信，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p>

聽完韓絮的話，我故作平靜的表情還是忍不住笑了，我的心里樂開了花，這代表韓絮從來都沒背叛過我，是我多想了。

“但為什么每次見到你，你都急著趕我走？像我倆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似的?！?/p>

“因為我怕我媽見到你?！?/p>

“我怎么了？”我承認我長的不帥，但我想我的長相還不至于嚇到我的未來丈母娘。

“你沒怎么，但是你不是她想象的那樣?！?/p>

“那她想讓我怎么樣？”

韓絮搖搖頭說：“她問過我有沒有男朋友，我說有。她說找男朋友可以，她不反對，但是一定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不能找像我爸那樣的……”

韓絮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我已經充分理解了她的意思。我的家庭狀況，是配不上現在的韓絮的。

“但是郝樂，我是想和你在一起的，于是我騙我媽，說你家庭還條件不錯，我媽就相信了，但她如果看到你，她一眼就知道你的家庭條件到底怎么樣了，所以我不能讓她見到你，可我又不能和你說這些，所以那幾次我只能著急地把你趕走……”

我們倆邊走邊聊，我從沒想過韓絮的母親會這么勢利眼，但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將來能嫁個好人家，這是沒有錯的，就像當初韓絮的母親為了追求美好生活而拋夫一樣順理成章。

“那我們還能在一起么？那天晚上我說的話，都是氣話，這都是誤會?！蔽以谘肭箜n絮。

“我也想和你回到開始的時候，但是那天晚上我媽撞見你弄哭了我。我本來撒謊說我不認識你，可是她打算要報警，說我遭到了小流氓的騷擾。你們那晚都穿著校服，我怕她真的報警，很容易就會調查到你的身上，于是就承認了你是我男朋友?，F在她已經不允許我和你有任何聯系了，把我的手機號碼也換掉了…”

我把我們的關系徹底搞砸了。

“看來，我們真的回不去了，是嗎？”我試探著問韓絮。

韓絮沒有回答，我卻清楚地得到了答案。

我知道，就算韓絮接受我，她的母親也不可能同意的，我們只有過去，沒有未來。雖然此時她站在我的面前，而我卻分明看到了兩個世界，韓絮未來的生活里，將不會有我的存在。她的選擇，沒有錯，我們的關系，在某些東西面前，是微不足道的，我感謝那天韓絮做了一個成熟的決定，這個決定也讓我重新思考，眼前的這個女孩，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愛過我。

那天下午，我倆漫無目的走了好久，直到我們走到廣電中心的門口，我們停住了腳步，坐在廣電中心的臺階上，抬頭仰望這個高大的建筑物。我想那一刻韓絮和我想的是一樣的，我拿出手機，打開了收音機功能，我倆坐在廣電中心的樓梯上，聽著從那里飄出的聲音。我為韓絮短信點播了《紅豆》，短信的內容是：謹以我唯一能送的這首歌為禮物，送給韓絮同學，祝她永遠快樂。

雖然我已知道電臺會播放《紅豆》，但當它在我的耳邊響起的那一刻，我的眼圈還是紅了，就像被某種刺激性的氣體熏到了一樣，眼淚順勢而下。我努力的咬著嘴唇，試圖止住眼淚。

韓絮緊緊地摟著我的胳膊，我的衣袖也被她的眼淚弄濕了。

“……有時候 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時候

寧愿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

每一個沁人心脾的音符，都似乎在訴說著我和韓絮的故事，過往的畫面，在我的眼前若隱若現，那些美好的畫面殘酷的告訴我們，我們的故事，到此為止。當《紅豆》的最后一個音符落下，韓絮起身，我也跟著站了起來，她踮著腳在我耳邊低語了三個字：“對不起?！?/p>

說罷，韓絮轉身走掉了，丟下我站在那里。我想，她一定沒有愛過我，不然她怎么會走的如此決絕？可是我的衣袖上還有她未干的淚水，難道那只是為了安慰我而流下的眼淚？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最后消失在街的拐角處，我不再糾結她是否愛過我這個問題，因為我清楚的知道，我愛她。

我癱坐在地上，抱頭痛哭，讓自己的情緒隨著眼淚充分的發泄出來。淚水像脫了韁的千萬只猛獸，瘋狂地涌出我的眼睛，模糊了眼前這個世界的一切。

感謝韓絮讓我在還沒步入社會的時候，就經歷了這樣一段愛情，讓我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愛需要很多東西來等價交換，這件事讓我提前的認清了這個世界，帶著偏激的態度。感謝那年的韓絮，感謝我們的相遇，感謝她給予我的一切，而這一切，對于一個18歲的少年來說，都太過殘忍。

在哭了很久之后，我終于平靜了下來，我直起身，點起一支煙，把收音機打開，然后把耳機塞進耳朵里。電波那邊，主持人賣力的說著并不好笑的笑話，而我此時只想找一個聽起來舒服的電臺，或者一首平靜的歌，但是搜遍了所有的頻率，都找不到。我索性關掉了收音機，癡癡的蹲坐在這座城市的角落里，看夏末的風，吹落第一片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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