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記憶中相比,城里的樣子似乎并沒太多變化。老人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慨嘆。只是房屋更多了,人也更多了。一排排低矮的磚砌房屋散落街道兩側,這些房屋有著青灰色的墻體,泥紅色的瓦片,木制百葉透出屋里暖黃的光。
一些二樓窗臺上偶見屋舍主人擺弄的花草盆罐,粉黃嫩紅間為周圍環境憑添幾抹動人生機。不同食物的味道混合著交談聲飄蕩在街頭巷尾,從這個窗口到下一個窗口,它們交織在一起,組成一首動人的黃昏小調。
老人慢慢走著,似是欣賞又似沉思,直到街道盡頭,他微頓一下,似是側頭傾聽著什么,然后向左轉身,沒入漆黑的小巷中,在昏暗中穿行一陣之后,駐足于一個屋舍門前。面前的這個屋舍大門緊緊關閉著,似乎并不知道今天有客人上門。門頭上方的木頭招牌滿是油污和霉斑,以及日曬雨淋留下的裂痕。吊著木牌的鐵鏈沾滿銹跡,一只蜘蛛正在鏈條間奮力地織著蛛網。
“月亮花旅館”——這幾個字被隨意地劈在了木牌上,似任何一家不招人待見的旅館招牌那般透著潦倒的氣息。盡管如此,老人仍舊敲響了木門。
“吱呀——”門輕易就被敲開了一條縫隙。
如果此時有人路過,往門縫里瞟上一眼,會發現門里黑黢黢一片,沒有一絲光線,不聞一絲聲響,稍有神智的人都會快步離開。但老人渾不在意,徑直走了進去。
炙烈的高溫便鋪面而來,狂暴的風沙吹得人頭昏眼黑,如被拋棄于時空閉絕之地。勉力睜眼望去,只見無邊無際的死灰色沙漠,以及遠處的翻滾黑云。然而此時此刻,老人卻還能微微一笑,好像陷入險境的那個人并非自己,對奔至面前的黑塵暴無動于衷,反而閉上雙眼,雙手交叉撫于胸前,表情虔誠地祈禱道:“仁慈的大地女神,吾呼喚您的名諱,賜予這無望之地一絲希望吧……”
只見一道極細極亮的綠芒在風暴中一閃而過,隱入黑沙之中,不知去向。就在此時,畫面似乎被暫停了一瞬,空間里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突兀傳來:“停!停停、停!雅里夫,就為了這么點虛假的沙子,大地女神的仁慈可不是你做假禱告的借口!”
隨著聲音的響起,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漸漸消散,現出了這間屋子的真正景象:
一間溫暖舒適的會客廳中,一個滿頭紅發,有點禿頂的老人正端坐在沙發上,義正言辭地發著牢騷——如果忽視掉他握著水杯的大拇指上,那根搖搖欲墜的綠芽的話。
“大地女神的仁慈比你所想象得更偉大,林比,”雅里夫好整以暇地看著好友,“好久不見,你就送我這么一份‘驚喜’?”
“對于你的貿然而至,我只是表達一下小小的‘抗議’罷了!雅里夫,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我儲藏室余下的食物可不多了,若你能夠體諒我一下,別讓我這個已年近老邁,行動艱難的老頭子,上街和那些年輕力壯們在集市里討價還價,如同搶劫一般買賣食物和酒水,就趕緊說出你的來意,完了趁著天黑騎著你的小飛馬回去,第二天還能趕上小埃蘭準備的熱騰騰的早飯!”
紅發老頭毫不客氣地叫嚷道。只是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倒是很難讓人聯想到“老邁”上來。毫不在意地彈掉拇指上的綠芽,林比喝了一大口杯中的麥芽酒,咂吧咂吧嘴,開口又道:“不過我說,剛才的景象你還眼熟嗎?”
“死亡沙漠,薩塔尼們的大本營。再過一百年我也能認出來?!毖爬锓虻?,灰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你叫我表明來意,我這次來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件事。為了保密,我決定不用任何魔法工具和你聯系,而是選擇直接過來你這邊,雖然我不敢有十分保證自己這次的旅程能夠不被任何有心人發現。所以,你也發現了?”
“你跟我不是唯一嗅覺敏感的人,雅里夫,我相信雷電堡里的那位,還有那該死的加莫四世早就有所感應,畢竟他們……”林比沒有說完,臉上涌起一陣厭惡之色,繼而說道,“該來的總歸會來,我們也該加緊行動起來了。只希望我們的行動還不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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