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殤痛

雨季到來，天上總是霧蒙蒙的，細雨如同線絲在空中飛舞落下，而天空中厚重的烏云蓋頂，其中不時有一縷雷電自天而下，把有些昏暗的天地在一瞬間照的澈亮，不多時，雷鳴似取自天地間的一尊重鼓，天神敲擊后響徹天地，發出恐怖的天威氣息。

這正是雨季來臨的前兆，與春雨綿綿不同，夏雨最是滂沱，陰云驟雨變幻無常。

接連不斷的陰雨天氣，使得空氣中彌漫著朦朧的水汽。

中午時分的天空陰沉，卻悶熱不已，天地又如幻化為一大蒸籠，勞作的人紛紛往家里趕，知道大雨要來了。

不一刻，傾盆大雨果然如約而至，大雨壓蓋了一切，啪啪滴落在地上，本來大風吹過塵土飛揚的土路也被雨水沖擊成泥流，往低處淌去。

路邊，灰土附著的荊棘樹木也被沖刷得一塵不染，雨水就像天然的淋浴，洗滌著天空下的一切，又成生命之水，賦予大自然萬物生機。

低矮的廚房里靠墻搭建的灶臺，篝火燒的正旺，常年燒火把廚房楸的烏黑，樓上又是堆積柴火雜物的地方，不時落下點點灰塵，屋頂瓦縫下接漏雨的水桶滴答滴答響個不停，這樣的生活環境可謂極其簡陋。

勞碌了一日的李遙在傍晚降臨之際，在灶火前津津有味的讀著上次隨奶奶趕集鎮上買的一本《三國演義》，雖然買時因為便宜這書已經破舊不堪了，但絲毫不影響李遙深深受到那個世界和那個時代的動蕩風云所吸引，沉浸其中。

只是最近奶奶的身體日益消瘦，病痛纏身，那一聲聲咳嗽仿佛重鼓般敲擊著李遙的心靈，李遙多次相勸告訴奶奶去鎮里看醫生，可是奶奶在這個問題上卻異常固執，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咳咳~”有些嘶啞沉悶的咳嗽聲又從房間中傳來，輕微的聲響夾雜著外面的嘩啦雨聲，微不可聞，卻依舊傳到李遙的耳里，李遙急忙放下手中的書本，快步跑至奶奶病臥的床前。

低矮昏暗的側房里散發著霉味，并不是水泥地板，發黑的土地上透著一股潮濕霉氣，在這樣的惡劣簡陋的居住環境里如何是養病之地？

“奶奶，您咳的厲害，要不我們還是去鎮上看看醫生吧？”李遙緊張的說道，眼中充滿了祈求。

“咳咳...扶奶奶起來，我想再和你說說話?！崩先说穆曇粑⒉豢陕?，不過李遙還是聽清楚了，小心的扶著奶奶靠在床欄上。

“小遙，時間過得真快??！”

奶奶臉上皺紋滿滿，此時似是憋的難受，滿臉潮紅，呼出口氣才說道。

李遙并不知道奶奶這樣說是什么意思，只得點點頭作為回應。

“我這是老毛病了，醫不好的，恐怕這次真的撐不下去了?！?/p>

“奶奶你怎么這么說？你一定可以好好的，孫兒還沒有孝順你呢！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讓奶奶過上最好的生活?！崩钸b急得眼淚汪汪，如此說道。

“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吃了一輩子的苦，老伴死的早。孤零零生活一輩子了。小遙，能遇見你并且成為你的奶奶，看著你一天天長大，是我這輩子最高興是事情?！崩先艘荒樸裤街?，說到這里似乎所有病痛都消失一般，如入回光返照之境，臉上有了一絲紅潤。

“那一夜的雨大的前所未有，電閃雷鳴，就好像老天爺發怒了一樣，第二天一早我出去時又見祥云盤繞，恰好在后山聽見嬰兒啼哭，遇見了你，這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把你帶回來后我很高興，一身的癆病好了一大半，否則哪能堅持得到現在？只是現在我恐怕真的不行了！”老人追憶往昔，回憶起初遇李遙時的情景，還帶有一些迷信思想。

此時對奶奶說的話頗為不解，但李遙知道奶奶這似乎是交代后事，急紅了眼，眼淚掉了下來，哭哭啼啼的說道：“奶奶，不要說了，你身體好著呢，不會有事的?！?/p>

“生死由命，上天注定。上天給我送來你這么個乖孫子是我的福氣，況且被這病痛折磨著實痛苦，不如早些解脫?！崩先艘荒樞牢康恼f道，臉上露出絲絲笑容接著說著，

“只是沒有看著你長大成人，結婚生子，我實在是有些舍不得離開，不過你從小就聰明懂事，比其他孩子要成熟能干，奶奶相信你有自食其力的能力，這時候就算離開了也不用擔心了?！崩先苏f完已是氣喘吁吁，老態龍鐘的樣子讓李遙心如刀絞，一瞬之間，似乎一縷縷黑氣匯聚于印堂，瞬間蒼老的不成樣子。

“柜子有塊玉佩你取下來帶上，留個念想，如果以后要用到錢就賣了吧！這是個老物件了，從祖上傳下來的，應該還值點錢，里面還有我存的一點錢你也拿上。一定要答應奶奶，好好的活下去?！蹦棠探淮暌磺?，李遙看到一縷縷黑氣布滿奶奶的臉龐，原本還有些明亮的眼神也漸漸暗淡無光，枯如干柴的手掌想朝李遙的臉上伸來，想最后再摸摸他的臉，可最終還是差了一寸距離，未能再近一毫便無力的垂下。

“轟隆隆~”天空雷霆劈落，外面的雨勢大了起來，李遙仿佛被雷擊中一般，渾身顫抖，眼睜睜看著奶奶就這樣逝去而無能為力，眼眸鼓脹，眼角留下的熱淚竟是摻雜著些許血絲，如此持續，流淌著眼淚，到最后看起來卻是噗噗直流的血淚。

“啊~”跪在地上仰頭長嘯，幾近崩潰，不知哪來的恨意，恨這天道為何不公？恨這蒼天為何無眼？更恨自己為何什么也做不了？

“咔嚓~”仿佛什么東西碎裂一般，李遙通紅的雙眼霎時金光燦燦，照亮昏暗的房間，胸前白皙的皮膚上浮出圖騰紋身，異變讓李遙不知所措。

“嗷嗷嗷~”龍吟聲在李遙的腦海中響起，頓時眼睛痛的難以忍受，仿佛要炸裂開一般。

“噗~”一抹光華奪目而出，入眼的卻是一條惟妙惟肖的銀白色真龍，并無實體，如魂魄一般，因其在李遙的身體左右穿梭，還可任意穿越他的身體，從胸前進入又從后背鉆出。

“主人，為何你變了樣子？為何我們還活著？”李遙腦海中閃過一段話，不明其意，莫不是自己悲痛欲絕產生了幻覺？可是卻又如此真實，不像是假的。

“你是誰？”

“你忘了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是我身邊這條龍？”

“是的?！?/p>

“能不能救救我奶奶？”李遙不管此刻遇見的事如何荒誕，唯一牽掛的只有奶奶。

“我不能，就算是以前也不能，她已死去，起死回生乃是逆天之事，我不能做到?！甭犕挲埖脑?，李遙近乎失去所有的希望，身子癱倒在地上，本身這發生的一切就如夢境一般，得知毫無希望的李遙只覺得身體一陣冰冷，心臟的一陣陣刺痛令他喘不過氣來。

“主人真想救她？”腦海中又響起剛才的聲音，李遙默不作聲，渾渾噩噩，已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只是全身猶如置入暖流中般溫暖，手臂大小的銀色真龍在自己周圍游蕩，只是心痛之殤猶存，清晰的疼痛感牽動著李遙身上的每一處神經，此刻僅存一個念頭，讓奶奶回來。

可是卻渾然不知此想法較之常識是多么的荒謬無知。

“若是能救，我愿付出任何代價?！崩钸b喃喃道。

“既然這凡人對您這么重要，我便試試?！?/p>

話語剛落，四處靜謐下來，仿佛時間停格在此處。

這一切過于虛幻，在李遙腦海里細碎支離，如破碎夢境，鏡子碎裂的一刻，似清醒又渾噩，只是為何那一絲絲孤獨之感猶如麻痹身體的毒藥，侵入李遙的識海？

想要歇斯底里的怒吼把天空把這世間的一切摧毀，又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得任一腔熱血沖喉，任由心火在心臟里熊熊燃燒，昏厥過去或是死了也比這般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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