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麥克

楔子

這天早上，應屆實習生蘇林被叫到了主編辦公室里。不出意外的話，他將在轉正之前不得不去“洗耳恭聽”一下主編那倚老賣老的一番教誨。對蘇林而言，那些東西就應該是真正的耳邊風，完全的無所謂。像“城社”這種老朽的傳統雜志社，充其量只能是年輕人涌向各種風頭正勁的新媒體公司的跳板、墊腳石。對蘇林而言，就是這樣。

“小蘇啊……”沒錯了，就是這種長輩的口吻。

“誒！肖總，您找我……”當然就是實習結束的事情啦，蘇林心想，但自己的人設不應該是廢寢忘食的努力年輕人嘛，那自己的注意力就不該停留在關注那些功利的事情上。

但肖主編并沒有接他的茬兒，自顧自的樣子就如同沒有聽到蘇林那裝出來的疑惑。他背向著蘇林，面向書桌后面的大窗戶，沉浸在那五層樓外被林立的混凝土森林壓抑著的風景中。

“你是什么專業的??？”

哼！這種老官僚果然是什么正事都不知道的。找實習生談話連簡歷都不事先看一眼！蘇林心想著，背在后面的手在手機的屏幕上無意義地劃了兩下。不久之前，就是在這臺手機上收到了來自“北極熊傳媒”的郵件。作為“北極熊”集團下的一家全媒體大托拉斯，他們的競爭策略已經從“制定規則，量產人才”升級到了“遏制同行吸收新鮮血液，壟斷未來規則”的階段。大大的“熊”可以明著把所有想入行的年輕人從別人那里“偷”過來，但蘇林，可不敢現在就在“城社”招搖過市說自己拿到了“熊”的邀請。

“傳播學?！彼f。

“哦……浙大的傳播學……不錯不錯?！毙ぶ骶幰琅f對著灰灰的景色，“那肯定明白‘媒體’是什么吧?！?/p>

“是……”但蘇林還沒有開始回答就被打斷了。

“當然不會要你在這里做題啦?！毙ぶ骶幫ｎD了一會兒，似乎是等著蘇林把被打斷的不甘收斂一下。繼而說，“至于那些什么‘理念世界’啊，‘感官’認知啊，人是無法解除到真正實質之類的東西，太形而上了，也就……”

蘇林的不甘變成了一種硬懟面前這個權威的勇氣，他打斷了主編的話，說：“這些應該是原子古代的各種哲學思考吧。就比如什么‘洞穴比喻’，人們不斷努力挖掘出來的一層層的‘真相’不過只是偏離真實扭曲而成的‘真像’……近年來大說特說這些的應該是個姓黃的獨立學者?！?/p>

“嗯……還是對這方面有點研究的嘛?！?/p>

蘇林覺得這些老東西真的過時了。東拉西扯的談資哪里需要什么“研究”，在當今不都是些隨處可見的碎片信息嗎？

“偶爾看過一些，談不上研究?！北憩F出來就的只是禮貌罷了。

“這些說多了就唯心主義了……”還什么“主義”？蘇林心里越來越看不上這個什么都不是的“腐朽”之地了。

肖主編還是沒有轉過來的意思，似乎是看著玻璃上蘇林的鏡像說：“如今的世界這么大，不是說它本來不大，而是如今每個人自己能夠認識、接觸的世界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大得多。沒有人可以再憑個人的經驗而立足在這個世界上了?！疅o知’已經不再是‘可恥’那么簡單了，它現在徹底成為了生存的劣勢。別人都無需親自去火車站就能知道最新的列車班次；不用親自經歷歉收好幾年就能用現有的知識和天氣預報開設農場種地；更不用滿世界跑去找價錢合適的買家……甚至，不用親手數一下自己有多少錢，只要找正確的渠道去看這些信息就行了?！?/p>

“呃……您是說……肖總，您還是直說吧?！?/p>

“呵呵……我是說，我們媒體多重要??！”

“對對……對?！?/p>

“正如赫拉利寫的那樣，人類的祖先憑著‘八卦媒體’傳遞的虛假信息，集結調動了遠超其他‘人’種的力量，獲得了之間生存血戰的勝利。人們吶……總是關心媒體傳來的信息和‘真相’偏差了多少，可一直在重要地位的其實是這些媒體傳達信息會造成的影響，而不是那所謂的‘真’……”

這時，肖國輝在窗前踱了兩步，依舊沒有回過頭來對著蘇林的意思。

“就說……東港那次大爆炸吧。最真實的報導只會讓大眾知道‘東港出事故’了，爆炸了，死人了。只有一部分，包括一線報導和調查的人中也只有一部分，能看出東港的事故和夫四市前年的那些事情有關。而更大的背景下更震撼的‘真相’，也只有其中極少數的人可以分析出來。但媒體給所有人看到的‘真相’居然是一樣的——尤其是今天——但要看什么，什么信息是要關聯起來看的，什么東西是有‘真實’屬性的‘障眼法’，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了?！?/p>

而區別在于思維方式。

“而區別……在于思考問題的方式?！?/p>

這時，蘇林的小法和肖國輝肖主編說的話幾乎完全一樣。

“語重心長”這種陳詞濫調用來總結蘇林對主編談話內容的感想似乎有那么“一點點”的合適?！敖K于結束了！”這是蘇林最后真實的想法。也就在這時，肖主編終于回頭了，看著正要退出辦公室的蘇林說了……半句話：“那個……沒什么。你走吧?！?/p>

1

我是大麥克，曾經是一只公貓。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但現在，我一直很快樂。二爺暑假了，天天在家伺候我。如果我還和其他的小公貓一樣，每年總有那么幾次要鬧騰好久，也許二爺一家人就容不下我了。又或許，終將變成一個悲傷的故事？

總之，現在，這里是我的地盤。除了剛才忙完之后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二爺，家里還有老爺、太太和大爺。說起看電視，似乎人們都不像以前那么喜歡看電視了。以前他們看電視的時候，手里總是空著的?；蛘哒覀€瓜子，毛線之類的東西，不然的話，讓他們看著那一張張不停變化的模糊照片的時候，我就可以用一些伎倆讓他們或主動或被動的給我做個馬殺雞。不過后來，電視慢慢變了。照片越來越清晰，尺寸越來越大，而且那一張張有關聯的圖片變化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看起來不像照片，更像是連續的動作了。但人們卻不再看電視了。電視變成了如同古老的壁爐或者是個有漂亮景色的窗戶，它在放什么沒人在意，卻又不得不一直在那里忙活，成為一個發光的背景，排遣這些人類孤獨而無聊的心。

不過嘛，二爺從去年開始喜歡上看電視了。這個還要從大爺去年畢業的時候開始說起。

記得那時候天氣還沒有開始熱，也沒有開始不停地下雨。大爺好多年前就去了一個叫大學的地方，之后就不每天回家了。那幾天大爺開始幾乎天天都會回家了，偶爾會有幾天連續不回家。其實自從有了二爺，我也就不怎么期望他回來了。給我收拾房間的任務都讓二爺開開心心的拿走了，大爺也變得不懂我的意思了?？傊?，愛會消失吧。反正二爺不錯。

那天……晚餐吃的是三文魚，熟的，二爺才學會用微波爐沒多久，我喜歡吃熟的。老爺、太太、大爺、二爺都在。大爺說實習的雜志社定下來了，離家不遠，然后我就記不清了。電視對他們來說是背景，但我記得畫面上黑洞洞的……黑洞洞像極了我初戀的眼睛。電視上說，星辰大海里的這個瞳孔飛快的移動，然后地球上接收到了她爆發出來的伽馬射線。是啊，那么迷人的閃光，誰接收不到呢？看著電視，我不自覺的摸了摸頭頂，總感覺又有誰在上面潑綠油漆。據說這是從70億光年遠的地方傳來的，還說是有史以來最強的伽馬射線暴。

好吧，我是一只貓，我為什么會記得這么清楚呢？那是因為之后的整個夏天都陪著我的二爺。嗯……平時放學也是他陪我。而他則是因為大爺。

大爺自從那個夏天開始，就上班了，他們叫實習。和他的專業對口，在一家雜志社工作。不過他一直說雜志社太小太老太迂腐，想找新媒體單位工作。但是無論如何至少也是搞傳媒的，大爺開始在家定時看各種新聞，還拉著二爺一起看。二爺常常有很多問題。其實我也不明白，但我不想問，但二爺問了，大爺就會一本正經地說好多，一聽就是專業的，專業的都是耍流氓。我鉆到二爺懷里，二爺也就似懂非懂的一邊聽著一邊給我順毛。不過二爺真的記下來好多，等大爺上班去的時候，二爺就會看著電視抓著我和我說?！疤煳膶W家在去年就探測到了很強的伽馬射線。但是今年這個是最強的，有史以來最強的。我哥就在研究這個?！薄拔覈谋倍芬材馨奄ゑR射線的信息實時……準實時地傳遞回來?！薄笆飞献顝娚渚€暴……伽馬暴……伽馬射線暴被南極企鵝收到了……”呵呵，傻二爺，真當我看不懂電視嗎？電視上和二爺說的都是這次伽馬射線暴可能包含信息，已經被“北極熊”集團拿給旗下的人工智能科研組開始分析了。至于大爺在研究這個……誒，傻二子呀，大爺真沒你想得那么厲害，他只是個小編輯，還是實習編輯，到處ctrl+c、ctrl+v一些和這次伽馬射線暴有關的二手知識湊個欄目罷了。

說到大爺，雖然他那個工作很敷衍，但還是要一直追著這方面的新聞，雖然從來不可能是什么獨家報道，按他的說法都是些營銷文案。不過雜志社期期不能落下的稿子還是讓他了解了不少的東西。從去年實習開始，他總是會帶來一些關于這個射線暴最新發現。通常都是他回家說了幾天之后，電視新聞才會報道同樣的東西。不過和他說的總有些不同，至少電視上說的內容還不如他回家和弟弟、太太、老爺吹牛時候說的一半的一半多。不過自從爆出這次的宇宙射線可能包含外星信息，“北極熊”接手“解碼分析”之后，大爺帶回來的消息就開始和電視上的同步了。有時候大爺還會拿著手機看一些比電視上更新一些的消息，基本都是“解碼”之后向世界公布的外星信息內容。說得和真的一樣，伽馬射線暴中翻譯出來的信號居然能被人類看懂？

首先，伽馬射線是波長比X射線更小的高能光子射線。遠遠超出人類的可見光范圍。就算是我們動物，能看見的色彩遠遠超過人類，也沒有能看到伽馬射線的。不過，當然，這些用來服侍我們的猴子確實需要足夠聰明才行，所以人類發明了各種能夠監測電磁波的東西，捕捉到了太空中傳來的伽馬射線。

其次，即便能夠接收到，而且儀器足夠好，去除噪音和干擾的機器也足夠聰明，但那也只是一串斷斷續續的電磁波信號，和混雜在一起的無線電信號一樣，滋啦、安靜、滋啦、滋啦……

然后，即便他們把滋啦、安靜、滋啦、滋啦……存了下來，誰會想到這個可能是有規律的東西呢？嗯……好吧，這些猴子確實擅長干這個，總在各種各樣雜亂無章的現象里面找規律。也確實被他們找到了不少。

再然后，注定了他們會執意尋找其中規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變成0、1、0、0類似的信號?？蛇@些東西怎么就能看出來規律呢？運氣好，信號足夠多，他們看出了規律。

可最后，即便他們看到了一串串有規律的信號，是其他物種交流用的另外一種語言，人類又是怎么能讀懂別人的語言的呢？何況人類的編碼方式能不能還原原來那個看不懂的語言都是問題。

呃……二爺是怎么懂我的呢？呵呵，不管是二爺還是大爺，包括老爺在內，他們從來就沒聽懂過我說的話。人類根本就不可能懂我們貓在說什么，那些貓語翻譯器不過是我們為了方便他們伺候我們而發明的東西……不過太太好像有時候可以。

至于作為一只貓，為什么會想這種問題……你要知道，我是大麥克，我以前有過很多仆人，有的常常研究坐在暖氣片上和坐在美女身邊有什么不同，還有的總謀劃著把我關進一個黑箱子里用毒藥和輻射弄死我。

哼！總有刁民想害朕。后來我就逃跑了，找新的仆人去了，發現很多敲鍵盤的肚子軟軟、頭發稀稀的人比較太平。不過他們不懂得照顧自己，我也就覺得他們沒辦法很好地照顧我太久。果然，我送走了好幾個這樣的人。

還有點想念他們，至少他們在的時候一直陪著我，很少出門。

前些年，有那么一次暑假，大爺沒能回家。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之前，他每年都有一個叫暑假的快了日子。哦對，還有一個比較短的寒假。就和現在的二爺差不多。直到大爺身上的毛都長齊了之后，他就不會每天都回家了。但是暑假總是會在家里呆好久。去年畢業之后，暑假的回家待著的活動也從大爺的生活中消失了。起初我還以為和那次暑假沒回家一樣。不過冬天那個寒假還是會回來幾天，雖然比以前短很多，只在家里窩幾天。當然，我指的是白天。晚上還是常?；丶宜X的，不管是不是寒假或者暑假。嗯……似乎這也變得不那么規律了。我還是來捋一捋。

我剛來的時候，大爺就有寒假和暑假。那個時候他在一個人們稱為學生的階段。不放假的時候每天白天都不在家，不過每隔五天會在白天在家待兩天。每天晚上呢……都會在家，很少會不在，偶爾幾次吧。然后到了天熱的時候就有一個長時間的暑假。好久啊，應該有兩次月相循環。那時候大爺白天就會一個人在家，直到晚上老爺太太都會回來。寒假就不同了。開始兩天和暑假差不多，大爺一個人在家看電視打游戲，好像也會做些很累的運動，很秘密，都不讓我陪著。不過打游戲和看電視的時候總是讓我在身邊的。沒過幾天，一家人就都一起在家里度過白天和夜晚了。然后就又恢復了沒有放假的樣子。

所以……我的生活就是一直在放假嗎？為什么前幾個禿頭的胖子會一直呆在家里看那個有個彈簧馬賽克的小墊子的呢？哦，對了，這個小墊子是個有趣的東西，他們叫它“鍵盤”。但明明上面都是一個個小按鈕！我以前也是在鋼琴的鍵盤上走過的，那個東西才是鍵，如果拆開看就能看到。后來我也撲過打字機，那里面也是一條條的鑰匙（鍵）。但后來這些人的鍵盤就不一樣了。上面的按鈕很小，和打字機有點像，但是力度柔和多了。有的也會“咔噠咔噠”的響。這就不如鋼琴鍵盤了，那個聲音好聽多了。

不過當我踩上去的時候，人們的反應確實有點像。一般在鋼琴上，那個彈琴的人比我的速度都快，而且即便我踩出很多不和諧的音——沒錯，我能聽懂他們說的音樂——彈琴的人也不會生氣，只是繼續彈他的旋律，有時候會對我笑笑。然后就會有人把我溫柔的抱走。到了打字機上面，那個真的挺費勁的，在彈打字機的人通常都會很暴躁的把我趕開，還會扔廢紙團砸我。當然這是傷不到我的。至于現在這個帶電視的鍵盤……這些演奏者……他們并不會演奏了，毫無節奏，斷斷續續，還特別喜歡摸邊上那個叫“老鼠”的東西。天哪，他們是傻子嗎？以為我不認識老鼠？

當我踩上去的時候，有時候他們會很溫柔的抱我陪他一起看電視，有時候也會和打字員一樣把我趕開。不過他們沒有紙團。

紙團哪里來的？

啊呀~！扯遠了，回到大爺的那年暑假這個話題上來。這樣的日子沒過兩年，太太就有孩子了。多令我羨慕妒忌?。。。?！然后，太太就一直呆在家里了，整整兩年。我當然明白，那是二爺。期間，大爺不知不覺的晚上就不回來了。知道暑假和寒假。他們說大爺上大學了。所以，以前是上學，后來是上大學。學和大學是什么地方？一個比一個大嗎？或者和我一樣？我小時候不叫麥克，但是后來就突然叫大麥克了，從來沒有小麥克出現過。

大學，應該是寒假和暑假會回家渡過。但是那年大爺暑假沒回來。老爺太太每天都很焦急。太太帶著二爺在家，這個我懂，小貓也要喂養一段時間，然后才能教捕獵……其實我們好久沒有捕獵了，吃的喝的有人送呀，不過還是會教的。太太每天都看電視，還常常和大爺打電話。說是有一種很嚴重的肺炎出現了，人們都要盡可能呆在原地，不要到處亂跑。聽說大學里好多人因為感冒就哭哭啼啼，被帶到單獨的地方住去了，有其他人看著。大爺沒有放假不回家，就是因為那個叫大學的地方離家很遠，平時來回時間太長，不能每天，而暑假出現了這個肺炎，怕有病的人跑到沒病的地方或者沒病的人跑去了有病的地方。那個叫傳染，就和我可能染上的寄生蟲很像。聽說那個肺炎有名字，和一種汽水差不多。

所以呢……這些日子大爺突然幾天沒回來，我就以為又是這個汽水的關系。但其實不是，只是大學畢業了，有了和老爺太太他們差不多的一種事情要去做，叫工作。會讓人長時間不能在家，然后要做別人想做的事情的“工作”。

我想，我也有工作，就是培養二爺伺候我，然后訓練這一家人在我想要的時候給我送吃的喝的。

誒？那些禿頭胖子不工作嗎？還是按那些按鈕看電視就是他們的工作？

2

錯了！錯了！

我一下子從二爺身邊跳了起來。呃……其實是大爺先跳起來的……其實我就沒跳起來，只是立了起來，我很少用這種直挺挺的姿勢，兩支前腳撐起自己的腦袋。其實挺累的。

我希望他們能注意到我。他們理解錯了，我應該告訴他們。

大爺很麻利的收拾一些上班用的東西。之前他好幾天沒回來，這次回來本來是要休息兩天的。

“這是真的嗎？”太太追著大爺問。二爺過來抱著我。但我暫時沒心情讓二爺陪我玩，從二爺的手臂下鉆出腦袋對著他們說，錯了！理解錯了！

不過他們應該是聽不懂。

“這個真的是直播解譯，為這個我們之前做的都只是準備工作。那是絕密，沒有人在直播之前完整的看過這部分內容。這部分是首次公布，直播首次公布！”大爺回答著太太的問話。老爺也站了起來，像是給他們搭把手的樣子站到邊上。

我能感覺到，他們，不僅僅是大爺一家人，而是所有的人，外面的人們，都很緊張，很震驚。窗外傳來的嘈雜和不斷亮起的燈光能看出來。當然，我們貓，可以直接感覺到。

但是他們錯了！

就在剛才，北極熊獨家的解碼節目里傳來的內容是讓人類突然之間如此慌張的原因。

“外星人要擾亂我們軍隊的指揮系統，用我們的武力攻打我們?！倍斔坪踉谙蛭医忉?。我哪用這個毛孩子解釋。不過他應該是出于好意，也讓我確認，人們確實理解錯了。

等一下，二爺是第一次這么清楚地說這么長一串話。Emmmm……看來老爺太太也注意到了，不過還是馬上回頭去送大爺出門了。

之后，老爺和太太聊了一會要打仗需要做什么準備，是不是要去買東西，還是上網定一些東西。是不是應該馬上連夜就去24小時便利店搶購東西。最后決定，應該馬上開始，而且大爺似乎不應該去公司，也應該開始準備物資。太太則馬上帶二爺先去睡覺了。

我說的他們還是聽不懂啊，這些年是白訓練了。話說，這些年其實我也沒搞什么正式的訓練給他們。我得去外面找一些能聽懂我說話的人溝通一下……當然，應該是這個片區的幾只貓。

二爺上床之后，我假裝在他房間陪著他。正好老爺太太也沒空管我了。等他睡著，我就從空調架子上去了外面。第二天一早，我回來之后不就，聽到太太回來的聲音。老爺還沒回來。估計是在排隊買什么東西了。人們昨晚真的挺忙的。

我剛出門……出窗不久，所有住宅樓的窗戶都亮了起來。警報雖然沒有響，但在我到“倉庫”之前，就有軍隊出現在各處維持秩序了。如果開始軍事管制那肯定是要宵禁的。不過既然老爺到了天亮還在外面排隊采買，那估計并沒有宵禁。

誒……不想了，就那么回事。我先睡一覺，昨晚累得夠嗆。

蘇林一家人因為他的工作，比普通的家庭更關心北極熊的解譯直播節目。當然，這個節目的確是收視率最高的，所有平臺上。雖然蘇林是被作為“人才”挖進北極熊傳媒的，也確實在這一檔解譯節目相關的組工作，但畢竟如他所說，這種到了“絕密”程度的內容是不可能讓他這個“外人”——外面來的人接觸一手資料的。他的工作都只能是塵埃落定之后的聯絡、催稿以及司機外加快遞。而且這期節目被視為是重中之重，絕密中的超絕密。這個年代，電視劇、電影的最終情節提前劇透都因為牽扯資金巨大能到刑事責任級別，何況是這種幾乎全球都關心的外星文明信息解碼呢？

昨晚的直播能夠讓全人類震驚，蘇林也是絕對不會提前想到的。在以往一年的節目中，首先每次解碼都是預先做好，通過各個相關組織審核最后才在直播中放出解譯的部分。那已經是整整轟動了一年地球了。從最開始邀請專家，一方面通告解譯內容，一方面介紹人類破解這種外太空文明信號和語言的各種理論和猜想。第一期開始就超過了所有科幻和科研的被關注度。畢竟，幻想只是幻想，前沿科技也只能把人類送入未知的太空，現在只不過剛剛出太陽系。而這些來自射線暴的信息能給這所有的一切一個階段性的意義。人們開始懷疑以前過去的那么多次宇宙射線暴、流星雨、偶然擦肩而過而沒有毀滅地球的天體會不會都帶有這樣一大堆的信息。

那至少，“他們在哪兒呢？”這種問題就被徹底的瓦解了。他們一直都在，宇宙一直就是很嘈雜的，我們從來就不是孤兒，只是到了今天才長出了能看到他們的眼睛。

接下來，隨著節目的推進，解密的內容被大眾所知。這種“他者”出現會帶來的巨大變化暫且不談，光光內容就讓人們覺得非常的……有意思。

首先，很幸運的是，這些被去噪音之后留下的電磁波編碼居然是一維的，按照一個方向順序記錄了一大串的信號。這就和傳統的計算機數據的編碼非常相似了。通過數字化，人們可以方便的把二維或者三維的信息變成一維的數據用于儲存和交換。這意味著我們可以一點一點的往下讀，即便最后發現是要變成二維的數據表，那也是能找到規律而讀出來的。在一個二維的坐標系中，我們只需要傳遞兩個坐標的數據就能在平面中定位。但無論是按照寫在紙上的數學語言還是計算機內存儲的高低電平信號，還是要按照一定的順序記下這兩個數據，一個在前面，一個在后面，然后另外編制一個程序或者規則（當然也是用一串一維信息的形式），知道寫在前面的是X坐標，寫在后面的是Y坐標。很難想象，如果這個外星文明的信號不是一維的，他們可以直接描述兩個數據，甚至是三個數據及以上，我們怎么可能看得懂呢？那可不是分出兩條成串兒的數據——如果是那樣，實質上還是一維的——那個是整整多出一個維度的思考模式。不過即使如此，好在我們的大腦天生并不是串行處理信息的，只要這個信號能被我們發現，那總還是有希望讀出來的?？芍钡浇裉?，那個用來接收這種信號的機器還是個一根筋的家伙。你就算有十萬個一根筋，還是不能拼接出一個二維的平面。還有更讓人難以想象的，這個信息維度的度量可能都不是一維的。

想象一下，想象一下，一張紙上不按照我們習慣的串行順序書寫了正正一面的符號。而這個紙的數量居然也不是我們習慣的一張、兩張。而是……而是……

從蘇林進組開始，他就能比大眾更早一點點，大概就是一整天到一周不等的時間，得知解譯出來的內容。他是肯定很守規矩的，畢竟進北極熊還不久，前途遠遠比到外面吹牛更重要。沒錯，即便他想賣，也沒人會賣。但隨著節目熱度的快速升溫，他這種“小巴辣子”也收到過很多云里霧里的暗示和明示。不過他堅持住了。事實也證明，除了那些給他好處的幕后大佬不知道是誰，那些威脅他不透露內幕就要怎樣怎樣的傳說來自東南亞、中東、意大利什么的組織也不過都是騙子，和來電通知“你的賬號涉嫌洗錢，請把資金存到安全賬戶”一個級別。

至于解密出來的內容……就和蘇林面對這個新工作一樣。一開始那么神秘、高深、燒腦，蘇林對新工作和新東家也是充滿了激情、好奇、新鮮感。后來，除了各種具體的事物之外，蘇林最煩的就是工作報告，而外星文明的信息被大量解譯之后也被發現，似乎就是個工作報告。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是這個“報告”中寫的那樣，那不應該是從地球發出去給這幫外星人的“領導”的嗎？怎么會是從外太空的射線暴中來到地球然后被截獲呢？

一年來，人們發現，這些外星人工作組過去在地球上的工作似乎都被記載在這份工作總結上面了。大約很多年前，這個時間難以確定，很顯然他們表示時間的方式肯定不會是太陽系天體相關的方式，也沒有看到有類似原子鐘那種以某個已知元素的周期變化為參考的計時方式。直到這串數據的末尾一段，好像獨立的另一篇報告一樣，出現了可以和地球人們計時方式互相換算的方法。但這部分和之前的內容差異比較大，并不能推論出之前的時間到底是什么時候。這批殖民者來到地球，發現了這是一個適合碳基有機物存在的環境。不要誤會，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是碳基生命，只是說明他們對于以碳為核心構造出微觀三維結構不陌生，并且可以利用。沒多久的探索之后，他們就發現了地球表面已經有了初級的文明物種。而這個物種，什么都吃，把無數其他的碳基生物給吃絕種了。而且會拿其他的有機生命的殘肢和無機物作為工具和武器。無疑，這群吃貨就是人類。這里有一個地球人和這些外星人應該都能理解的簡單邏輯：既然在這個環境中一個物種能處于霸主地位，那他所展現出來的形態和功能必定是在這個環境中有優勢的。至少比其他同時期的物種有優勢，或者說更合適。于是這幫外星殖民者在充分考察了之后，認為這個貪婪切強大的初級文明物種難以駕馭。顯然，他們能夠不遠萬光年（這個只是隨便一說）來到地球，科技水平肯定足夠發到。至少直到今天，我們還是只能偶然在伽馬射線暴中發現他們用來通訊的信號，而他們已經在最少幾萬年前就可以自如的使用這種媒體了。

于是，在地表繁榮的碳基生命之中就突然多出來了他們這個外來分支。面對原來的地表最強，他們果斷的把自己改造成地球人類的樣子，并且更高大、更強壯、更理性、更長壽，拿起武器和人類開戰了。

當這些內容公諸于世的時候，掌握更多內容的北極熊傳媒以及各個高層顯得有恃無恐。外星文明很早之前就與地球人開戰了，這將是多偉大、多驚悚、多顛覆的發現啊。世界各地的各種思想如雨后春筍一般，借助各種勢力擴大自己的影響。宗教和神創論是其中最主流的。即便這些內容并沒有解釋宇宙的起源和人類的起源，但與神話中出現過的泰坦之類凌駕于人類之上神的傳說不謀而合。更有一派，在仔細分析了北極熊公布的節目內容，并配合他們從特殊渠道非法獲得的泄露出來的外星信息解譯的中間數據，大膽的宣布：公布的解譯內容中有個重大的錯誤！原文中并沒有說在地球上原有的文明是人類，只是和我們知道的智人祖先有點像，是把很多物種吃滅絕了，但最終勝利的是外星文明自我改造出來的物種。他們更會思考，更強大，把其他地球上的人類都消滅了。所以，地球人的祖先，滅絕了其他人類的超級人類，本來就是外星殖民者。外星文明在星際間殖民旅行，除了必要有意識的主體和穿梭機以外，不會攜帶很多資源，他們能夠在殖民星球利用當地資源發展工業和自身的生命形式。這不僅解釋了人類的起源，也預示了人類未來的發展方向。

這種推論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我們是這些殖民者的后代，那怎么我們沒有帶著老早就有的科技，現在和上級聯絡的也不是我們，而是“他們”呢？這方面的各種假說更是層出不窮。比如殖民者內部產生了分裂，一部分占據前期降落地球的科技核心，可能就是星際穿梭機，埋藏在地下。一部分生物體改造非常成功，占據了地表，用種種方法把穿梭機上的一派人給囚禁起來。時過境遷之后，失去科技核心的他們手頭的高科技資源被消耗殆盡，可能只留下了一個強勢的物種基因在地表上。而被囚禁外星人是被同等的科技產物封印了，所以一直得不到發展。

無論民間或者各個組織之中流傳開什么樣的詮釋，最終在北極熊節目的下一期到來之后，這些腦洞大開的猜想都被一一擊破了。最主要的是，無論是泄露出來的內容（很難說是真的非法泄露還是其他原因）還是正式公布的內容，這幫外星殖民者在地球的開拓是艱難的?！肮ぷ鲌蟾妗敝忻鞔_表示了，他們在和人類的戰爭中失敗了。不止一次，是接二連三，是好多次，是一直一直在失敗，正經的屢敗屢戰。

內容中對于每一次外星人對地球文明發起的進攻的戰略有比較清晰的記錄。地球上的人也為了對付他們的進攻而在軍事科技方面有長足的發展。為了對抗外星文明，地球上出現了常備軍，升級了武器的射程，盔甲的性能。外星殖民者也從最開始的見人就殺，慢慢開始全面針對地球武裝力量攻擊。而且還能夠轉化和利用地球軍隊的生物個體和裝備。但后來又發現地球人方面常常會在局部制造從數量到地形等方面的優勢來擊潰殖民者力量。而且地球人的武器裝備，兵力調配也出現了明顯的進步。更關鍵的是，殖民者在某處擊敗了一部分的地球人軍隊，采取了一種新的科技裝備或者戰術而得到的優勢，居然無法被重復。遠在萬里之外的戰場上，地球人方面很快會出現對應的辦法。且不是一個地方會這樣，而是幾乎哪里都變成了對這種新的優勢有抵抗力的狀態。這幫對碳基生命不算陌生的外星殖民者一定在感嘆：地球上原生的霸主，有道理??！

接著，在學會攻打指揮軍隊和訓練準備武裝力量的人類集群之后，殖民者發現，人類并不了解和他們的戰爭與人類內部不同族群的戰爭有什么不同。也許，可以利用人類和人類之間的矛盾消耗他們自己的力量。這將進入漫長的謀劃和等待過程。

再后來，就進入了后一段可以和地球時間換算的內容。解密組聯合了很多專家，最終猜測是，經過很多年之后，殖民由于節節敗退，沒有獲得期望的統治地位和資源，隨著宇航器帶來的設備維護可能出了些問題。比如計時器損壞了，而那時，地球人類文明有了明確的立法和計時工具，就被他們借鑒了。

3

節目開播半年多過去了，外星文明通訊信號的解密節目隨著令人們開懷的一次次殖民者落敗，而變成了一檔娛樂節目。收視率趨于平穩，社會反響也從起初的“狂喜發現了真神”轉變為看這群悲催的外星殖民者如何沒落。這都歸功于北極熊不保守的政策，也可能因為北極熊傳媒根兒上就是個游戲娛樂業的公司。加上資本和流量的力量遠遠超過地球上原來的各個管理者，以及最終要的——這是他者和人類的交流，地位相當于應該為人類共享的科學研究。當然，以前是應該，現在有條件了，還是歸功于北極熊。

但隨著時間軸的加入，關注度、收視率又一次暴漲！

前兩期的節目，蘇林一然后機會在正式直播之前接觸到相關內容。他作為助理在自己的主管邊上列席了會議，大家討論了一下最新解譯出來的內容，有一點敏感，但是已臨直播，所以并未改動計劃。第一次公布有關時間軸的內容就是在大約700年前。

殖民者在沉寂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后，地球文明幾乎都沒人記得曾經出現過的他們。在潛伏之前最后一次潰敗，殖民者已經局部利用地殼變動的力量。但由于之前沒有在地球表面稱霸，他們的資源在很小的范圍內造成的破壞雖然波及了全球很多地方，但破壞有限。人類文明已經具備了在這些自然災害中延續下來的能力。不光是生命群體的繁衍，關鍵是以前的文明成果能夠流傳下來。這應該就是語言文字功勞了。當700年前，殖民者野心再次蘇醒的時候，他們學會利用盟友。也許地球上其他的物種還不能說有文明，但已經可以被殖民者利用了。雖然這種戰略思想上并沒有領先人類很多，畢竟人類也早就馴化了野獸，可以用于作戰，或者作為食物。

殖民者改造了一些地球上的原住民，讓他們站在殖民者的一方對地球人發動致命打擊。同時讓這些不會工具地球上一些特定的原住民，從而幫助他們打擊那些對他們來說威脅最大的敵人。自然就是我們人類。而且根據曾經的經驗，他們選擇了人類群體之間沖突比較多的區域展開重點打擊。主戰場上，他們消滅了大約三分之一地球人。但依舊是在完勝之前，那些被改造的原住民似乎出現了分歧，殖民者猜測是一些脫離控制的個體被人類策反了，而且由于人類本身有大量的資源和原住民盟友，最終還是失敗了?！肮ぷ鲄R報”中有一句話引起了解譯組和與會人員的注意，據說殖民者中有一群人在計劃潛伏期間泄露了一小部分未完善的戰略計劃，由于具體時間以及當事人沒有被確認，所以只能在記錄中留下這一句。解譯組也在翻遍了之前的內容之后確認沒有類似的戰略被記載過。而這，很可能導致了這次突然襲擊的最終失敗。

雖然失敗，但是戰斗區域造成敵人三分之一的死亡依然是不小的成果。那可是敵人的全員損失，不光光是武裝部隊。隨后的幾百年內，殖民者不斷改造原住民盟友的特性和種類，從二維平面戰場擴展到三維戰場，從陸?？崭鱾€方向向人類發起攻擊。這是漫長的拉鋸戰，每次都能殺傷不少的人，而人類繁衍的速度顯然更快。而且，人類自從700年前的大戰之后出現了不同于以前的特殊作戰部隊，是專門針對殖民者的部隊。他們的武器更精準，看似更溫柔，不同于以往的大、硬、熱，但卻更致命，更有效。幾百年來這種戰爭在地球各地發生，有的是局部戰爭，有的是全球性的。殖民又有新的發現：雖然人類內部戰爭的形式與人類對他們的戰爭已經很明顯的不同了，但人類依舊能夠在自己的戰爭中發展出對付他們的思想和技術。這讓殖民者非常頭疼。當然，這個是節目組的猜測，既然外星人可以想事情，那應該有個用于思考的器官會因為思考而過載不適。恩……對，他們應該有頭。隨著記錄中時間越來越接近現代，人類特殊部隊也在一次次的戰爭中成長起來。

上一期節目，“工作報告”的時間線已經到了大概20年前，殖民者的戰略思想似乎開始了又一輪循環。當然，他們又失敗了一次，雖然也有一定的戰果。他們又開始覺得，針對那些人類中專門針對他們的武裝進行打擊似乎會更有效果。而且這支武裝力量相比其他人類的武裝各自為陣而且還常常自相殘殺，顯得非常團結。這也很好理解，畢竟是敵人是人類共同的同一個敵人。

“我們可能被人類發現了主體的存在！”這句基本上算是直譯了“工作報告”中的內容。

而這一期讓全球恐慌起來的節目中，不僅解譯出殖民者準備再次對人類發起全面進攻，而且這次主攻的目標就是那些針對他們建立起來的人類特殊部隊。但其實節目到這里，大家還是如同上一期一樣，像在關注一個歷史大事件而已。因為上一期開始有的部分已經顯得很莫名其妙了——人類什么時候建立的針對外星人的部隊了？什么部隊？太空軍嗎？現在探索外太空的力量攜帶的武器和其他部隊比起來頂多算個小區治安部隊。還是幾個大國的宇宙探索部隊已經秘密的武裝起來了，多年來保護人們卻不為人知？開什么玩笑，這些個大政體，會這么做嗎？

但這些充其量也就是接下來幾周時間的全球熱點，或者引發什么新運動的大潮，不至于當時就那么轟動。

關鍵是時間，節目最后——本來并不是最后，只是這部分開始，主講湯老就當場愕然，沒辦法直播了——解譯出來的時間精確到小時，而且是兩小時之前，殖民者對人類的新一輪打擊又開始了。

我是被二爺吵醒的。

老爺已經回來了，只買到了兩箱方便面。昨晚軍隊很及時的首先到各個營業的商鋪維持秩序。無論是上街的人們還是呆在家里醒來的人們，一直都關注著解譯的后續。不過接下來的官方廣播鋪天蓋地，加上部隊的快速反應以及人們心中都有的疑點，避免了一次全球性的大動亂。

“倉庫”距離蘇家不遠，就隔了兩條街。其實是一個廢品回收站的后巷。汪小嘟和米蘭也來了這里，還有杰森和茉莉。還有幾條狗，和麥基帶頭的一群老鼠（啊，他們是我的線人）。昨晚騷亂的人們要是看到我們在這里這樣呆著，估計會以為外形侵略者就是我們呢。

人類確實不了解這群外星殖民者，但我們祖祖輩輩都記著和他們交往的事情。在我們貓的歷史中，他們是比貓早很多時間就來到地球上了。當其他的生物都進化地越來越龐大復雜的時候，他們依舊是原來的樣子，似乎那樣更容易在各種環境中生存，要求更少，殺傷力更大。不過我們也不確定他們的本體到底是什么，還有他們的飛船在什么地方。他們真的很小，但卻很強大。這種強大是他們簡單的形態很容易改變，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向地球上的其他生物發動攻擊。雖然總是失敗，但他們依然是存活在地球上了。其實，現在也算是地球生物圈的一部分了?？梢哉f每個存活到現在的物種都有一套對付他們的辦法。他們也在學習各個物種的優勢。當然，總是學那些很小的東西的。畢竟他們太小了。

這次外星人要發動攻擊的事情我們早就收到了消息。確實主攻目標是人類。但和以往無數次一樣，基本上就是讓人們感冒發燒。也許在細節上又有些變動，但差別不會太大。確實會讓很多體弱多病人的人死亡。但這個事情在人類之中也是不是頭一次了。耗子們表示，肯定不如700年前那次黑死病厲害，他們從蝙蝠哪里聽說的，蝙蝠都試過了。一方面人類體內免疫系統比以前發達很多，見過很多類似的細菌啊病毒啊什么的了，還有就是現代醫學隨著科技進步也比以前發達太多了。哦，對了，傳說中病毒是這群外星人最早來地球的時候忽略的對手，他們被病毒殺的屁滾尿流的。原因是他們剛開始覺得這只是有機物集合體，連生命都算不上。但簡單的結構會快速復制變異，這可能也是外星人始終保持迷你體型的原因。

人類是目標，而其中醫務工作者，就是醫生們，是他們這次打擊的重中之重。理由太簡單了，因為人類面對他們強大無比的原因之一就是醫生和醫生們掌握的科技太有力了。至于節目中的翻譯顯然是偏差了。在外星人眼里，他們的敵人確實是人類，但武裝力量其實是各種免疫細胞。切~這幫人類，幾個世紀前已經知道有這個東西了，結果關鍵時刻想不到。小嘟家里老爺子前幾天就說過可能地球上的軍隊要和外星人開戰了。不過一方面直播前沒人知道全部解密內容，另一方面之前的內容也都很荒誕，如果有那么大的和外星人的戰爭怎么可能都沒人有印象，更不用說切實的記錄還一個都沒有。這些年來和過去的幾千年來，所有被記錄下來的都是人和人之間的戰爭?；蛘呷撕妥匀粸暮Φ牡膽馉?，如果算的話。所以當晚的交流之中，我們確信了從蝙蝠那邊收到的外星殖民者要開戰的消息，確認了攻擊對象應該是醫療系統的人類，也確認了人們，所有我們接觸到的人并推測此外大部分的人類，都搞錯了殖民者將要……或者說已經攻擊的對象。半夜起，所有的武裝部隊，包括軍隊、警察都緊急行動起來，嚴陣以待。為了維持穩定，政府部門、新聞媒體和相關的科研組織，當然包括北極熊集團，肯定都忙得團團轉了。

“所以主人們會白忙一場，結果一團糟，也搞不清發生了什么然后迎來一次流感？”老狗亨特算是總結了大家的交流。

“只要我們家的死肥宅別忘了給我鏟屎就行了?！避岳蛱蛑ψ?，又看向了麥基他們，“否則我可能要試試自己基因里的覓食能力還好不好用了?！?/p>

這時候就能看出來，人類說的“抱頭鼠竄”是不對的，因為老鼠們跑路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抱著頭的。

隨著老鼠們逃散，這次會議也就結束了。我又去三條街外的老肖家，看了看叫鰲拜的姑娘（是只很漂亮的母貓），雖然什么都不能做，但還是聊得很好。老肖很早就睡了，作為他那個職業，錯過今晚不知會不會悔恨終身呢？

最后我們倆默默的看著月亮，就像上面有貓能聽到我們內心的聲音。

4

我在家陪著二爺，在貓糧吃光之前，混亂就已經過去了。這些天我還和麥基、亨特他們見過幾次面。離開我們的城市，遠處確實有些地方發生了暴動。這和電視新聞里播的差不多，我們所在的這個自古被稱為中心的地方還是維穩力度比較大的。所以，麥基應該也不擔心他們自身的安危了。至于那些遠親……其實和之前也沒有太大差別。人類似乎察覺到了預想中的戰爭并沒有到來，懷疑這是個惡作劇，就好像什么CFC、HV穿越事件什么的，可能是哪個科幻劇組在試劇本。老爺在家就是這樣和太太聊的。而作為消息的傳播者——北極熊傳媒——自然被頂上了風口浪尖。全世界都在等他們的交代，而有權利的部門早就把這頭“熊”翻個底朝天了。所以大爺自從那天離開就一直都沒回來。每天都給家里電話報平安。但小嘟早就告訴我們，有關人員都被隔離起來調查了。

能查出什么呢？又要說到北極熊這次幾乎透明的操作了。如果這是電影，現在已經放映結束了，他把所有的劇本，包括用來防止泄密而寫的以及最終上映的外加全部素材都展現給了全世界，調查只是浪費時間和金錢。這可是科學發現，除非有造假。據說連前幾次泄密都順便幫北極熊抓到人了。最終只能是一個大資本給全世界人看了一個造成恐慌的真相（他們以為是真相），最后要找人負責，發現北極熊居然前所未有的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那大家就只能在各地的分公司抓個負責人來頂罪。危害確實存在，罪名也確實存在，動機當然是為了錢。而真相，只有我們知道……

半個月之后，這幾個替罪羊沒人關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手段救他們自己。人類開始了另一場大戰，這次殖民者發動的戰爭真正走入了大眾的視線。和以往的流感或者肺炎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初期被感染最多的就是醫護人員。好在解譯組的專家經常被召到一起對質，后來這種集體訊問就變成了集體會議。加上北極熊在地球上的特殊地位，專家們聚集在一起其實只是為了安撫一些特定人群，他們會窮追不舍地來抓現任政府的小辮子。再說了，這些科學家就算有罪也是被人利用，何況他們只是在上級的批準下（當然，這個上級有各種勢力和實力操控）進行科學研究。研究內容也不過是各種信號、代碼、算法、語言、文化，可不是什么人體實驗，成果也只是文字性的而沒有實際的產物。

這樣一來，伴隨著對這些人的優厚待遇，他們只是暫時集體工作而已。有什么成果依舊是北極熊控股下的資本。至于他們家里……罪不及家人，這都什么年代了，早該有這種覺悟了。每天限制和家人的通訊，變成這幫學者除了訊問時能看到的“證據”以外唯一的研究對象。起初似乎是一種慰藉。但隨著新病毒疫情消息傳入了這個集中調查所，有些老教授的家人是醫生——畢竟博士和醫生有時候就是一個玩意兒，很門當戶對啊——傳來了一些很令人擔心的消息。集中所內眼看要騷亂起來，但由于一方面這是一群文人，看守可是正規部隊，完全沒有一戰之力，另一方面，這幫腦子閑不住的專家很快就把注意力從擔心家人親戚轉到了和自己一年多來工作相關的事情上?！叭绻@有關聯??？”突然就有人這樣說，大家就都撲到詢問人員的桌子上翻看解譯文件去了。不得不說，假模假式 “訊問”這群調查對象的官員還是很明白事情的輕重，在過程中也對外星文明的信息有了更多的了解。當即就攔住了要上前鎮壓這幫老學究（也有年輕人，不過這幫到了中年都謝頂的家伙看起來都比較老）的軍人，把這位置空出來讓他們工作。進展很快，不久后還在這些學者專家的要求下搜集來了近期的新聞，尤其是有關疫情方面的。由于解譯工作中涉及很多可能是遠古時代的信息，所以也早有歷史學家、考古專家入駐。其實不用他們，一個普通的知識分子都可以在嘗試的范圍內了解到，大約700年前的黑死病，之后列文虎克的放大鏡讓人們了解到了微生物，人類和細菌病毒的持久戰就拉開了序幕。

“外星文明在攻打地球上其他物種的時候幾乎戰無不勝，因為他們發現了用細菌和病毒的形態幾乎是無敵的。他們用好幾個物種做了實驗，都成功了。但最終目標依舊是地球上的最高等也是最難馴服的生命——人類。一個高等的哺乳動物體內能對付細菌和病毒的東西可不少！”

“所謂后勤保障部隊，可能就是人類體內各種養分的輸送系統，消化系統、呼吸系統。紅細胞？”

“那指揮系統，會不會就是免疫系統的免疫機制？正面部隊就是淋巴細胞、巨噬細胞、粒細胞什么的？修補防線的工程部隊是血小板之類的？”

“于是他們沉寂了很久積蓄力量，那次大規模鼠疫爆發就是他們第一次對人用細菌武器。由于人類身體營養供給比很多自然界的生物要強一些，加上免疫系統的自適應能力，最終讓人類沒有完全覆滅。殖民者有采用了病毒的形式進行打擊，雖然個體不如細菌強大，但變異速度比細菌更快，只要比人類免疫系統適應速度快，這個人就無法戰勝新變異的速度。這也是在其他有免疫系統進化能力的物種上試驗過的，基本沒有個體能撐到免疫系統獲得抗擊新病毒的能力?！?/p>

“蝙蝠？！”

“果然……”

專家們開始各抒己見。

“而人類不同。醫學、生物學、化學等等科學漸漸興盛起來，加上醫生護士以及各種照料病人的人們出現，人體能夠比其他物種在同樣級別的病毒或者細菌面前堅持更久的時間，讓免疫系統有時間產生自然抗體?！?/p>

“何況，我們還有抗生素，消炎藥和疫苗?！?/p>

……

就在這個金錢圍起來的小天地之中，這些百感交集的大腦門終于揭開了這個我們貓兒早就知道的真相。

“殖民者要打擊的人類特殊部隊是醫生……是醫療工作者。也許還有醫療，醫藥研發系統？”

“是那些用醫藥治療傳染病的醫護工作者的免疫系統?！庇袀€頭發還比較多的人雙手壓在一篇解譯文檔上說，“這句話我們一直以為是無意義的信號重復?！畬ｉT針對我方新作戰方案的特殊部隊的專門針對我方新作戰方案的特殊部隊’?！逼渌艘捕蓟腥淮笪?。那么昂貴的宇宙通訊，至少在人類的眼中這肯定不便宜，怎么可能在內容上出現這樣的浪費呢。

當然啦，這些話可不是大爺那個“小巴辣子”能聽到的。不得不要提一句，幾千年過去了，蟑螂老鼠依舊能在人類的堅固掩體中無孔不入啊。

5

兩年后……

大爺朝九晚五偶爾加班的日子過了一陣子。突然又迎來了一個“特殊項目”，要出差一陣子。我當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嘟說他們家老汪也要出差。這還能是為了什么？

這些日子以來，外星文明信號的風頭過去了，疫情也趨于穩定。大家漸漸不再關注這個三年前開始的重大事件了。而北極熊依然是那頭熊。之前搞得天下大亂使他們贏得了不少的民間關注，更有某些國家的政府和科研機構對外星文明信息垂涎三尺。怎么可能因為一個播出事故而把這種東西完全擱置呢？不知道這次，人類能不能猜對外星小細菌的計劃呢……

不管這些奴才們的事情啦，現在我的眼里只有鰲拜美麗的毛發和眼睛中不斷向我發射的信息。哦！或者說，不管是不是她在發射，反正我的眼睛里不斷發射著和她表達的內容一一對應的電波……

從東走向西，不就是倒著從西走向東嘛……向著美麗的夕陽、彩霞和我的鰲拜，看我風騷的走位~！

數月后，太平洋某處海底掩體內。

“部長，根據上次的經驗，特殊部隊指的肯定是醫務人。那這次說的這個，人類方面的給醫務人員提供對敵作戰戰術升級信息和研發調配新武器的系統，應該就是疫苗和病毒的研究機構了?！闭f話的人表情嚴肅，略帶興奮。聽話的人面無表情。

“阿——秋！”大麥克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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