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彩虹橋

凱特帶著睡眼惺忪的奧利金從二樓下來了，太陽也升起了。

肖國輝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褲，看著樓梯上下來的兩個人?？吹贸鰜砟莻€大人是星期五，步態衣著都沒變，但總讓人感覺有些不同。她牽著的小孩子應該就是奧利金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肖國輝有意識的俯下他異常高瘦的身子，低頭迎接這位小公主的到來。

“你早呀，我的公主?！辈恢焙屠鲜烊藙P特打招呼，肖國輝專注地看著奧利金并準備向這個迷迷糊糊的小姑娘介紹一下自己，單膝跪在了小姑娘的面前。但他明顯感覺鼻子里沖進來一股很香甜的味道，可能是餓了。

“你是誰？”奧利金一只手牽著凱特的左手，另一只手揉著眼睛說。

“我是你凱特奶奶的老朋友……”說著，肖國輝抬頭看著凱特，想示意讓她介紹一下，但就在這時候愣住了，不自覺地站了起來。眼前的凱特不僅不再那么蒼老，而且原本以太病造成的潰爛后復原的皮膚變得完美無瑕，幾乎在兜帽下發著光。頭頂的可以數出來的幾根枯脆的頭發，這時也被兜帽下濃密的黑發替換，如果不是躲在帽子里面，那一定是一頭垂順的秀發，沒有絲毫的頭皮能暴露出來。肖國輝在阿給姆和避難所也見過一些美麗的女人，但眼前的凱特和所有記憶中的美女都不一樣。她是凱特嗎？她是！那個氣味，香甜如同蜜糖和婆羅門精華，不單單是饑餓，是記憶里熟悉的星期五的味道。其實晚上，肖國輝已經在那個年邁的凱特身邊回想起了曾經在素樸謬吞營地里那熟悉的味道，那就是凱特的味道。但以前并沒有特別在意過那個混雜著草藥、婆羅門糞便和汗水以及垃圾的味道，現在她單獨呈現出來了。

凱特看著站得筆直，一動不動的肖國輝，忍不住笑了，微微地低下了眼眉，抬手用右手食指的第二個關鍵擋著那毫無瑕疵的、在輕輕吹開的嘴唇后面的、比那完美的皮膚更閃亮潔白的牙齒。好在他倆都還記得奧利金就在下面，兩個人的中間。

“早上好！奶奶說過肖國輝的故事。喂！聽見我說話了嗎？”

“當然，我的公主。萬分榮幸您知道我的名字?！北恍」媚锏穆曇艉魡净貋淼男x又立馬蹲下來和奧利金說話。小姑娘看起來真的很可愛，但肖國輝的腦子里卻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她看不見凱特的樣子變了嗎？也許有什么原因吧，肖國輝不知道，也沒人特意來解釋。

“餓了吧。我去拿早餐?！眲P特把奧利金交給肖國輝，帶到了壁爐邊上。小姑娘也漸漸清醒了，開始和肖國輝有問有答起來。肖國輝還是在好奇驅使下問奧利金，你沒發現奶奶變樣了嗎？小姑娘還沒完整地說出“沒有”就被送來的克洛諾米餅和蜂蜜水打斷了。三個人圍坐在壁爐邊吃著東西，凱特把兜帽擼下去的時候肖國輝不自覺地又呆呆地盯著看起來。他心里很奇怪地覺得凱特的容貌無法形容，沒辦法在自己的腦海里準確地描述，不僅僅無法用語言，甚至不能確切的鎖定具體的形象來記憶。他只知道這是他所見過最美的眼睛、最美的眉毛、最美的睫毛、最美的鼻子、最美的嘴唇，最美的顴骨、最美的發際線藏在最美的碎發后面、最美的耳朵躲在披肩發瀑布的后面半遮半露……所有的細節和整體的搭配都剛好超出肖國輝對女人最美麗的想象的邊界。的確有人曾經在書本中那樣描繪美人的樣子，所謂的一想之美，任何一個人能想到多美就有多美。而面前的凱特卻讓肖國輝感覺到那種剛好想不到的美。

吃完飯后，肖國輝聽到凱特讓奧利金去約好的地方，小姑娘就興奮得跑著跳著去二樓，然后拿著一個枯草編制的小手提包，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屋子，大門也沒關，外面的山谷里清新的風和晨曦吹了進來?，F在，小屋里的只有星期五和肖國輝了，還有那個即將熄滅的壁爐余燼。

距離足夠的近了，肖國輝的鼻子下面就是散發香味的凱特。他只能很輕地說話，才不至于讓對方聽起來太響。

“你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p>

“你知道自己復原了？”

“恩，我知道。昨晚聞到你身上的味道我就知道會這樣?！?/p>

“味道？我記得你的味道。我有什么味道？”

“我不知道……”

門外的山谷里，奧利金歡快的奔跑著，很快就消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了。越來越多的陽光翻過西邊的高山撒到谷中的克洛諾米地里。凱特從屋門里出來，陽光漸漸加熱下的山谷，空氣加速竄動起來。走入谷中的凱特耳邊頭發被谷中的風吹起來，忽左忽右的。肖國輝跟在她身后，也向著山谷走去。風又急了一些，不光暴露在外的毛發和皮膚，被吹動的衣服也摩挲著覆蓋在下面的部分?？寺逯Z米地被逐漸變強的山谷氣流吹出了一層層的浪花，陽光在作物的浪花中反射著閃光。一開始微微的，緩緩的，只夠撥動耳邊的青絲。然后愈來愈強、愈來愈急、愈來愈大，充滿了整個山谷，灌入每一條石頭縫隙，鉆進小屋里，把那余燼熄碳又吹亮了，吹紅了。小屋的門沒關，剛才的餐具也沒有收拾。兩個人就如同不會回來一樣，向山谷的東方走去，沒入昨晚肖國輝出現的田野之中。剛開始凱特走在前面，肖國輝跟著，不知道目的何在，他們好像在交談，又好像沒說清楚要去哪里。接著肖國輝又快步走到了凱特的前面。反正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凱特也沒有攔著，說明方向應該沒錯。超過了不少距離，肖國輝又停下來，看看凱特會不會給指一下要往哪個方向。但凱特沒說什么，只是繼續向前，向東，向風來的方向。

向風來的方向？肖國輝的思緒中此時只有身邊的星期五，不知哪個角落會突然閃出來這么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就閃了一下，就一下便消失了，繼續的還是只有充滿峽谷的風，時而領先在前，時而在后的星期五，以及那個味道。肖國輝不知道凱特聞到了什么味道，他只知道自己聞到了凱特的香氣。

接下來，肖國輝繼續跟著凱特走。他想過要問一下小公主去哪里了，也許還有很多類似風向那種不重要的問題，但都沒問。陽光從身后照向前方，肖國輝可以用自己的影子框住前面的凱特。他這樣做了，他很高，從上面稍稍向下看，看著克洛諾米穗浪上自己的影子蓋住了背對自己的星期五，一直在走，不是完全的直線，所以他要不停的看著影子，調整自己的位置，確保剛好把星期五都蓋上。如果現在的任務是專心走路的話，這算不算是肖國輝在任務中開小差玩游戲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肖國輝還在專心地玩著套影子的游戲。影子越來越短了，他和凱特的距離隨著影子的長度變化著。突然，凱特停住了，肖國輝差點撞上去，馬上退回一步，凱特轉過了身子。肖國輝抬起頭，又是那張讓他無法移開視線的臉，陽光下依然散發著更亮的光芒，這讓他忽略了實際上出現在凱特背后的奇景。

“到了！”凱特說。

“什么？”肖國輝愣了一下。

“就是這個，彩虹橋！”凱特舉起雙手，轉身，好像舉起山谷東邊一條和山谷一樣寬的彩虹大道，七彩的光線射向山谷盡頭的大海。

這時肖國輝才讓視線越過了凱特，看到了凱特那輕柔的、若有若無的氣息中興奮呼喊著的聲音——彩虹橋。

“走，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眲P特說著，過來拉起了肖國輝的左手。

“等一下！惡魔裝甲?！?/p>

“不需要了，交給我吧?！?/p>

凱特只管拉著肖國輝繼續向前，也不知道是走上了彩虹橋還是走進了彩虹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五顏六色，越來越亮，不真實起來。耳邊只有星期五小鳥一樣歡樂的聲音，但聽不真切到底說了什么。也許有一句“再見”？

確實有一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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