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油賊入梁

鹿盤山的天水，因水從天來，故稱天水。

上千騎兵沿著河谷散開，準備埋鍋做飯，突然間，沿著河谷的狂風吹過，暖洋洋的谷地突然變得陰冷。山中天氣反復無常，明明艷陽高照，突然就烏云密布，飄起點點雪花。風雪越來越大，打濕了衣服，士兵在瑟瑟寒風中發抖。

伍少壯對尤少白言道：“大哥，我帶人去谷地兩頭堵著點，風雪這么大，也看不清，怕是有人會借機逃竄?！闭f著這里，伍少壯的語氣變得憤怒，沖著山下隊伍大喊：“大伙注意點，抓到逃兵，直接斬了就是?！?/p>

圍坐烤火的尤少白、杜起、馮立清等人疲憊不堪，見到伍少壯還是這么生龍活虎，尤少白笑道：“少壯還是年輕啊，龍精虎猛，羨煞旁人??！”

杜起笑道：“他就是頭公兒馬，什么時候也不知道累?！比缓蟾吆?，“少壯，不用怕，這天沒人敢跑，就是你不砍死他，老天爺也會收了他，上來烤烤火?！?/p>

尤少白抬頭看看，憤恨言道：“這賊老天，真是不讓我們活了?！?/p>

眾人紛紛埋怨這天氣，片刻之后，伍少壯帶著滿身寒氣沖了過來，使勁跺了跺腳，撲撒身上的雪花，從懷里掏出大餅，分給眾人，“這餅藏了七八天了，想下山給大伙弄點吃食，可轉了幾個來回，也沒找到下山的路，都被封鎖了?！?/p>

馮立清將大餅掰下點來，無心的往嘴里塞著，面帶憂慮，“這么多人馬，看來這白澤衛和陳倉大營都出動了，少壯，你看到飛熊旗了嗎？”

伍少壯哈哈大笑，“飛不飛的沒看出來，不過，確是頭笨熊?！?/p>

馮立清將面餅放在火上慢烤，言道：“大哥，破馬陵那次，看來惹得麻煩不小啊，這半年來，辛暤琦像條瘋狗，不追別人，就死命的追著我們咬，當初咱們有多少人馬啊，騎兵就兩千，步兵那是人山人海??！不過半年的光景……”

“是啊，那是何等風光，上萬的隊伍那?！蔽樯賶褤现^發，很是不解，“怎么就垮了那！也沒打什么惡仗啊，跑來跑去，就見人馬越來越少?！?/p>

杜起苦笑道：“那時，還以為我們會像剛浪林那樣橫掃六郡，說起來，我們更有優勢，挨著陽華城，四面出擊，伸縮自如，進退由我?！?/p>

尤少白將烤的酥脆的面餅掰下半拉，遞給伍少壯，“我們是魚，流民是水，原來有百萬流民，不管到了那里，都有流民做內應，都有流民加入咱們，隊伍自然是越來越壯大。這半年來，我們日漸衰弱，還不是因為流民入梁嘛！”

馮立清點頭，“是??！有了活路，流民也就紛紛散去了，這就好比大池子的水越來越淺了，我們這些魚兒自然也就沒了騰挪空間了?！?/p>

杜起面色憂慮，“邽戎也不敢收留我們，若敢收留，陳倉大營會借剿匪的名義，趁機沖進來，現在邕國沒有內憂，也就不怕外患了，對邽戎很強硬?！?/p>

尤少白面色陰郁，“有個消息沒告訴大伙，邽戎派使者告訴咱們，不再收留我們，也不許咱們停留，限我們這月離開，要不然只能兵戎相見了?！?/p>

伍少壯怒罵，“日他奶奶的，邽戎這幫王八蛋，我們能來這里，不還是他們讓我們來的，有用的時候，拿我們當槍頭子使，沒用了，就和我們動刀子?！?/p>

馮立清的眼睛變得賊亮，“首領，既然邽戎對我們如此不義，我們也不用心軟，何不偷襲邽戎，我們上千騎兵，沿著散渡河，晝伏夜出，不過兩三日就可以抵達綿諸城下，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若是能成功，我們也來個裂土為王?！?/p>

伍少壯神色興奮，“是啊，大哥，到時候你也做個王爺?！?/p>

尤少白不言，指了指不遠處的圍坐烤火的一群人，只是苦笑。

杜起極力壓低聲音，“這些邽戎部族，名義上說給我們帶路，實際上是監視我們的，每天都有好幾撥信鴿飛起來，剛嘉良也不傻，日夜盯著我們那?！?/p>

圍坐的眾人陷入沉默，思慮這如何破解這困局，馮立清愁眉苦臉，“大勢變了，現在邕國越來越強勢了，邽戎都屈服了，要尋找別的出路了?！?/p>

杜起試探著說起，“大哥，現在流民入梁，我們也去？”

這句話燃起了眾人希望，尤少白環顧眾人，征詢大家的意見。

伍少壯搖頭像撥浪鼓，“不行，梁國和邕國那是狼狽為奸，他們能容得下我們？肯定會圍剿，再說，到了梁國，地廣人稀的，咱們這么多人靠什么吃飯？”

杜起說：“我聽說了，凡是盜匪入梁，可以免罪，不再追捕，但要去官府投效，去米倉山防御賨部，或去羌山原同羌氐作戰，五年后，就是自由身了?！?/p>

看到尤少白眼神變亮，杜起明白，“大哥，和邕國打，和賨部打，和羌氐打，和誰打不是打，我們兄弟怕過誰，到了那邊，兄弟齊心，還能闖出片天地來?！?/p>

馮立清趕緊附和，“是啊，大哥，原來殺人就是搶口吃的，到了梁國，殺人可是建功立業了，都是殺人，一個是匪寇，一個是官軍，不大一樣?！?/p>

杜起看尤少白沉默不言，知他心中默許，也信心滿滿的勸道：“大哥放心，到了梁國，憑借咱們手中上千飽戰的精銳騎兵，大哥的豪杰之名，眾位兄弟同生共死的交情，到了羌山原，雖說不是橫行吧，來如自如還是能做到的！”

尤少白沉思片刻，“這是條路，愿去梁國的左手，不愿去的右手?！?/p>

看到所有人都舉起了左手，尤少白會心一笑，“那就開始吧！”說著，盯著馮立清，“你下山聯絡辛暤琦，告訴他們，讓出道路來，我們前去梁國?！?/p>

杜起趕緊勸說，“大哥，就是談妥了，也不能下山??！到了山下被堵住，到那時，就生死難料了，大哥的人頭可值萬金啊，誰知道這幫匪兵會干啥?！?/p>

尤少白點頭，“這樣吧，少壯聯絡邽戎，告知他們，我們要從邽戎借道，派兵監視也好，讓我們獨自離去也好，我們翻過摩天嶺，直接去梁國?！?/p>

“按理說，該聯絡梁國，和他們談談條件?！庇壬侔子行o奈的言道： “只是去了梁國，那也是兩眼一抹黑??！拜神都不知拜那尊?！?/p>

沒想到，杜起停了停腰身，笑道：“大哥，我和梁國皋相的兒子皋仁本有過數面之緣，這個相府我應該能進去的，能和皋相談談，那是最好的?！?/p>

尤少白很是吃驚，“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家兄在禺支東榷場是個芝麻大的官差，查驗通關文牒的?！笨吹奖娙艘苫蟛唤?，杜起笑道：“大家都不是生意人，這通關的文牒里面道道多著那，雖然文牒上寫明販馬數量，就只能按照數量交易，可留的空白比較大，就有貓膩。譬如，文牒上寫捌拾匹馬，有時書辦懶得封頭，商人偷改成壹佰捌拾匹馬，等家兄驗看時，故意不點破此事，買家也能把馬匹牽走。這下，大伙懂了吧！”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你大兄這差事，芝麻大的官，斗大的權啊?！?/p>

杜起擺擺手，“梁國每年會派個不是官的，卻挺重要的人員來拜訪這些給予幫助的小吏，就這樣，大兄就和皋相的兒子皋仁本認識了，大兄有意讓我認識這位公子，每次都讓我專程陪酒，以期結交這位梁國將來的大人物?！?/p>

“杜起，你帶上些珠寶去梁國，到了官府門，沒這玩意難辦事?！庇壬侔紫肓讼?，“我親自下山一趟，去拜會辛將軍，這足矣表明誠意了吧！”

見到眾人還要阻攔，尤少白笑道：“放心吧，辛將軍是個聰明人，有你們在，他不會把我怎么樣的，我活著，油賊還能控制，若是我死了，豈不是更亂?！?/p>

說著話的功夫，太陽就從云層鉆了出來，照的天地通明，杜起看著太陽照耀，“好兆頭啊，大兄，天地光明，萬物生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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