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娘沒了

有了朝陽后，忠國回來的次數多起來，但在晚上比以前節制。

又是一個龍抬頭的日子，忠國回來了，話多起來，他告訴媧娃自己隸屬鄖縣治安隊，負責保護縣長余大個子以及全縣的安全。有時，縣里還來三五個日本人，但日本人來到鄖縣城，還要靠保安團引路，呆的時間也不長余大個子說日本人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整個鄖縣都是一片紅，啥叫一片紅？就是整個鄖縣都是窮人的隊伍。

日本人知不知道柳鎮？柳鎮太小了，日本人不會知道，手也不會伸這么長。但日本人到西安會路過柳鎮，從天上經過，簡直太氣人了。日本人比土匪黑心狠毒一萬倍，不碰面是萬幸。

“你最近見到郭喜慶了嗎？看見我娘了嗎？”媧娃急切地想知道娘的消息。

“你娘前陣子和郭喜慶一起搬到鄖縣城住，你娘，不是，是咱娘又有了，生娃時，大出血，人沒了，我這次回來就是給你報個信，但現在外面還是亂，朝陽還小，我就想瞞著，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免得你牽掛?！敝覈鴽]心沒肺地一口氣說完，還給了一張小照片，大約是春天拍的，譚家韻還是像以前一樣好看，但沒有多少精氣神。她還是懷里抱著一個，手里牽著一個，肚子里揣著一個。

柳鎮之花就這樣沒了，沒完沒了地生孩子，天殺的郭喜慶，要是不讓譚家韻再生孩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娘可真有能耐，能到縣城長長見識，不虧來世間一趟，可自己呆在崔家溝，漸漸成為井底之蛙，任務就是生孩子，做飯，照顧孩子，等忠國回家努力，繼續再生孩子。

總有一天，自己會像娘一樣死在生孩子的途中。

很快到了清明節，照例要祭祀祖先。

媧娃破天荒讓信國多畫了兩個圈，一個燒給許蟄存，一個燒給譚家韻，這下他們該在一起了，一起收著三閨女孝敬的紙錢。

無數次，媧娃回憶過娘來崔家溝看自己的情景，也想象過相逢的場景，但沒意料到那是母女最后一次見面。

那個遇見余大個子的大晴天，在地上撿起小妹掉落的爆玉米花，那個安安靜靜的娘，那個讓余大個子贊不絕口的譚家韻說沒就沒了。媧娃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孤兒。

自從燒了紙錢，媧娃的夢里再也沒出現過娘。

娘終究撇下她，瀟灑地去另外一個世界，徹底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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