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二）

天空飄雪，就算在冬日的北京，也并不常見。對往日騎車歲月的懷念，被突如其來的晶瑩雪花打斷。原來小雪真的會下雪。古人誠不欺我。這樣的天氣，真應該立刻定一張故宮的門票，赴一場白雪鑲紅墻，碎碎墜瓊芳的視覺盛宴。從故宮出來，吃一頓熱氣騰騰的銅鍋涮肉，再驅車去密云賞著山雪，泡泡溫泉，讓身心與自然的熱和冷完美的融為一體，肯定比見什么重要領導要更趨近理想生活。我什么時候才能跟自己心愛的人，偶爾，在大自然書寫的浪漫天氣里，過一會兒隨心所欲的生活呢？

走著神，不切實際的幻想，眼前的路也在雪中變得朦朧、疏離，路上依舊沒什么車，天被雪花映襯得閃著微光，是晨曦和雪花的奏鳴，比安靜的小夜曲多了些輕快、活潑。

一會兒到了單位，不知會見識到一位怎樣的領導，是大腹便便，頭發謝頂的專家型學者？還是風度翩翩，儒雅紳士的專業人士？沒準是故作深沉，高冷又傲慢的外國人吧。否則誰這么早開會啊，除了倒時差的無奈，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非要安排這么早見面。這些年，我接觸過的筆桿子們，可都是更慣于在晚間無人打擾的時候，奮筆疾書，沉迷于文字和思想的世界，愛起早的真不多見。

眼看著離單位越來越近，再繞過前面三個十字路口，等兩次紅綠燈，就可以抵達目的了。天色尚未露白，我常舒了口氣，肯定不會遲到的，說不定還有時間喝杯咖啡提提神。我繼續賣力地蹬著車蹬子，讓車輪與愈漸濕滑的道路摩擦角力。剛要沖過十字路口，只見綠燈突然閃紅，我一激靈，雙手猛地捏住剎車，車轱轆連同車把向左側一傾，大腦一片空白，咣當一聲，我連車帶人被甩到了硬邦邦，濕漉漉的地上。疼痛讓我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我用手勉強撐起身體，按住額頭，讓自己保持鎮靜，快速清醒，剛試圖站起來。呲一聲巨響從身后傳來，一輛黑色賓利在距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有驚無險的停住。我被車前大燈的強光照著眼，一時睜不開眼，也看不清車內的情況。

坐在駕駛坐上的男士迅速下車，臉色略顯蒼白，向我走來。我聽見右后測車門打開的聲音，瞧見一只精制的皮鞋剛要踩在地上，又快速地收了回去，車門被重重的關上。朝我走來的男士，年紀不大，禮貌地將我從汽車道邊緣上扶起，關切的問了下摔得要不要緊。確保我能站立后，又客套地問了問需不需要送我去醫院。我著急著怕趕不上早會，耽誤了正事兒，又不想無理誣賴上別人，趕忙強打精神，拍拍身上的泥雪，說不要緊，便踩上腳踏車，重新上路了。

在最后一段路上，強忍著內心的委屈和討厭的淚水，想著，這世界這么大，這么多人，怎么會有人那么沒有同情心，見人摔了，連車都懶得下一下。小人物的生命在富人眼里就這么不值得一點兒關心或同情么。天快要亮了，可惜沒看清剛剛坐在車里，冷漠無情的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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