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縷縷晨曦驅散了僅有的一絲夜色,陽光穿過云朵,輕柔地灑在大地上。山間薄霧繚繞,正是起霧時,山莊內只聽得微弱的呼聲,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美夢中。只有江明奚已經穿戴完整,洗漱完畢,啃著昨日剩下的煎餅,悄悄走出了山莊。
他因為在趙府的時候幫著江父打下手,已習慣了早睡早起。前幾日就算忙著搬行李,他也是到點就睡,天不亮再起來整理。江明奚跟趙起雖然從小一起長大,卻比趙起穩重許多,也懂事的更早。在離開山莊之前,他還特地去趙起房中轉了一圈,幫趙起蓋好掉落在地上的被褥。江明奚看著趙起這兩天因奔波操勞消瘦的臉,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問出些什么,江明奚這樣想著,加快了腳步趕往鎮上。
走到鎮魂鎮,天色已經差不多全亮了,街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早間集市雖然不比晚間熱鬧,但東西還是應有盡有。陳家鋪的包子飄香四溢,王家鋪的水餃個大料足;那馬伯伯自家種的蔬菜果子,是一早摘來的,菜葉上還有未干的露珠,看著甚是可人;再看看劉家大嬸的肉鋪,每一塊豬肉都肥的流油,豬皮白亮而富有彈性,還未做成菜呢,光看著就已經讓人垂涎三尺了。除了這些吃食,還有數不盡的首飾攤、脂粉攤,更有算卦的,占卜的。進了這集市,要是被這些眼花繚亂的小玩意兒迷了眼,非得逛到集市結束還意猶未盡。
江明奚挑了些蔬菜和肉食,買了幾個包子和煎餅,一邊盤算著中午可以做些什么吃的,同時觀察著街上的人。他知道,這集市里是最有機會可以打聽事的地方,這里人多口雜,他只需要聽著周圍人的聊天內容,再用些談話技巧融入他們,就可以輕易知道很多大大小小的事。
想來這一招還是趙起交給他的呢。以前的江明奚總是較真,覺得偷聽別人的談話內容是不尊重人家,于是一有什么問題總是傻傻的直接上去詢問,每次什么都問不到不說,還被店家直接轟出門外,毫不客氣。趙起就在一旁笑彎了腰,隨后不過進門一會兒功夫,便問到了消息,有時還能順把瓜子嗑嗑。
江明奚一路逛到了家賣簪子的小攤前,一眼便相中了帶有燕子圖案的金寶石頂簪。那燕子靈動地似乎隨時隨地都會飛起來,在空中盤旋歌唱。燕子的眼睛上是一顆藍寶石,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為整支簪子增色不少。
他拿著簪子,想到了憶菀。
從趙府逃出來的那一天,他們幾乎什么都沒來得及拿,僅有的一些錢財還是趙父拼死從府里拿出交到他們手上的,更別說那些首飾了。逃出來的時候憶菀只帶著一支木簪,所以這些年一直用著它。一路上他們三人帶著侍從們東奔西走,櫛風沐雨,簪子早已掉了漆。每次上街,看著那些漂亮的發簪,憶菀總會放慢腳步,多看幾眼??擅看谓鬓烧f要給她買,她都拉著江明奚快步走開,不愿花這錢。江明奚知道她是嫌貴,怕路途中錢不夠用。
“公子真是好眼力啊,給心上人挑發簪吧?這是最新款,剛到貨沒幾天呢?!钡昙乙娊鬓赡闷痿⒆涌戳嗽S久,笑著迎了上去。江明奚回過神來,抬頭忙解釋道:“不是的老板,我想買給我妹妹?!薄鞍?,買給令妹吶,那也合適,這款賣的可好了,小姑娘都喜歡,您看這做工多細致呀,這鎮子上沒有幾家能做到這么精巧呢我跟您說,您可真是來對地方了……”
店家還在喋喋不休極力推銷,江明奚卻沒有再聽。他又細細看了看手里精巧的發簪,現如今他們已經安頓在了清冽山莊,便不必擔心錢不夠了。憶菀一個女孩子家,跟著受了這么些年的苦,是該買個禮物送給她了。
“老板!這兩支怎么賣?”身旁傳來清脆的女聲,有兩名女子正一同挑著發簪。江明奚沒抬頭,仍在認真地端詳發簪,又看了看別的款式。他一定要給憶菀買一支最好的。
“哎這發簪不錯哎,你看看?!?/p>
“是不錯,姐姐買了要戴給誰看?”
“說什么呢,你看看哪有什么相貌端正的公子啊,我倒想早日找個這樣的嫁了!”
“誰說沒有的?前幾日那清冽山莊不就來了一位嘛!聽說貌比潘安,冠如宋玉呢!”
江明奚一聽,這兩位女子不就正在聊趙起嗎?他趕緊側身,目光雖沒有離開手里的發簪,耳朵卻豎了起來,時刻留意兩人的談話。
“就那個傳聞中受到鬼魂詛咒的山莊?哎,那不可惜了了,生得這么好,竟去做了莊主。你說他會不會也……”
“噓,姐姐,可不能亂說,這事誰也不知道呢?!泵妹泌s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姐姐不要再說,便不再聊下去。
鬼魂詛咒?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明奚聽的滿頭疑問,見那兩名女子已經付了錢快離開了,趕緊將簪子遞到店家面前道:“老板,幫我包起來?!?/p>
那兩女子聞聲轉過頭,才驚覺身邊竟站著如此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美男子,一時間兩人看呆在原地。
“二位姑娘?方才無意中聽到二位在談論清冽山莊,小可好奇,想打聽打聽是怎么一回事?!苯鬓蓪b好的盒子放入衣袖中,走到兩名女子跟前,笑著問道。
真可謂是帥哥出馬,有問必答。姐姐扯了扯妹妹的衣袖,將她拉回現實,熱情地說:“公子是外地來的吧?想知道些什么?我只是略知一二,都是聽說的?!?/p>
“小可方從靈谷村來到此地,對鎮子上的事都不太熟悉。若不嫌棄,小可想請二位到茶樓一敘,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江明奚指了指不遠處的香茗樓,溫柔的目光似要把姑娘們融化。這也不賴江明奚,他天生長著一雙溫柔眼,眼神猶如冬日暖陽流淌而出,總讓人深陷其中。
“好啊好啊,那走吧?!泵妹脫屩卮鸬?,恨不得走到江明奚身邊去挽著他走。三人走進香茗樓,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
“方才聽聞姑娘說什么詛咒,這是怎么一回事?”江明奚一邊給兩位姑娘倒茶,一邊問道?!拔乙彩锹牸依镩L輩茶余飯后說起的,他們說清冽山莊百年來都受到了鬼魂的詛咒,每一任莊主都死的不明不白,且死狀極其相似,”姐姐抿了一口茶,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對江明奚說,“據說死的時候都被挖空了五臟六肺,面目猙獰,很是詭異!”
江明奚輕皺眉頭,端著茶碗,認真聽著姐姐說的話。
“報案了嗎?官府有查出什么嗎?”
“官府聽說這事,都不愿意接手,怕鬼魂前來報復。再說山莊里走的走逃得逃,哪還有人留下來報案呢,大家都不愿意跟這山莊有任何瓜葛?!泵妹绵洁熘?,捧著茶碗一飲而盡?!熬褂羞@樣的怪事?”江明奚替姐妹倆續上茶,附和道。怪不得這山莊如此破敗,雖占據寶地,卻無人前來居住,鎮上的人也不愿意說起清冽山莊。
“小可還有一事。不知二位是否知道鎮子西北方向幾百里意外的魔域山?”江明奚想到趙起昨日回來跟他提起的那座破廟,想趁此機會詢問出更多線索。
“魔域山我知道,但長輩說那里住著魔王,不讓我們去,也不讓我們多問?!苯憬銚u搖頭,表示自己所知甚少,妹妹也不再插嘴??磥砟в蛏绞菃柌怀鍪裁戳?,我得趕緊回去告訴公子山莊的事情。江明奚將茶水喝干,把銀兩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向兩位姑娘作了揖:“今日多謝二位,這茶水錢就當是我的報酬,我們有緣再見!”
兩位姑娘正欲出聲挽留,江明奚卻行色匆匆,一溜煙便沒了影?!疤上Я?,沒來得及問這位公子的名字?!苯憬阃T外,眼里流露出些失望?!靶辛私憬?,該回府了?;厝ネ砹诵〗阌衷撜f了?!泵妹谜酒鹕?,推了推一臉花癡樣的姐姐,一起離開了茶樓。
魔域山破廟。
莫秦伸著懶腰從屋里走出,見朱遷已經在殿堂里煉丹了?!拔?,我說,天天守著這口破爐子,也沒見你煉出真正的丹魂呀?!蹦夭恍嫉刈呱锨?,看了看爐子里藥湯的顏色,“煉了這么久怎么顏色還不見金黃?你答應過我會煉出藥湯分我一點的,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要是其他道士敢這么跟朱遷說話,恐怕早就被燒的連渣子都不剩了??芍爝w卻對莫秦出奇的忍讓,他轉過身,走向莫秦?!拔夷в蛏降篱L,什么時候出爾反爾了。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還需要至少三具尸體,才能煉出金黃色。耐心等待就是了,秦兒?!敝爝w笑著拍了拍莫秦的肩膀,走向廳堂,“沒吃早飯呢吧,我命人買了些吃的,來吃點吧?!?/p>
耐心等待耐心等待,就知道跟我說這句話。也是,要不怎么能活了幾百年呢。莫秦嫌棄地拍拍被朱遷碰過的右肩,看著朱遷的背影,愈發對他感到好奇。他們相識至今大概一年有余,莫秦從來沒有真正摸清朱遷心里都藏著什么。他只知道遵守當初簽訂的“死亡協議”,幫朱遷到處抓人就是了,別的什么都不用管。但是兩人畢竟同住破廟這么長時間,不知不覺中,莫秦總想了解朱遷更多。他想知道是何等的欲望讓朱遷成了稱霸一方的魔域山道長,這百年來他又是如何耐住性子,一刻也不停地堅持煉丹。
或許,他也會感到孤獨嗎,在夜深人靜望著爐子里的火跳躍的時候,在殺了人卻平靜地處理完一切的時候。
想到這里,莫秦突然意識到朱遷好像從不近女色。這破廟離鎮子這么遠,況且這一年多也沒見過朱遷出過這破廟,除了帶著手下上魔域山尋找藥材?!斑@個人難道活了百年,連七情六欲都沒了?真是個奇怪的人?!蹦負蠐项^,本想出門去,肚子卻不識相地傳來“咕咕”的聲音,只得朝著廳堂走去。
吃飽喝足以后,朱遷叫了兩個心腹到屋內商量今天的計劃。兩人都在不久前拜朱遷為師,跟著朱遷學習煉丹的本事。
大弟子宋弋,乃朱遷最滿意的弟子。宋弋聰明伶俐,如同朱遷肚子里的蛔蟲,總是不用說就知道朱遷在想什么。他最會察言觀色,武功也是一眾手下里最出色的,且對朱遷忠心耿耿。只要派他完成的任務,沒有一次是失敗的,這也最讓朱遷驕傲。
二弟子何梓敖,武功僅次于宋弋,卻容易驕傲自滿,到處攀比。稍微學到一些煉丹的本領,見人就會吹噓一番,也從不把師兄宋弋放在眼里。他辦事能力雖強,但是這性格卻不是能成大事的人,朱遷為此頭疼不已,幾次找他談話都無濟于事。
“把你們找來,是今天有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去辦。清冽山莊第二十任莊主,趙起,兩次都躲過了我的暗殺,想必武功應不在話下,侍從也一定有身手矯健之人。你們一會帶人將協議拿去,讓他按下手印。若是他不從……”朱遷背著手,腳步一頓,將目光投向宋弋。
“殺?!彼芜_口接了朱遷的話,朱遷滿意地點點頭,抬手示意二人可以下去準備了。何梓敖見朱遷對宋弋的偏愛是一日更勝一日,不禁嫉妒起來。出了里屋,便攔住了宋弋的去路,挑釁著說:“師兄,要不咱們比一把?看看是你把這協議談下來或是殺了他,還是我完成任務?!彼芜⒉焕頃舞靼?,推開他攔在前面的手臂,只不過冷冷地撇了何梓敖一眼,便去廟后召集人手了。
“神氣什么呀,這次你休想搶了我的風頭?!焙舞靼匠芜谋秤巴铝丝谔?,轉頭就走,正碰上從廳堂里出來的莫秦?!昂涡?,這么怒氣沖沖的是要去哪???”莫秦一抬眼就看到何梓敖的臉色黑的嚇人,打趣地說著,拍了拍他的左肩。
“剛剛道長給我和宋弋派了任務,去給趙起送協議。若是他不從,就把他殺了?!焙舞靼狡鋵嵅⒉淮娔?,不知道為什么,道長居然留著一個外人幫他做事,還是以前在清冽山莊的侍從。何梓敖左看右瞧,也看不出莫秦有什么過人之處。不過是樣貌周正,寬肩窄腰,除了形象好點,哪都比不上他何梓敖。但看在道長的面子上,他還是作了揖,如實回答道。
送協議?有趣,硬的不行來軟的了。莫秦眼珠子一轉,給何梓敖讓了道,在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盤?!斑@廟里的日子夠無趣的,倒不如我跟著去,看看那趙起到底是何等人物,到現在都沒死?!蹦匚⑽⒁恍?,回房中穿上手下的衣服,用布蒙上嘴巴和鼻子,溜到廟后混進了隊伍中。
宋弋大概點了不到十人,就宣布即刻出發?!皫熜诌€真是有信心啊,之前兩位殺手前去暗殺都無功而返,這次只帶寥寥十人,就不怕任務失???”何梓敖騎上馬,溜到宋弋跟前,輕蔑的笑道?!皫煹苋羰桥铝?,大可不必跟我一同前去,我不會跟道長揭發你的?!彼芜^也不抬,上了馬,一甩韁繩便揚長而去。
“宋弋!你給我等著瞧!”何梓敖氣的咬牙切齒,緊跟其上。莫秦看著兩位弟子你爭我斗,只覺得好笑,翻身上了馬,跟著其他人往清冽山莊騎去。
卻說江明奚回到山莊內,灶房已經生起了火,大家都起床了。江明奚去灶房放下食材,拿上包子便直奔趙起房中,將方才了解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罢f什么詛咒,不過是唬人的謠言罷了,”趙起聽罷,站起身,笑著搖了搖頭。但在屋內踱了幾步,卻收了笑容,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抬起頭對上江明奚的目光,“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與那破廟脫不了干系?!?/p>
江明奚點點頭,他與趙起的想法一樣。魔域山的那座破廟人人都避而不談,一定有別的原因?!肮?,這包子還是溫的,您趕緊吃了?!苯鬓蓪舆f給趙起,趙起接過去,一口就是一大半?!澳c吃,不夠灶房里還有呢?!苯鬓蔁o奈地看著趙起狼吞虎咽,為他倒了些茶水,便出去了。
趙起嘴里嚼著包子,卻食不知味。他在想著該如何找個機會跟那破廟里的人打個交道。若是他們貿然前往,只怕廟里藏著一個厲害人物,性命都難保;但若一直在山莊里坐以待斃,也不是好法子。到底該怎么辦呢,趙起皺起眉頭將剩下的包子塞進嘴里,好像多咀嚼一會兒就能想到辦法一樣。他就著江明奚剛倒的茶水將三四個包子吞下肚,拍拍肚子,滿足地走出屋外。
天氣甚好啊,適合郊游。趙起在院內活動筋骨,突然想到好幾日沒有練劍了,又回房拿了劍,準備找護院孫伍陪他練練手?!拔楦?!伍哥!你在嗎!”他朝后院孫伍的屋內走去,卻不見人影。奇怪,這一大早的,上哪去了。趙起順著走廊邊走邊找,正碰上從賬房里走出來的胡叔?!霸绨『?,睡得好嗎?”趙起隔著老遠就喊了起來,朝胡叔拼命揮手。
“臭小子,你胡叔雖然一把年紀了,耳朵還好使著呢,大清早的喊這么響干甚?!焙遄焐喜火堏w起,但還是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背,見趙起嘴邊還有方才吃包子留下的油,從懷里拿出手帕邊擦邊嘮叨:“趙公子,你都多大的人了,吃完東西也不知道擦擦嘴。好歹也是個公子出身,怎么這么隨性?!?/p>
“哎呀我自己來,胡叔,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就這樣?!壁w起笑嘻嘻的接過帕子,胡亂擦了一把,又把臟了的手帕塞給胡叔,“謝謝胡叔!我來找伍哥,你見著他了嗎?”
“孫伍啊,他應該在后院練功吧,方才我還聽見他在那自己喊口號,不知道練些什么?!焙鍝u搖頭,看著趙起歡脫的背影,哭笑不得。這小子,當上莊主了還這個德行,真是管不住了。
后院擺著許多木樁,孫伍每天早上都會來習武。先練站樁,后扎馬步,沉肩墜肘、實腹斂臀、昂首挺胸,每次至少半個時辰以上。所以孫伍在與他人交手之時,底盤能做到穩穩當當,落地輕盈,身手矯健。他也是原趙府內的護院,趙起出門他一直陪在身邊,保護趙起。練完基本功,再對著木樁打拳,踩著木樁移動,以練習對戰時能快速閃避對方的攻擊,出手快準狠。此時他正在扎馬步,雙眼微閉,均勻呼吸著,額角已經密密麻麻流了好多汗。孫伍聽到有人向他走來,知道是趙起來找他練劍了,卻并沒有馬上抬眼。
“伍哥,練功呢?練完了跟我比試比試唄?”趙起抱著劍走到孫伍身邊,試圖引起他的注意。見孫伍沒有反應,便想起了一些壞心思。他將劍靠在木樁旁,轉頭去草叢里抓了一只毛毛蟲,想悄悄地走到孫伍身后,放進他的后脖頸嚇嚇他。他捏著蟲子躡手躡腳的靠近孫伍,以為孫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會有所察覺,卻不想走到半米開外,孫伍突然睜開眼,抬手一揮將趙起手臂推開,一個轉身,就輕松擒拿住了趙起。
“哎哎哎我說伍大哥,我可啥也沒干啊,不過是見你沒有反應,想引起你的注意罷了,不必如此吧?!壁w起跪在地上,右手被孫伍死死扣在身后,動彈不得,只得求饒。孫伍放開手,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沒說什么。他性格沉悶,平時只知習武練功,趙起幾次三番想逗他笑都失敗而終,便給他起了一個外號,鐵面孫。孫伍不同于其他人,用的是一把長柄刀,名曰寒月刃,據他說是祖上代代相傳的絕世寶刀,連睡覺都會將它抱在懷里,生怕別人偷了去。他雖不茍言笑,沉默寡言,但是總是能救趙起與危難之中,武力值比趙起略勝一籌。但他為人低調,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武功,這也算是一種自我保護。否則若是惹到不該惹的人,那可不是靠武功就能脫身的了。
“哎呀,我向你道歉嘛伍哥,我不該打斷你練功。我這不是無聊,又尋思好幾日沒有練劍了,來找你比試比試嘛?!壁w起嬉笑著拍了拍孫伍的胸脯,拿起劍,將劍鞘扔在一邊,擺好架勢?!皝戆晌楦?,我準備好了!”
孫伍看了看趙起,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我不拿武器,與你比試,如何?”說罷,也不管趙起答不答應,赤手空拳直逼趙起命門?!拔?!我傷到你可不負責??!”趙起絲毫不懼,右腳輕輕一蹬,一個后空翻,輕松躲過了孫伍的的乾坤拳?!邦櫤媚阕约??!睂O伍毫不含糊,完全不給趙起喘息的機會,轉身又是一掌向趙起劈去。
兩人在后院你來我往,不分高下。趙起練習的趙氏劍法被孫伍攔的嚴嚴實實,但孫伍的每招每式都未能傷及趙起一根毫毛。一時間后院塵土飛揚,落葉四散,只見得趙起穿梭于木樁之間,孫伍緊隨其后,二人忽上忽下,好不精彩。
“莊主!莊主!小的有急事來報,刻不容緩!”兩人還未分出勝負,后院內突然闖入一名侍從,迎面卻是漫天的沙塵,一時間被迷得夠嗆。
趙起聽聞,收了劍,從半空中輕盈落地,走向那名侍從:“什么事?”
“咳咳…門外,門外來了十余人,臉上都蒙著布,看不清長相,個個全副武裝,讓您出門,有事商議!”侍從嗆得眼淚都下來了,急著對趙起說。怎么又來了?趙起二話不說,拿著劍向門外疾走去。今天這陣仗可夠大的,帶了十余人,是要徹底殺人滅口了?趙起皺著眉,不自覺又加快了腳步。
“公子!你可知門外……”江明奚見趙起從后院走出,忙走上前詢問。
“我正要出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干什么。明奚,你在門后時刻關注我們的談話,如果情況緊急,叫孫伍出來與我一同抵擋一會,你帶著其他人先從后院撤走,聽到沒!”
“可是公子你……!”
“按我說的做!”趙起重重地拍了拍江明奚的肩,眼神堅定,讓江明奚不必再說,仍快步走向門外。江明奚緊皺眉頭,眼里全是擔心。但眼下的形勢,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他只能遵從趙起的話,將其他侍從都喊到一起,讓大家簡單收拾些必需用品,帶上幾日的干糧,在后院集合,隨時準備撤離,這是保護大家的唯一辦法。
“我說趙莊主,這么久都不愿出來,該不會是夾著尾巴逃了吧?好歹也是清冽山莊第二十任莊主,怎么如此沒有膽量出來與我們一見?”何梓敖見半天都沒人出來,輕蔑地在門外喊道。話音未落,山莊大門在這時被人打開了,趙起一臉鎮定地走出,隨手關上了門。
“哪個孫子在叫本莊主?大清早的真是擾人美夢?!壁w起不慌不忙伸了個懶腰,趁此功夫左右掃了一眼。來了十一個,為首的兩個看裝束像是道士,而其他人都穿著一襲黑衣,估計與之前和趙起交過手的那兩人武功差不多。
“你…”何梓敖見趙起如此猖狂,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里,正欲下馬與他交手,卻被宋弋狠狠拽住了衣袖?!鞍卜贮c,別壞了任務?!彼芜闪撕舞靼揭谎?,翻身下馬,在趙起跟前站定,從衣袖中掏出一紙文書,遞給趙起。
“趙莊主,久仰大名。我們道長想和您約定一個協議,不知您意下如何?!彼芜蜈w起作了一揖,冷冷地直視趙起的目光。這人應該不好對付,趙起看了眼坐在馬上將臉瞥向別處的何梓敖,迎上了宋弋的目光。
“冒昧地問一句,你們是道士,為何要與我清冽山莊談協議?”趙起并不急著接過宋弋手中的文書,雙手抱胸,漫不經心地問道。
宋弋沒有答話,也沒有將文書收回去,只是轉過頭看了眼身后的手下。只見那幾人下了馬,齊刷刷地拔出劍,將趙起團團圍住。何梓敖拿著劍從一個黑衣人身后走出,惡狠狠的對趙起說:“真是多事,讓你看你就看!”
趙起一看,不禁心下一沉。他雖裝作面無表情,心里卻急了起來??磥碇荒芟瓤纯催@份文書了,他掃了文書一眼,接過手,打開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這是一份死亡令??!趙起的眉頭越皺越深,這哪是協議,說直白些,趙起必死無疑。協議上清楚地撰寫著:
一、簽訂此協議后,每月需供奉一名壯丁或一名剛出生的男嬰的尸體至魔域山廟中,若無法繼續供奉或試圖逃遁,殺;
二、若超時或違反協議,殺;
三、若不愿簽訂此協議,殺。
“考慮好了嗎,趙莊主。想必你也不想被占用過多的時間吧?!彼芜畵]了揮手,一位黑衣人走上前,將紅色印泥遞到趙起手邊。
趙起裝作沒有聽到,仍看著手中的文書。他若是印了手印,這一輩子都將牽制于這些人,終身都沒了自由,還要干這些殺人的勾當,該如何向趙家列祖列宗交代。他若是不答應,便只有死路一條。他雖能看淡生死,可山莊里的人怎么辦?江明奚和憶菀怎么辦?他們如果沒有來得及逃出山莊,被抓了去,白白丟了性命,他就算死千次萬次也不會原諒自己。趙起大腦飛速運轉著,拼命想著對策。不知江明奚在里面是否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孫伍有沒有帶著侍衛在門后接應。趙起咬咬牙,眼下只有先答應他們,再另想對策了。
他裝出一副驚恐模樣,顫顫巍巍折好文書,對宋弋笑著說:“原來是這點小事,公子放心,我這就按上手印,日后還請公子多多關照?!彼麑⑿渥訑]起來,搓了搓雙手,將右手大拇指重重地按在了印泥里。趙起啊趙起,你可攤上大事了!縱使趙起內心有一萬個不愿意,如今也只得認命,乖乖按手印。
宋弋見趙起如此膽小,二話不說就準備按手印,便擺擺手,讓黑衣人收了劍,退回馬旁?!暗纫幌?!”其中一個黑衣人在趙起就要按上手印的那一刻,大喝一聲,從人群中走出。趙起被嚇得一愣,抬頭看著那名男子,收回了手。又整什么幺蛾子呢?該不會還要簽訂什么別的協議吧。趙起看了看宋弋和何梓敖,見這兩人似乎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聞聲看向那位黑衣人,心中更加疑惑。
“大膽!誰允許你不聽指揮站出來的?想死嗎!”何梓敖“唰”的一聲拔出劍,架在那人脖子上,吼道。
“息怒嘛何兄,是我?!焙谝氯苏履樕系牟?,又脫了頭巾,露出自己的臉?!澳??你怎么會在這?!”宋弋顯然沒有料到莫秦的出現,連忙上前搶過何梓敖的劍,將他拉了回來。朱遷把莫秦帶回來后就吩咐他們,不許他們動莫秦一根毫毛,他自有安排。宋弋畢恭畢敬地作了揖,問道:“不知莫公子跟著我們前來,可是道長指派的?”
“我問他作什么,我閑廟里太無趣,便出來看看?!蹦厝恿耸种械牟?,繞過宋弋和何梓敖,在趙起跟前站定。他將趙起上下打量了一番,回過頭對宋弋跟何梓敖說:“你們就這么信了他的鬼話?別忘了,朱遷兩次派來的暗殺他都逃脫了,武功肯定不在話下,府上也一定有厲害的人物幫他脫險?!蹦剞D過身指了指趙起帶著紅泥的手,看著趙起:“我才不信你如此貪生怕死,任人宰割。說吧,有什么陰謀?”
趙起懵了。這又是哪里冒出來的什么莫公子,竟一眼看穿了自己?但他怎能就此承認,笑得更加阿諛奉承:“我哪敢啊這位公子,山莊上下誰不知道我趙起最怕死,之前遭人暗殺都是因為運氣好才得以逃脫,我的武功,恐怕單挑一個都難活命啊?!?/p>
莫秦冷笑一聲,還要繼續與趙起理論,宋弋走上前,攔住了他:“既然莫公子只是為了散心,那便在一旁稍等片刻,我完成道長的任務自會送您回到廟中。此事無需公子插手?!?/p>
“什么叫無需我插手?我這是在幫你們不知道嗎?”莫秦推開宋弋,有些怒了?!拔液靡馓嵝涯銈儾灰凰_了!誰知道他趁你們放松警惕的時候會不會從府里派出幾個高手把你們就地解決了?”
宋弋見莫秦這般壞他計劃,氣不打一處來,拔出劍橫在莫秦面前:“莫公子,既然你不肯靠邊,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罷便要上前擒拿莫秦。何梓敖見此也拿起劍,他早就看莫秦不順眼了,今日就地解決了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趙起一見敵方起內訌了,現在無人顧得上他,趕緊溜到山莊門前,敲了敲門。
“明奚?你在嗎?快叫孫伍帶些人做好準備!”
“孫伍在此等候多時了,莊主。您隨時吩咐?!遍T內傳來孫伍雄厚的聲音,趙起松了口氣,看著不遠處還在爭執的三人,低聲說:“這樣,我再看看情況,一會如果形勢有利于我們,我一吹口哨,你們就出來助我一臂之力!”
“是!”
趙起回過頭,莫秦正與宋、二人交手,肉眼可見地占據下風?!罢媸呛眯漠斪黧H肝肺了!我們是同一陣營的人,為何聯起手來對付我?!”莫秦氣喘吁吁,吃力地擋下二人不斷向他揮來的劍,喊道。宋弋和何梓敖哪里聽得進去,只見何梓敖牽制住莫秦的劍,宋弋一個抬手,莫秦的劍直接被挑向了半空中,落在一旁。何梓敖將劍轉了一轉,劍墩朝著莫秦的后腦只輕輕一擊,莫秦便暈倒在地了。
“何梓敖,你帶些人將他綁回去,跟道長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留下來對付趙起?!彼芜€穩落地,收回劍,對何梓敖說?!皠e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搶功!我留下來,你回去!”何梓敖哪里肯聽,生怕宋弋完成了任務,回去道長又只會稱贊他一人。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跟我爭!”宋弋指著何梓敖氣得牙癢癢,“沒一個省心的東西!要是完不成任務,小心你的狗命!”宋弋將莫秦搬到馬背上,用韁繩將他綁住,翻身上了馬,帶著三四個人揚長而去。
何梓敖這才想到留意趙起動向,卻見趙起嚇得躲在了一旁直哆嗦?!拔?!趕緊把手印按了,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當心點!”何梓敖不屑地瞥了一眼趙起,沒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派了兩個黑衣人把趙起拎起來,準備按手印。
“咻~咻!”趙起吹響了口哨,轉眼間變了臉色,將兩個黑衣人掀翻在地。何梓敖還來不及反應,孫伍帶著侍從們從山莊里沖了出來,與剩下的黑衣人戰成一片?!澳隳隳?,真有埋伏!”何梓敖看著趙起全無剛才的恐慌,甚至還帶著一絲冷笑向他走來,明白中了計,拔出劍就要刺向趙起。趙起背著手輕松一閃,連劍都沒有拔出,用劍鞘準確抵擋了何梓敖的每一次攻擊。何梓敖明顯亂了陣腳,他哪知道趙起原來這么厲害,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于是手一揮,用劍揚起塵土向趙起揚去。趁著趙起閉眼的功夫,他騎上馬,飛奔而去。
“莊主,要追嗎?!睂O伍殺死最后一個黑衣人,拖著刀朝趙起走來。
“不必,回去吧?!壁w起撣了撣身上的灰,看著地上的黑衣人們,全都斷了氣。早知道應該留下一個活口,還能問問廟里的情況,趙起嘆了口氣,跟著孫伍一起進了山莊。
“王小韋,你叫上幾個人,把門外清理一下,尸體都搬去清冽山后邊埋了吧?!壁w起攔下一個手下,吩咐道。
“可他們想要害您,您居然還要給他們安葬?!蓖跣№f嘟囔著,遲遲不愿去。
“都是聽命于人罷了,孰對孰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壁w起拍了拍王小韋的胳膊,也不多說,拿著劍向里屋走去。
“公子,你回來了!可否受傷?”江明奚迎上前來,接過趙起的劍,陪著趙起朝里屋走去?!盁o妨,一點小傷,不過讓他們逃了?!壁w起擺擺手,推開屋門,端起茶壺對著壺嘴就是一頓猛喝。他用衣袖擦了擦嘴,示意江明奚把房門關上,將方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江明奚?!斑@次真的是運氣好,不知道為何來了一位莫公子,似與那前來與我商量協議的人不和,三人在清冽山莊門口打成一片?!壁w起回想起莫秦被二人打的節節敗退,一副狼狽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那莫公子也真夠可憐,直接被打暈了!”
江明奚聽了,也不禁舒展開原本緊皺的眉頭?!罢嬗写耸?,那倒是還得謝謝那位公子了?!苯鬓纱蛉さ??!笆前?,有趣?!壁w起挑了挑眉,看了眼窗外的太陽,“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已經午時了。公子該是打餓了吧,我去灶房看看?!苯鬓梢娳w起摸了摸肚子,就知道趙起在想什么。早上吃的那幾個包子,哪夠趙起這般折騰,早被消化干凈了。
“還是明奚哥最懂我了,我跟你一塊去吧,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壁w起笑著攬住了江明奚的肩,與他一起朝灶房走去。江明奚本想拒絕,卻不知如何開口,便將袖子里的木盒又往里藏了藏。自從江明奚回府,就一直想找機會把簪子送給憶菀,可憶菀不是在做飯就是在打掃,且周圍都有別的家丁在,他怕貿然上前會被他們誤會起哄。后面山莊外來了這么些人,他一直守在門口,隨時留意外面的動向,將這事暫時擱了擱。方才又想著去灶房看看憶菀,尋找機會,可趙起卻跟了上來。趙起這性格他最清楚不過,只怕是他一喊,全山莊的人都知道了??磥碇荒苋蘸笤賹ふ覚C會了,江明奚將趙起搭在他肩上的手拍掉,默默想著。
“憶菀,今日有什么好吃的?”趙起還未跨進灶房,就聞到了肉香。
“趙起哥哥,你回來啦!我在燒獅子頭呢!一會還有兩個菜,你先去廳堂等著吧?!睉涊覌故斓胤粗伬锏牟?,旁邊還有兩三個家丁在切菜和清洗。
“不用,我就在這看著。這獅子頭也太香了吧,憶菀,你手藝太棒了!”趙起聞著陣陣肉香,饞的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對著憶菀豎起了大拇指。
憶菀開心地笑道:“你第一天知道我的廚藝???你們剛剛跟壞人交手回來,不得好好犒勞你們嘛?!彼贿吪c趙起閑聊,手上卻一刻不停,加了些調料進去,又用筷子嘗了嘗咸淡。
江明奚在一旁看著,見憶菀快要出鍋了,將盤子遞到鍋旁,方便憶菀盛出來?!昂美?,明奚哥哥你先端過去吧,我再抄點青菜和香菇,就可以開飯了!”憶菀將盤子遞到江明奚手中,眼里亮晶晶地望著他?!昂?,你小心點?!苯鬓梢姂涊翌~上全是汗,從衣服里掏出手巾替憶菀擦了擦,端著紅燒獅子頭朝廳堂走去。
“好啦好啦菜齊啦,大家快吃吧!”憶菀將最后一盤菜端了上來,將襜衣放回灶房,也坐了下來。趙起從屋內搬來一壇酒,放在桌上,對大伙說:“來!今天喝個盡興!慶祝山莊死里逃生!”說罷,給每個人都倒了酒。輪到憶菀,她眼巴巴地看著趙起手中的酒壇子,趙起卻收回手,點了點憶菀的腦袋:“你除外,等你再長大一點才能喝?!睉涊亦狡鹱?,眼睜睜看著趙起給她倒了一碗茶水。
“慶祝山莊死里逃生!干!”趙起端起酒碗,與所有人碰了碗,將酒一口喝干。
“大家聽我說。如今,我既然做了這清冽山莊的莊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應該負責到底?,F在我們已經知道幾次陷害我的人就在魔域山的那座破廟里,但是對廟里的人,卻沒有更多了解。以后的日子,可能會很危險,隨時都會面臨生死的抉擇,但是我向各位保證,只要我趙起活著,就一定能保護你們的安全!”
侍從們聽了,紛紛舉起酒碗,“我愿意跟隨莊主!”“我也愿意!”一時間呼聲一片。趙起看著眼前的侍從們,心中一陣感動。即使只是為了大家對他的信任,他也會拼盡全力,守護山莊。
吃飽喝足,一些侍從不勝酒力,直接趴在飯桌上沉沉睡去。趙起酒量一向可以,讓幾個清醒的家丁把睡倒的人抬回屋內,自己拿著新開的一壺酒,走到前院的小亭子里,獨自飲酒?,F在山莊內有不到二十人左右的人手,會武功的卻只有約十余人,都是當初從趙府大火中逃出來的。趙起很感激一路上他們的不離不棄,就算風餐露宿、跋山涉水,卻沒有一個人離開。但如今,對于清冽山莊來說,這點人遠遠不夠。他現在急需一個忠心,且武力超群的人協助他重振山莊,光靠他和孫伍,實在是太難了。趙起悶悶地喝著酒,大腦一片空白,如今就算是為山莊獻出自己這條命,除掉魔域山的后患,也在所不惜啊。
太陽漸漸下了山,天色暗了下來,夜幕已經降臨。趙起躺在亭下的椅面上,腳邊是喝干的酒壺。就算喝了這么多酒,他還是清醒得睡不著,思緒亂得很。江明奚和憶菀里外都找不著趙起,沒想到他一個人躺在這里,憶菀回屋拿了條披風出來,兩人悄悄地走了過去。江明奚彎腰將酒壺撿起,放在了一旁,坐在趙起頭的后方,一言不發。憶菀則輕輕地替趙起蓋上披風,“夜里冷,公子小心著涼?!?/p>
“謝謝你們,憶菀,明奚。你們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壁w起開口道,因為喝了太多酒,聲音略帶沙啞,“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江明奚嘆了口氣,望向趙起的側臉:“公子可是在煩惱人手不夠的事情?!壁w起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睛,微微點了點頭?!安蝗缥颐魅赵偃ユ偵洗蚵牬蚵?,招點人手?!苯鬓墒栈啬抗?,詢問道。
趙起睜開眼,沒有馬上回答江明奚的話,只是突然問道:“如果真如我猜測的一樣,魔域山的人每月都需要壯丁和男嬰煉丹,為何鎮子上的人沒有調查此事呢?”憶菀和江明奚對視了一眼,覺得趙起說的不無道理?!澳切┤耸遣皇且哺偵瞎俑锏娜撕炗喠藚f議?如果是這樣,我們貿然在鎮上購買人手,消息一定會傳到魔域山。說不定沒過幾天,他們就會帶著一大批人將這里夷為平地了?!壁w起猛地坐起身,忽覺頭痛欲裂,扶著額彎下腰,握緊了拳頭。
“公子,別想了,先回屋吧,明天再議?!睉涊覍②w起攙扶起來,為他披上披風,朝里屋走去。江明奚跟在后面,看著憶菀將趙起扶進屋,站在門外琢磨著趙起方才的疑慮。前幾日上街確實聽得有些人在討論官府不作為,若被魔域山的人加以威脅,很有可能淪為替魔域山辦事。若要招人,鎮子上的人,不可全信啊。
憶菀將趙起扶到床上,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懊鬓筛绺?,你怎么還這里?快去休息吧,公子已經睡下了?!彼÷暤貙鬓烧f?!拔以谒伎既耸植粔蛞皇?。我雖想幫公子分憂,卻無能為力?!苯鬓蓳u搖頭,再次嘆了口氣。
“其實……明奚哥哥,我有一個法子。只不過,我是在古書上看到的,很可能會傷到公子,所以方才我沒敢說。書上說……”憶菀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猶豫著對江明奚說。
“噓,我們回屋說?!苯鬓勺隽藗€噤聲的手勢,示意憶菀先別說。憶菀平時愛看些閑書,書里講的都是些古法妙方,不知真假,她只當平日里的消遣罷了。江明奚怕這方法不妥,被趙起聽見,所以拉著她往一旁的房間走去。
江明奚確認門外無人以后,將門輕輕關上,坐下來替憶菀倒了一杯茶。漆黑的山莊里,只有江明奚的屋里微微透著燭光。
趙起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江明奚的屋外,靠在門板上,屏氣聽著屋內的談話。憶菀走出去后,他隱約聽到些江明奚和憶菀的對話,憶菀似乎有辦法。但是兩人很快就離開了,趙起猜測,不是最完美的,卻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他忍著頭疼將門開出一條縫,看著兩人進了江明奚的房中,便悄悄溜了過去。
今夜,應該特別漫長。
不僅是對趙起來說,魔域山廟內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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