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韋斯特馬克效應

“請問病人家屬在哪里？”

“這里這里?！?/p>

陸棲焦急地迎上去，身旁的陳洲也隨之起身跟在身后。

從急診室出來的醫生認出了陳洲，

“陳醫生，您也在呀，這位病人是您的？”

陳洲低頭看了一眼陸棲，答道：

“朋友?！?/p>

“哦，這樣子，您的這位……朋友肺部吸入大量的海水，幸運的是搶救及時，等他醒過來住院觀察幾日就可以出院了，這里是注意事項，就麻煩你跟病人家屬說一下吧，我們先把病人轉移到病房?！?/p>

說著醫生遞上了一張寫著「注意事項」的紙張，陳洲接過。

“小棲紙，這里是「注意事項」待會兒我跟你詳細說一下，但是在這兒之前，你先跟我說一下跟剛剛躺著的那位病人是什么關系？”

陳洲此刻是鐵了心要問到底的態度，剛剛看到她焦急的樣子，直覺告訴他，自己小時候用心呵護的小白菜像是被豬拱了。

“嗯……其實沒關系，就是大晚上卻海邊發呆的時候順便救了的?！?/p>

陸棲內心OS：確實是如實說了的。

“但是，你認識他?！边@是肯定句，陳洲從她的眼神里看到的答案。

陸棲點點頭：“是，前不久在回來的高鐵上碰巧遇見過?！?/p>

陳洲無奈地搖搖頭笑了，沒再問下去。

耐心跟她講完了注意事項的內容后，

“走吧，去看看你的一面之緣的朋友，估計等天亮的時候他就醒了?！边€是像小時候一樣，陳洲拎起陸棲的領子把她拖走。

“哎呀哎呀，哥哥哥哥，我都多大了，給我點兒面子，別老拎著我走啊?！标憲珤暝怀吨念I子卻沒能掙扎開。

他們倆，也只有遇到彼此的時候，才會變成最初的那個剝開面具下真實的自己。

慶幸對方，在自己赤誠天真的時候全心全意地對待過自己。但是呢，他倆是典型的韋斯特馬克效應（Westermarckeffect），只能是永遠的兄妹關系。

-

病房里，

“哥，要不你回辦公室休息一下吧，你眼睛都快熬紅成兔子了?！?/p>

他們分別坐在病床左右兩邊的椅子上，正面對面，大眼瞪小眼，陸棲終是不忍心地開了口。

“沒事，只是最近一不小心成了工作狂，有點兒過分了，只要讓我待會兒就好?！标愔奕嗔巳嘧约旱拿夹?，但沒有走的意思，他知道小時候的陸棲害怕黑夜，也害怕一個人待著。

“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跟我說說唄。反正現在他（指了指池星）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不如你就當跟我說說話唄?！?/p>

陳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就最近啊，我媽老讓我找女朋友，可我現在忙到都快飛起來了，哪來的女朋友，但她還不放過我，找來七大姑八大姨張羅著介紹對象，我真的是怕了，弄得我有家都不敢回去，所以這段時間都主動留在醫院加班，累了就在辦公室瞇一會兒?！?/p>

“哎喲，李阿姨還是那么熱心呀嘿嘿，小時候可沒少在你家蹭飯，每到飯點兒她李阿姨就來喊我去你家吃飯了，比我親媽都著急。小時候搬家的時候，我們都還小，沒想到一分開就那么多年沒見面了，我還挺想她的。她身體還好嗎？”

“她挺好的，就是年輕時候落下了點胃痛的小毛病，其他沒啥問題。等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帶你見見，順便幫我勸一下她，別有事沒事給我張羅找對象，況且最近還得復習考試，真頭疼?！?/p>

“行啊，過幾天聯系你，對哦，我們還沒有聯系方式，加個好友先?！?/p>

“打開二維碼，我掃你?！?/p>

滴——

“好了，加上了?！?/p>

“……”

加完好友，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互相陪伴著度過了這漫漫長夜。

—

清晨，

陳洲早起接班查房去了，

陸棲出去買了些清淡的早餐回病房。

打開門——

“你醒啦?！笨吹匠匦潜犞劭恐差^坐著，陸棲心里的石頭放下，“醫生來看過了嗎？”

池星點了點頭，

“看過了，說沒什么問題的話，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聽說，是你把我救上來的？”

“嗯，是的，碰巧看到了，當時也不知道是你，伸手都看不清五指的海里，你也是真的勇，漲潮的夜晚還去游泳，如果我沒有看到，你就英年早逝了?！标憲贿叞言绮蛿[好這桌子上，一邊不自覺地吐槽起來。

“謝謝你?！?/p>

池星心里：謝謝你，因為這次的救命，更因為小時候的救贖。這聲「謝謝」雖遲但到。

“不客氣，即使不是你，我也會救。來，吃早餐吧?！标憲蝗灰庾R到自己話有點多了，急忙扯開了話題，把手里的粥遞上。

池星接過粥，喝了一口，還溫熱著，有著蔬菜葉子的清香。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陸棲掏出手機，問：

“你送來醫院的時候沒看到你身上有手機，可能掉進海里了，所以沒辦法提前聯系你的親朋好友。而且你的身份特殊，我在這里照顧你不方便，你有助理或者經紀人朋友什么的嗎？我幫你聯系他們過來?！?/p>

池星想了想，雖然自己想要她留下。

但如果被好事的狗仔或者路人拍到的話，作為藝人的自己倒是還好，但是會給她本來的生活帶來困擾和傷害的。

這不是他想要的。

“手機借我一下，我打個電話?！?/p>

“給?！?/p>

池星拿著手機熟練地輸入了自家經紀人的號碼。而陸棲，在把手機遞給他之后就出去把門順便帶上了，留給他空間。

“楠哥，是我池星。出了點兒小事，手機不在身上，借了朋友的手機給你打電話?！?/p>

“可能要麻煩你跑一趟南城人民醫院，我出了點小意外?！?/p>

“沒事沒事，我沒什么大事，別擔心?！?/p>

“哦，對了，記得把我的戶口本帶來，我身份證掉了要補一下住院手續，順便幫我買個手機?！?/p>

“手機掉海里了，電話卡，等我出院就去補辦吧?！?/p>

“等你過來再說，謝啦哥?！?/p>

電話那頭擔心加罵罵咧咧，但是總歸是應允了他的所有需求，楠哥是出道就帶著他的經紀人，亦師亦友。

就在掛完電話約莫十分鐘后，陸棲才走進來。

池星把手機還給她，

“謝謝，你應該一晚上沒回家了吧，要不你先回家，不然你一個女孩子家里人會擔心的?！?/p>

接過手機揣進兜里，拿起暖水瓶倒了一杯水順手遞到他手里，陸棲慢條斯理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才緩緩開口：

“其實沒事，有跟我家里人說在我好朋友家里住，我爸媽沒過問太多?！?/p>

“對了，你朋友什么時候來，等他過來，我就回家?！?/p>

池星嘴角勾起，

“剛剛聯系了我的經紀人，計劃里他今天早上剛到的南城，本來打算今天去看看一個月后新劇開機的拍攝場地，但現在估計正在從酒店往醫院這里趕?！?/p>

這時，病房的門口被打開，池星以為楠哥神速趕到了，卻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孔，還拎著一個紙袋。

撇了病床上的他一眼，便朝陸棲走去，

“小棲紙，這是你的衣服，送去洗好送回來了，還有剛剛出去給你隨便買了一雙鞋子，趕緊去換上?！?/p>

“謝謝哥，對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池星?！?/p>

“這位是我小時候鄰居家的哥哥，也是這個醫院里的醫生陳洲?！?/p>

“你好！”陳洲似笑非笑地伸出手示意。

“你好，陳醫生?！背匦菂s沒那么好心情了，在只字片語中他捕捉到了「青梅竹馬」的訊息，內心不受控制地感覺到莫名的不愉悅。卻還是硬著頭皮禮貌地伸手握了握。

“那我先去把衣服換了，你們在這等我一下?！闭f完不等他們回應，陸棲就跑沒了影。

留下病房里的兩個男人陷入尷尬的沉默。

“不對?！?/p>

陳洲勾起嘴角，低笑出聲，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沉默。

“什么不對？”

池星被他這沒頭沒尾的兩個字弄得一頭霧水。

“你看小棲紙的眼神不對?！闭Z氣里是讓人無法忽視的篤定。

“眼神？呵……難不成，陳醫生不止會看病，還會看相？”池星無語道。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你喜歡小棲紙?！标愥t生這又是一個肯定句。

池星眼神驟冷，沒再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陳洲說完，也沒等池星反應過來，徑直走出了病房。留下池星一個人這寂靜的空間里慢慢整理著被打亂的思緒。

是這樣的嗎？

他不知道。

沒有談過戀愛的他，不是很清楚「喜歡」的定義是怎樣的。

“哎？我哥呢？”陸棲換完衣服回來，看到沒了陳洲的身影，問起。

“他有事走了?！背匦敲鏌o表情答道。

“哦，醫院挺忙的?！钡椭^整理著換下來的衣物，陸棲沒有察覺到他微妙的變化。

“嗯?！?/p>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嘭」

病房的門被粗暴地打開了，進來的是一位打扮很時尚但頭發有奔跑后的些許凌亂的男人，肉眼能看得到的，風塵仆仆。

“星星，你沒事兒吧？！怎么就住院了呢！”

男人夸張又緊張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腔調，讓還在病床上池星不禁頭疼扶額。

“楠哥我沒事，讓你帶的東西呢？”

“哦哦，”楠哥打開隨身攜帶的手袋，“都帶了?！?/p>

“楠哥辛苦了?！?/p>

“你怎么弄成這樣子啊，我的小可憐兒?！?/p>

“哎呀，沒事，有空再跟你細說，來給你介紹一下我的救命恩人——”

池星的話還沒說完。

“小棲紙，我下班了，走，送你回家?！遍T口傳來陳洲的聲音。

“好的哥，”陸棲回過頭對池星說，“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到時候來接你出院。嗯……就算是有始有終吧?！?/p>

“好?！背匦锹牭剿€會來，開心還是涌上了表情里，“路上小心點?！?/p>

陳洲則在陸棲和楠哥看不到的地方跟池星挑了挑眉，示意他——

好好想清楚。

池星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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