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學期末的相見

2021年，海濱大學期末考試。

那些粉飾的語言已經不足以說明喜歡是什么，或許是在那不可預知的未來里，和喜歡的人交織在一起吧。

教室里，周遠揚做了好長的夢，依然都快忘記這是一場期末考試了。

暮色的余暉一縷一縷的從天邊飄灑，下起了金色的雨。

周遠揚夢里黑暗的世界被這道金光一下子驚醒，小腦袋趴在桌上虛弱的看著講座上無聊到踱步的監考老師，沒忍住噗呲的笑了出來。

監考老師走到他身邊尖銳的看著他說“你笑什么？你寫完了嗎？”

周遠揚不敢怠慢，立馬坐正了服服帖帖的說“沒有，這道題太難，一時不會做?！?/p>

老師翻開他的卷面，除了零星的幾個選擇題涂滿了痕跡，剩余的一個沒做，在老師的視線里，他從進來就開始睡覺。

這種學生，每年都會有好幾個，見怪不怪了。

“都不會做？”他看出有些端倪，嘴角露出一絲頹意，打了個哈欠出來。

無奈之下他把卷子陳鋪到他的桌上，叮囑了另外一名老師后就大步流星的離開，扭頭就走去了教室外，想來，是煙癮犯了，去解解乏。

隨后，講臺上那稍顯年輕的老師搖搖晃晃的就移到他身邊，想必，是那人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

周遠揚付之一笑，也不介意，百無聊奈的躺在桌子上看著窗外金色如沐的天空，偶爾飛來幾只小鳥讓他心情舒暢。

他右手握住筆尖，遲遲沒落筆，看著對面對面教室的黃遠容入了神。

他才想起，那時候拼死拼活的考入這里，不就是為了她嗎！

他靠在椅子上用雙手枕著，椅腳微傾，在平底蕩了起來。

應該是剛睡醒的緣故，霞光又在流進他的瞳孔里，恍惚間以為她就在自己眼前奮筆疾書，在咫尺的距離里感受到她暖暖的心跳。

于是不自覺的，他嘴角溢出了笑。

落日的余光傾灑在她的臉龐，映著錯落有序的赤光，隔著窗戶外的她的黑色的頭發猶如流瀑，簌簌而落，與光黑白間交錯在遠方，正如一幅驚世艷俗的畫卷，描出她神明的模樣。

她是刻在他眼里的天堂，從兩年前開始就是這樣。

她認真的樣子在周遠揚的心房，殊不知，他桌上的答題卡都已經被黑色洇開的墨跡弄的亂糟糟。

他還一頭扎進了她的世界里徜徉，視線里的她起身交了試卷，收拾一下就走出教室，他回過神來才注意到自己的試卷上都是一圈濃墨的痕跡，一不小心，連帶著他的袖口也染成了黑色，手掌和手心也不例外。

他慌了神的站了起來，弄出不大不小的動靜，讓所有人都側目注視著他。

眼看著黃遠容要走過這里，他連忙把還未干涸的試卷呈到老師跟前，筆也不拿的就跑出了教室外，迎面還撞到了煙味熏熏的監考老師。

“現在的學生一點教養也沒有?！?/p>

那老師看見他一句道歉的話都沒留下就溜的沒影了，大大咧咧的數落一通，隨即一口唾沫就吐到了墻角。

老師拿著他的試卷觀摩了很久，最后翻閱時長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

那時日薄西山，那洶涌的霞光一下子就涌到他試卷名字上，一筆一筆的重復了黃遠容的名字。

原來，他寫錯了自己的名字，還不可知。

隨著光宇的拉長，那黑色的墨跡像是一片汪洋，剛好出現在她的名字下，發出的泱泱的微光。

周遠揚很快的追了出去，站在走廊的盡頭露出苦澀的笑容。

黃遠容撞進不遠的男生懷抱里，嬌羞的像個小孩子那般，他以前也有在校園的各個角落遇見過她，只是都沒見她的笑會是這般刺眼爛漫。

他不自覺的摸著后腦勺，心酸的說不出話來，碰巧這時鈴聲在耳畔驟響，他的宿舍好友走了出來剛好撞見他這癡癡的一幕，冷不丁的用手機拍下了這個瞬間。

隔著人海里，她在不遠的地方，周遠揚站在身后的近在咫尺的地方，卻仿佛隔了好兩個世界一樣。

她的背影，足以讓他淚兩行。

周慕堯看著手機里的照片，想起昨天在外面他說過的一句話：我只是追著一個人就莫名其妙的到了這。

搭上眼前的此景，他都不得不揪緊了心。

那些不由分說的喜歡，也確實傷人夠深。

他走上前去拍了他的肩膀，掩去他拍了照片的事實，推著他就往前走。

兩個人默默的跟著她們倆身后，繞過自己原本的宿舍樓。

眼看著她們逛操場、去小賣部，周遠揚的心里五味雜陳，揉作一團，而周慕堯什么也沒說，也就陪著他坦坦蕩蕩的走著。

周遠揚還以為他是無心之舉，怎會知道，他是刻意為之。

他恐怕都忘記了，周慕堯一年前也有過一段刻苦銘心的經歷。

直到那個白白凈凈的陽光大男孩把她送回寢室里，在樓下曖昧纏綿片刻，他們也隨之回到寢室里。

只不過，一個朝南、一個向北。

看著那個男生高高瘦瘦遠去的背影一下子躥到人海里，周遠揚默默的低下了頭，看著腳邊不遠的小石子，他偏要過去一腳踹飛它，發泄一下心中的苦悶。

周慕堯看見了沒說話，也隨他而去，踢了路邊的一窩小草叢。

這一路上，他們倆沒有說話，空氣安靜的讓人害怕，盡管身邊有很多學生在嘈雜的討論著這次期末考試的難度，可好像與他們倆無關一樣，與熱鬧的人潮格格不入。

終于，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周慕堯才緩緩開口談起了這次的期末考試，平時不學無術的兩個人聊起天來也是別有風味。

“抄到沒有?！?/p>

“老師臨時換了位置，沒抄到?！?/p>

周遠揚低著眸子，眉上都是哀傷，很顯然，剛才尾隨所目睹的一切是雪上加霜。

“好巧，我也沒抄到?！?/p>

周慕堯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當然了，他說的是考試。

“沒事，明年我陪你一起！”

走了沒多遠，當他看見前方的不遠處，人群熙攘的擁堵在益禾堂前，他一下子眉飛色舞的沖著周慕堯說“要喝東西嗎？我請你！”

周慕堯沒想到他會恢復的這么快，跟個沒事人一樣，方才死氣沉沉，現在煥然新生一般，他都有點搞不懂他了。

“好的！兒子！”

周慕堯這時候還沒忘記占他便宜，周遠揚也不計較，只是在人群里搖搖晃晃的，終于擠了進去，開口就是兩杯奶綠不加糖，也不問問周慕堯想喝的是什么。

隔了沒多久，他就捧著一溫一涼的茶飲晃悠著走到他面前，把冷的那一杯遞給了他說

“不知道你要喝什么，隨便點了一杯?！?/p>

周慕堯看著這兩杯茶飲，話也說不出來，他接過來插上吸管，看著背面的益禾堂三個字才明白過來，他每天都會過來這邊點一杯茶飲，寢室里這種杯具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寢室里。

他不是喜歡喝茶飲，只是想能不能在這里遇見那個想撞見的人，如果遇見了，就是賺到了，每天都來，是想每天都見她。

周慕堯憋著口氣猛吸了一口，感覺味道也不怎么樣，小酌了一口后就沒繼續喝下去。

扭頭看見周遠揚喝的津津有味，他問了句“你每天都喝一杯這個？”

“差不多吧！我覺得挺好喝的?！?/p>

就聽見他咕嚕的一連聲就把整杯茶飲給喝光了，看著周慕堯手上的，他說了句“你不喝！這是你爸爸買的哎！”

周慕堯很想破口大罵，但想到吃人嘴短，也就禮讓了一下。

他泯著走了一路，直到寢室樓下，也還是一大半，他沒敢直接扔進垃圾堆里，只能走近了順著箱壁放下去。

剛走到三樓的寢室里，一股子啤酒混合著臭襪子的惡臭撲面而來，讓推開門的周遠揚差點沒把剛才喝光的茶飲給嘔出來，扶著門框站在一旁干嘔著。

“臥槽，這是什么味??！是什么東西發霉發酵了嗎？”

周遠揚掩著口鼻難受的就閃到一邊去，還不忘問一下，這種刺鼻的氣味從何而來。

聽見屋外傳來聲響，鞠傳斌張開睡眼惺忪的眼，迷離的看著門口的兩人，在翻身看著自己床下都已經僵硬的襪子，抹了抹鼻尖尷尬的說“不好意思，上個月的襪子忘洗了，一會就丟?！?/p>

然后從被子里掏出粉色的褲子套著就去推開窗戶透透氣，好在，沒過一會，房間里那股子酸苦的臭味就消了大半，周遠揚他們兩個才舍身走了進來。

“今天出去喝酒，我女朋友要來?！?/p>

鞠傳斌是退伍軍人，口頭禪是：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做退伍軍人。

可連老師都說，他身上沒有一點軍人的樣子，說起那時候，也算是人聲里他不可多的的巔峰。

“你女朋友要過來，陪你還是陪我們哦！”

周慕堯拿著枕邊的煙就點了起來，看著繚繚升起的煙圈，他不懷好意的調侃他。

“單身狗就別在退伍老兵面前裝了，乳臭未干?！?/p>

他把最后四個字提高了分調從陽臺吼了出來，只是沒想到，他能把漱口水給咽了下去。

“小高潮呢？還沒考完啊他！”

周遠揚看著六個人的寢室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剩下的人也不知去了哪！

“肯定考試呀！又不是人人都是退伍老兵，不用修這科?！?/p>

他還挺驕傲的，隨手拿了掛著的帕子來擦拭嘴角的牙膏唾沫，周遠揚想著昨天晚上他就是用這張帕子來擦腳的，及時叫住了他。

“這是你的洗臉帕？”

他皺著眉頭深思，盯著他手上的帕子看，鞠傳斌還一臉天真無邪的說“是??！我昨天剛買的，以前的那塊我用來擦腳了?！?/p>

當聽到他的答案時，他正想著要不要告訴他，他卻怒火中燒的懟了起來“怎么！你用來擦腳了?！?/p>

周遠揚戰戰兢兢的坐在床上，想著還是算了，就當什么都沒做過就好了，矢口否認起來。

見到他沒有說什么，鞠傳斌也就沒有繼續去追究。

走到衣柜前隨手拿了件外套就走了，臨了還讓他們倆趕緊過去，便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要不，我們等一下兩個吧！”

寢室原本有六個人，另一個人因為上學期翻墻出學校時剛好被領導抓了個正著，強制性的休學一學期。

“沒必要，我們先去吧！”

說罷，周慕堯脫下夾克，把香煙揣到口袋里，把嘴上叼著的煙蒂在舌尖纏繞了一會后一口吐向垃圾堆里，整個動作行云流水。

周遠揚走過在冒著火星的煙蒂上踩了一腳，這才放心的離開，他們前腳剛走，就碰到了考完試的小高潮。

“怎么樣！得抄沒有?！?/p>

提起這里，他肚子里就憋了一肚子火，小高潮就憤慨起來大罵的說“媽的！老表本來都把答案傳給他們了，哪個知道小潘膽子小，沒敢傳給我，你說氣不氣人?！?/p>

他們兩個盡量憋著沒笑，拖著他就往外走，走到半道上，還是沒能忍住大笑出來，眼看著這種情況，小高潮也不好說些什么，只是一根又一根的抽著煙，掐滅了一個又一個煙頭。

傍晚的青城街區霞光似海，琥珀色的云在城市上空盤旋，在西山的另一邊，暮光暗淡了許多，天色漸漸的暗沉下來。

不一會，貫穿整個城市南北的霓虹襯著路邊的市井與煙火，在這世界里熱鬧起來。

坐在街邊的大排檔里，四個人有說有笑的推攘起來。

“這是你們的媽！說話要注意點分寸?！?/p>

小高潮拿著他女朋友開玩笑，鞠傳斌也不甘示弱的回擊著，只有周遠揚獨坐在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酒。

周慕堯舉著杯子說“想什么呢！干了?！?/p>

望著他杯子里還尚余下一小口酒，他立馬喊道“你養鯊魚??！剩一小口?！?/p>

周慕堯沒有理他，反而得寸進尺的說“那么你喝??！”

只看見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還裝作個勝利者的模樣對他豎起了小拇指。

酒過三巡后，大家的醉意都有些上了臉上，紅暈著半個夜空。

他們聊起了期末考試后的專業實訓，鞠傳斌夾了一大塊魚肉進他女朋友的碗里，透露了一些內部消息出來說“這次專業實訓是跨專業實訓，和大一的不同，要和會計班的一起實訓?！?/p>

講到這里，周遠揚的眸子比任何一顆星都不遜色，眼里含著波涌的淚光蓄勢待發，只是遲遲不落下，漾在眼眶中倒映著故人的臉龐。

這一切，被周慕堯盡收眼底，他掏出手機來翻看著他下午拍下的照片，那時候，他就遇見全部明白了。

照片中，他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盡頭，而那牽著那個女孩手的男孩子剛好被另一邊的石柱給擋去身影，走廊上徒留他們兩個人的背影，被即將淡去的霞光不斷掩住，最后緊緊的挨在一起，與光交錯之際，被染上暮色的石瓦更是在他身旁熠熠生光，沉浸在一片柔和的色調中，他目光如炬。

那時候，他以為日落時悲傷，在他心里，卻是無比渴望。

他關上手機，選擇了默不作聲，獨自飲了口酒。

誰知道，這時候小鞠跳出來指著他說“自己喝酒，自罰一杯！”

他欲哭無淚，又提了一杯。

周遠揚拍手讓他坐下問“你說這次要和會計班的一起?！?/p>

他想不露聲色的探究一些更多信息，可臉上的神情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一個內心悸動的人掩飾的再好，臉上也還是會出現波瀾，想要不被人發現，除非你能出賣自己的內心。

“怎么了嘛！意思是會計班你們有認識的妹子是嗎？”

周遠揚的瞳孔一緊，不再說話。

他不管喝多少酒，他都會下意識的藏好自己的情感，受到威脅時，就全副武裝的把自己保護起來。

“怎么可能有！我們處兩年了，有沒有我還不知道嗎？”

周慕堯連忙打了個圓場替他解釋道。

既然是這樣他也不繼續深究了，離開位置上去把賬結了，牽著自己女朋友的手走在最前面。

這時，街邊的路燈下周遠揚臉上有些陰黃，他倚在細小燈桿下，昏沉的光把他的影子不由分說的栽進黑夜里。

今天的月光出奇明亮，白光從他頭上滑落，在他昏闕之際，一點一滴的拼湊出她的臉龐。

相思至極，無藥可醫……

他照著地上的那道灼光嚅聲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黃小容！

那個他隱瞞了許久的女孩，終于在這堂皇之際，浮出了水面，只可惜，她不再屬于他，而是站在另一個男孩身旁小鳥依偎。

他撐著身體笨重的坐在床榻上，小腦袋迷糊的打開了手提電腦，坐在床邊輕敲起來。

在上面，寫上黃遠容的名字后就再沒后續，她看著指標在電腦熒幕上滑動，不知道該從哪里敘說……

不知不覺的，眼里惆悵的就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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