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橫生波瀾

劉杰原本小日子過得挺舒服，轄區地盤經營得當，手底下人馬兵強馬壯，除了有些妻管嚴沒辦法娶個二房，其他一切都順順當當。

但最近這些日子，劉杰總感覺自己走了背運，諸事不順。在自家地頭上暗中開設的賭場，一直以來辦的熱熱鬧鬧，不僅把周圍幾個鎮子上的人吸引了過來，甚至縣城里都有不少人特地到自家賭場耍一耍。

眼看生意越發紅火，上下也都打點妥當，劉杰本想乘勝追擊，伺機再大撈一票，再用賺來的銀子走走關系，把自己的位子再往上動動。

哪曉得前些日子不知從哪來了條過江龍，也不知道是這小子手法太高明，還是就是那天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眾人怎么都沒能看出來那小子有沒有使詐，只能由著他在賭場里大殺四方。

劉杰平日里霸道慣了，見不得有人如此放肆，但又沒抓住那人出老千，只好叫手下看場子的潑皮暗示他見好就收。卻不想那小子是個愣頭青，贏了錢不肯收手，還破口大罵，叫嚷賭場開的下去就開，要是輸不起，趁早關門大吉！

劉杰往日里在自家地頭跋扈慣了，加上那天多喝了幾杯貓尿，哪里受得了這份氣，親自下場與其對賭。不出意外，劉杰也是輸了個底朝天。那人贏了大莊家，更是愈發囂張嘴臭。

劉杰一時沒忍住，掀桌子便打，差點沒把人打死。那小子事后竟然到衙門告狀，雖然事后花了錢把事情壓了下來，只是如此一鬧，劉杰的賭場是再也開不了了。

事后劉杰和眾人商議反思，覺得應該是有人故意設局，乘著自己酒醉，安排這小子故意使激將法，把事情鬧大。

劉杰按照師爺的指點，本來想著過一陣等風波平息，再重整旗鼓，哪想到又發生追捕盜匪一事。

劉杰跟著大部隊行動，哪成想收網之時居然有人從自己的防區突圍逃跑出去，再反觀王鯤鵬硬生生追出去把盜匪砍翻的事跡，劉杰上邊被師爺捕頭狠罵一頓，下面也被一眾捕役引為笑話。

因此劉杰對于落了自己面皮的王鯤鵬，本就懷恨在心，只是沒找到由頭發作而已。如今自己小舅子在王鯤鵬地盤上出了事，自然第一時間領著人馬就趕過來興師問罪。

事情起因倒也簡單，不過是前兩日張二麻子在鎮上待得無聊，又嫌嘴里沒得個滋味，就想吃城東頭馬家老鋪子的燒餅夾香肚，便約了三兩狐朋狗友來解解饞。

也是湊巧，二麻子喊得那兩人正趕上家里要收小麥。大多數潑皮都是些尋常人家子弟，平日里雖然頑皮胡鬧，在家里有活干的時候不少人都會回去搭把手。

于是張二麻子只好獨自一人前往縣城購買小吃解饞。

哪成想，買完小吃食回去的路上，竟然被一個邋里邋遢的小混子給搶了。二麻子不僅熱騰騰的燒餅夾香肚半口沒落著，身上的錢也一個大子不剩，全被那小混子給掏走。

張二麻子越想越委屈，小癟犢子搶錢也算了，還把自己買的吃的全搶走，二麻子回去便把這件事情向姐夫哭訴。

劉杰吃驚之余不免震怒，縣城城東誰都知道是王鯤鵬的地盤。劉杰認定這事情肯定是王鯤鵬安排的，這種行為完全是對他的一種公然挑釁。

不過身邊的狗頭軍師表示，畢竟只是小痞子打架斗毆敲詐搶錢，鬧大了也難扯到王鯤鵬身上，萬一沒整好劉杰自己也丟面子。

索性叫張二麻子多帶幾個人，去找到搶他的小混混報復，打一頓出出氣，給自己爭回點臉面便罷了。

沒成想第二天張二麻子和跟著的幾人，都是鼻青臉腫、一瘸一拐的回來了，且身上的銅錢再次被搜刮的一干二凈。

劉杰大為震怒，不過想著王鯤鵬終究沒有下場，自己也不好親自出面。于是便把賭場看場子的人高馬大的“四大天王”給派去壓陣，再去尋那廝晦氣，并吩咐一定要打斷搶銀子那混蛋的腿，讓他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只眼睛。

不想當天回來，看到的還是張二麻子那張腫成豬頭的麻臉。

劉杰聯想起中午鄭捕頭轉述縣太爺到話，今晚王鯤鵬作為副手統管慶豐樓維持治安的事情，不禁怒從心頭起。

劉杰心中暗罵，你王鯤鵬以前不過一不入流的潑皮，難不成還想翻了天。前些日子抓捕盜匪事情上得了便宜，還且罷了，如今居然想在自己腦袋上拉屎撒尿不成！

劉杰甚至忍不住地就在想，自家賭場的事情，會不會就是王鯤鵬這小王八蛋搗的鬼！越想越是火大，越想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測。于是劉杰領著自己一大幫子手下，前來縣城興師問罪。

在縣城打聽一圈，聽說王鯤鵬在混堂泡澡，劉杰便帶著手下一眾地痞氣沖沖地圍了進來。

王鯤鵬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聽著劉杰地指責怒罵。等衣服穿好，王鯤鵬也總算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王鯤鵬大馬金刀地坐在混堂供人歇息的躺椅上，一邊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說道：

“劉頭兒，我王某人是什么性子，你應該知道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真要動你的人，不屑于耍這些彎彎腸子，直接提著刀當著面就跟你劃下道來?！?/p>

“哼，任你說的天花亂墜，這事情也與你脫不了干系！我手下‘四大天王’多大本事不用我多說，就這十里八鄉，能三拳兩腳把他們收拾的人，我掰著指頭都能給他們指名道姓喊出名兒來。

現在在你地盤兒上出了這么個強人，你說你神刀八爺一丁點不知道，你覺得我是三歲小孩嗎？還是說是那些過江龍閑得慌，故意拿我小舅子逗悶子尋開心？”

看王鯤鵬的作態，劉杰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二麻子被打劫這件事情應該真與王鯤鵬無關。但劉杰今天本就不是單純為了張二麻子來出氣，是帶著自家的小心思而來。

清溪縣只是個很小很小的縣城，包括轄區治下的十來個鄉鎮，所有的潑皮地痞都不成氣候，連個正經像樣的黑道幫派也無。而且其中大部分還都是些半大小子愣頭青，正是青春躁動之時。

這兩年王鯤鵬打遍清溪縣十里八鄉無敵手，前些日子又力擒盜匪，在這些年輕潑皮的心里，很是有些地位，都發自內心的怕他敬他。

加上王鯤鵬本身就是潑皮出身，如今狗皮換大衣做了正經捕役，更是讓這群潑皮有自豪感，別瞧不起人，咱們雖是不成氣候的混混，但也小池塘里出了蛟龍。

所以不只是劉杰，其實很多老一輩的捕役，心里邊多少都有點吃味。

因為捕役的俸祿其實很低，想要養活自己一大家子并且過得舒坦，無論如何都會涉及到些灰色產業。劉杰私下里開辦賭場的行徑，在衙門里并不如何扎眼。其他的老捕役，沒一個干凈的，誰手里邊沒得些副業。

因此這些捕役們，都會把自個兒地盤上的地痞流氓們收服到手下?；蚴菫樽约号芡绒k事，或是為自己頂包交差。

王鯤鵬近年來異軍突起，雖然暫時沒有影響到大家的利益，但出了這么個一呼百應的人，誰心里都有點七上八下。如今他還年輕稚嫩，暫時也沒跟自家副業有什么沖突。但誰也拿不準他以后會不會搶了自家的生意。畢竟銀子這玩意，誰會嫌多呢。

劉杰選擇這個時候帶人來找王鯤鵬，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王鯤鵬不是沒腦子的愣頭青，劉杰認定為了今晚慶豐樓的事情，王鯤鵬絕對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前得罪自己，以免惹出什么幺蛾子。

劉杰沒指著王鯤鵬把所謂的兇手交出來，純粹就想耍耍威風，在自家小弟面前重新樹立不好惹、罩得住的形象，挽回連日來丟掉的顏面。

“好了好了，劉頭兒你別發這么大火，瞧阿鯤的樣子不似作假，我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再說了，過了今晚說不準阿鯤以后也要成為大家同僚，沒必要急頭白臉鬧得不愉快。

這樣，你們雙方大家給我老李個面子。阿鯤你明兒把傷人搶劫的兇犯緝拿歸案，回頭老李我作東擺上一桌和頭酒，大家把酒言歡如何？”

人群中擠出一名四十余歲男子，身著衙役制服，開口打起圓場，正是縣衙快手李世濟。

原來劉杰正欲出門尋王鯤鵬晦氣的時候，自家媳婦兒一把拉住了劉杰，并在其腦袋旁耳語一陣。劉杰媳婦兒知道，真撕破臉皮，劉杰這邊未必能得到好占到便宜。

不如虛張聲勢一番，再請好友李世濟在一旁打哈哈。這樣雙方既不會鬧得太僵，劉杰這頭也能把面子團起來。

看著劉杰一副氣勢洶洶的無賴模樣，以及裝模作樣打圓場的老李，王鯤鵬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和意圖。換作往日，王鯤鵬不介意就坡下驢，賣給對方一個面子。

但是今天，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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