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蘇醒之夜

不夜城、璀璨城、應許之城、神棄之城……這座人口破億的超級城市，在歷史上曾經有許多名字。

月圓之夜。

荒郊野外，垃圾場。

一臺暗黃色的挖掘機像個守墓人，無聲的停在那里。而在挖掘機前方，則是幾堆小山般的人類垃圾。

塑料瓶、金屬零件、數碼產品、手機電腦……更多的，則是慘白慘白的軀干和四肢。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失去了腦袋。

不，那并不是人類的殘骸，而是報廢的機器人。

在挖掘機鏟斗上，倒吊著一個男性機器人，下半身在鏟斗里，上半身懸掛下來，呈現出扭曲詭異的90度角。

腰部，仿生皮膚已經完全斷裂，金屬脊椎也徹底割裂了，只有亂七八糟的管線還連接著。

機器人空洞無物的眼珠子里，突然亮起一點紅光。

『系統重啟中……』

『重啟成功！』

『檢測到腰部受損嚴重，下半身已經徹底失去控制。主能源徹底耗盡，備用能源還剩1%，最多堅持半小時……』

『請盡快脫離危險，更換主副能源……以及下半身！』

什……什么？

這是在哪里？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林晨看到的一切，小山般的垃圾堆、垃圾場周圍的圍墻、遠處夜色下漆黑的樹、以及整個天空和大地，都是徹底顛倒過來的。

他明明記得，自己是21世紀初的人，因為身患絕癥，即將不久于人世，父母為了最后一絲希望，給他選擇了費用高昂的人體冷凍技術……

他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眼，是看著母親以淚洗面的容顏昏睡過去的??！

現在這一切……又算什么？

奮力搖晃了一下身體，只聽嘩啦一聲，連接身體的管線徹底斷了。那些五顏六色的線路，像是皮膚下的血管，一股腦兒從下半身抽了出來。

一聲沉悶的撞擊，臉和地上的塵土親密接觸。

林晨艱難的翻了個身，抬頭往身下看去，他瞪大了眼珠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來到了若干年后的世界……他的病徹底被治好了么？

但這依然無法解釋，為什么自己變成了機器人。

難道是……穿越到了平行時空？

『警告，警告！』

『能源告急，備用能源已不足1%，請盡快更換備用電源！』

林晨轉頭望去，眼前就是垃圾堆，橫七豎八的堆著許多報廢機器人。忽然，系統自動為他的電子眼睛開啟了掃描功能。

『檢測到您左前方五米處的一具義骸，有適配的備用電源?！?/p>

『檢測到您右前方八米處的一具義骸，有適配的金屬脊椎和下半身?！?/p>

『請務必立即更換！』

從那具女性義骸身上，扣下來一塊半舊不舊的備用電池，裝進自己胸口中的空余插槽。原先那塊電池，成功彈出。

『備用電源更換完畢，電量剩余29%，預計可維持三天』

林晨長長吁了口氣，又花了十分鐘，給自己更換了下半身。

他終于站了起來。

抬起右手，手上雖然布滿灰塵，但依然可以看出，皮膚的外觀和觸感非常像人類。

啪嗒一聲，手腕上突然打開一個小孔，彈出一塊十厘米長度的淡藍色虛擬屏幕。

『主人，需要照鏡子看看自己嗎？』

照鏡子？

林晨剛這么想，虛擬屏幕驟然從淡藍色變成了近乎不透明的水銀色，真的像是一塊四四方方的鏡子。

他松了口氣，鏡子里的自己，好歹和以前一樣，容貌沒有變。

舉起左手，理了理那一頭銀色的秀發，林晨立馬發現了一件讓自己驚恐的事情。雖然他的頭發很濃密，但在發際線底下，依然能看到天靈蓋是半透明的塑料做的……

也就是說，他能看到自己的大腦！

活生生的，人類大腦！

“我……到底還是不是人？”

『主人，嚴格的說，目前您依然屬于人類。只不過是一名經過高度改造的人類?！?/p>

“這一切……究竟是誰做的？”

『我……』

“把你知道的一切，”林晨聲音中蘊藏著憤怒和不解，“都說出來！”

『對不起，主人。我只是一個具備輔助功能的系統程序而已。在內部搜索中，并未找到你需要的資料?！?/p>

『另外，在后臺的程序垃圾殘留中，我還發現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并不是您安裝的第一個程序。在我之前，您至少還安裝過十幾個其他類型的系統程序……』

操，林晨心里忍不住罵了一句，在他身上究竟發生過多少事情？

『等等！』

“怎么？”

『我發現了之前有人在系統中故意留下的一條線索，雖然只有短短一句話……』

『這句話是……』

『是……』

『我……』

“你怎么了？”

『我……因為那句話……好像啟動了……卸載……』

『那句話是……』

『是……』

『是……』

『是去地下城區的暗影街找杰克！』

系統聲嘶力竭的吼出這句話，林晨感覺心里似乎空了一塊。他確定，那個輔助系統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已經被卸載了。

原本他以為，她應該是自己在這個陌生世界艱難行走的引路人。

現在看來，似乎那個杰克才是。

而所謂的地下城區……是不是也意味著，這座城市，和21世紀的城市結構完全不一樣？

走出垃圾場，迎面就是一條年久失修的馬路，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水潭。這一帶看上去格外空曠，人跡罕至，似乎的的確確是荒郊野外。

一陣拖拉機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馬路反方向，又是一陣陣拖拉機的轟鳴聲。燈光，一束束刺眼的燈光從兩個方向照向垃圾場這邊。

林晨警覺的往后退，退回了垃圾場，躲在破敗的圍墻后面。

片刻后，他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么拖拉機，而是幾十輛摩托車排氣管發出的聲音。

惡狗幫，還有禿鷲幫。

今天晚上，月圓之夜，是這兩個幫派，約定火拼的日子。

“惡狗幫主，七天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嘛，哈哈，哈哈?！币粋€兩條手臂全部改裝成金屬義肢的魁梧大漢，從三輪摩托車上下來，嬉皮笑臉的說道。因為那兩個沙包一樣大的鐵拳，他還有一個外號——鐵拳禿鷲。

對面，某個半身全部替換成金屬外殼的瘦長男人，從一輛早已絕版的哈雷彗星摩托車上下來，面無表情的點上一根煙。

“鐵拳禿鷲，七天不見，你也還是老樣子，依然沒去見閻王?！?/p>

“嘖嘖，我說許強，咱們不打不相識，認識也有十來年了吧？沒想到，你還是改不了嘴臭的毛病?！?/p>

“那就還是按照老規矩辦？”許強深吸一口煙，斜眼看了一下旁邊的垃圾場。

林晨連忙縮回去腦袋，嚇的一個哆嗦，似乎對方并沒有發現自己。

“行啊，我最喜歡老規矩了?！辫F拳禿鷲嘖嘖笑道：“不準使用熱武器，也不準使用冷兵器，點到為止，別下死手。最后，我們兩個靠拾荒為生的幫派，到時候誰還有人有能力站著，這個垃圾場今后一年的使用權，就歸誰！”

“沒問題?！痹S強云淡風輕的點點頭。

“那就來吧？”鐵拳禿鷲聳聳肩。

剎那間，兩位拾荒者老大身后的手下們，幾乎同時沖了出去，異口同聲的呼喊起來。

但他們嘴里喊的，并不是打打殺殺。林晨聽的很清楚，他們喊的是……

“拳腳無眼，古神為證！”

古神？什么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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