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鳳凰令非煙

項九一步入江的這一刻，奈何亭外的原野上響起巨大轟鳴，猶如萬丈高峰突然傾倒砸進地面的聲音，然后氣流亂涌，無數巨大的黑色漩渦憑空出現，從地面直達高空，綿延數里。那些漩渦急速轉動，陰風陣陣，散發著一團團森寒的黑色泡沫，泡沫像爛泥般噴涌，陰氣凝實如黑霧沿著漩渦淌落到地上。

“??！”

“呃。。。??！”

“殺了他，扒皮抽筋！”

“鎮殺他，嚼碎他的骨頭！”

“喝了他的血！”

“讓他永墮地獄！”

“讓他永世不得超脫！”

無數讓人頭皮發麻的凄厲尖叫和怨毒的喝罵，還有無數沙啞陰沉的殺氣，歇斯底里。漩渦里出現了無數牛鬼蛇神和戰車戰馬，頃刻間排列開來，那是來自冥部的數萬亡靈軍團。

牛頭馬面和怨鬼惡靈組成了軍團主力，五千架亡靈戰車整齊排列陣前，幽冷的光芒無比刺眼，壓迫的這片天地凝住了呼吸。領頭的是三千鬼門關校尉，幽冥二十八鬼將，鬼王元帥，還有十殿閻羅、黑白無常和孟婆三七，中軍部有一架高大的鑾帳，那是冥皇的座駕，旁邊一只巨大的青獅神獸上魂幡飄揚，上面坐著的是冥部國師。

數萬亡靈齊齊叫囂呼喝，戰鼓鐘鳴震天響，整個地獄傾巢而出！

魔界為三界之一，冥部、妖域、魔道組成魔界，冥部師魑魅鬼怪，妖域是萬妖聯盟，魔道主要是為正道不容的邪門外道和蛟龍一屬。

媚小九早知今日為項九神魂重塑的關鍵時刻，冥部因影子的關系必然會前來破壞，除了冥部其他勢力也會蠢蠢欲動。但她沒料到冥部竟然態度這般堅決，冥皇率領整個地獄破界降臨人間。

僅一個地獄就這般難纏，掩藏的其他勢力又該如何應對？

兩千年前項九征服三界，得天道認同，攜霸王威勢，鎮壓魔界，懾服仙界，分封天下，諸方勢力劃分資源訂立盟約，各方不得越界。后來各方遵循此項規矩彼此相安無事，期間雖有沖突，也能在彼此監視下平息，千年前亂世再起，俠女諾木蘭橫空出世，創嶺南神殿，橫掃三界，這個規矩便繼續保持下來。

按照約定，妖域、冥部、蛟龍一屬不得擾亂人間秩序，冥部此行已經壞了規矩。而媚小九是上古狐族，因血脈高貴為上古狐族之主，也是妖皇，統領萬妖聯盟。她代表妖族行走三界，維系妖族與各方勢力的平衡。

鳳凰血脈毫無疑問是鳳鳴大陸最高貴的血統，也是萬靈之長，包括人族，這涉及這個世界的本源。所以，媚小九所統御的萬妖聯盟自然奉項九為圣主，也是他最堅定的追隨者。

今晚嶺南神界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能來到這里的勢力也在天道的默允下，這是項九與這些勢力的私怨，也是天道對他的考驗，同時也是項九設局自渡的關鍵。她當然不會允許這些勢力威脅到項九的安危。

媚小九御風而起，掠至半空，萬千青絲飛舞，衣袂飄飄，她神態自若，眼中古井無波，那張媚臉冷若寒霜，很是好看。

“石重，你這是要憑你的這群雜魚霍亂人界嗎？你眼中還有天道規矩嗎？”媚小九看著亡靈大軍中間那座巨攆厲聲叱道。

媚小九境界很高，聲音如奔雷，將亂糟糟的亡靈軍隊壓了下來。但隨著她聲音落下，人群再一次嘈雜了起來。被叫做雜魚，讓他們群情激憤。

“臭娘們，老子一箭射死你！”

“哪來的黃毛丫頭，老子正一肚子邪火，正好拿你瀉火！”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老子等下拿了你扔到九幽煉獄，讓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獄！”

“哥幾個別搶，一會兒老子先上，給你們留一口湯！”

“數萬大軍吐口吐沫淹死她！”

……

“找死！”媚小九美眸中寒光一眨，無數紅光射入亡靈陣中，那些口出不堪的牛頭馬面身體爆裂開來，就像綻放的煙花般絢麗，軍陣一片騷亂。

“媚小九，你少給我扣帽子，你知道我所謂何來？”巨攆中傳出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媚小九反駁道：“他當年打碎輪回鏡不入輪回，的確不合規矩，可是他為冥部訓練亡靈重騎，將兩千年修行的靈力留在冥部，這本就是兩不相欠！”

冥皇怒道：“說的輕巧，他從輪回鏡中窺得一個秘密，卻隱藏了起來，輪回鏡已破，這個關乎我冥部甚至三界未來的秘密再也無人知曉?！?/p>

媚小九嗤笑道：“他破除輪回壁障重生之前與你約定，自封神魂記憶，以赤子心悟道，若在無人幫助下能抗過三次天道反噬，冥部便不能再追究此事。他三歲時落入泥沼自救，六歲落水沉入湖底自己爬上岸，九歲天雷劈而不死，你還有何理由纏著他？難不成你以為他神魂崩塌前說出了這個秘密？很抱歉，他不關心這個，他已經算好了那三個妖星出現的時間，沒有什么能夠阻止他救人，哪怕親自打碎自己的輪回鏡，毀掉來生。他說過，他是個殺手，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救心愛的女人，而且，那個秘密好像已經抹掉，并沒有存在他支離破碎的靈魂記憶里?！?/p>

中軍巨鑾沉默下來，像是經過一番抉擇，良久后，冥皇說道：“如此，只有請影子大人的神魂入冥了，你要知道冥部凝聚神魂的秘術獨一無二！”

媚小九大怒：“誰給你的膽子？！”

冥皇說道：“鳳鳴天地十方諸天，九州為天樞，靈氣最勝，如今天道不暢鹿靈又入世歷劫，靈氣狂泄，諸天亂世將起，西域惡魔道不斷壯大實力，為爭奪氣運，屢次挑釁制造沖突，已經大軍壓至界面邊境，情況岌岌可危，眼下只有影子大人才能助我冥部脫離險境。畢竟，八千神將助影子破壁重生于我冥部有虧?！?/p>

媚小九大罵道：“你老糊涂了？！誰能平叛你不知道？”

冥皇道：“我石重只認影子大人，霸王我信不過！”

媚小九忿忿道：“你想好后果，不要讓整個地獄為你陪葬！”

冥皇道：“我知道你很強，鳳鳴軍神威無敵，八千神將又有山河氣運加成更是不可撼動，可是，我只要拖住你們，自有人阻止項九踏完步罡?！?/p>

媚小九大笑，談笑自若道：“不過六條水龍，加一個快要老死的龍不滅。如果加上你們這邊幾個，我一個人還真不好對付，不過……”

冥皇道：“你和龍且兩個不夠?！?/p>

媚小九粲然一笑：“你可聽過蒙面非煙？你那幽冥二十八神將以前可都是她的嫡系?！?/p>

冥皇道：“當年的云湖宮主，孤劍鎮北荒雪原，冠世一戰的’蒲將軍’蒙面燕非煙，如雷貫耳。她是嶺南神殿大祭司，難道此時不應該在境湖威懾雪妖和人狼族嗎？”

媚小九取出一枚令牌，拋向奈何亭：“鳳凰令在此，燕非煙何在？！”

只見空無一人的奈何亭中一個身影一閃，再看時已經出現在媚小九身側。

“燕非煙接令！”聲音如鶯啼，略顯柔弱羞澀。

這道身影輕柔嬌小，她的主人頭頂藍色幃帽，帽沿處藍色輕紗垂下將面容遮掩起來。借著微弱的月華依稀可見幃帽下是一張蒲扇面具，只有眼睛專注的凝視著數萬亡靈大軍，那雙眼眸帶著些許羞意，還有快要溢出來的興奮，鳳凰令攥在手里，她的雙手一如從前緊緊握住，熟悉的人才明白，這是濃濃的戰意。

冥皇顯得很錯愕，他從巨鑾中走出來，嘆息道：“天人大長生巔峰的燕非煙，放棄涅槃證道，甘心兵解在此，化作奈何亭正神，情愛何為？”

燕非煙怯生生道：“并不甘心，但這便是我的道！也是我的命！”

燕非煙是五年前影子神魂覺醒的契機，事實上，在影子重生后，她便一直追隨，這是約定，影子神魂記憶封存不知道罷了。這正是因為燕非煙的存在，憑借影子的赤子之心，神魂大涅槃，肉身成圣。

可是，影子并不知道，在這個過程里，燕非煙做了他的鬼妻！這便是媚小九跟項九說無論任何時候不要恨自己的原因之一。

因為，影子本就是項九自己，等若他背叛了虞柳依。

雖然，情有可原，雖然，陰陽相隔鬼妻算不上陽間妻子的沖突，可對鳳凰一族來說，這是忠貞的褻瀆。

這對虞姬來說，并不公平。

對項九和影子來說，也不算公平。

對燕非煙來說，更不公平。

但是，這是燕非煙追尋的道理，也是她遇到項九后，人生的全部意義。

項九辜負了虞姬很多次，傷害了她，情有可原也罷，是虞姬和項九兩人下棋布局也罷，很難讓一個被傷害的人去原諒上海她的人。

何況，那個被傷害的人，叫虞姬，原本就很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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