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雨知時

谷雨時節，蜀中城內飄著迷蒙細雨。城西一家茶鋪內人聲鼎沸，坐滿了飲茶、打麻將的男女老少，好不熱鬧。一位說書的老先生在西北角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午朝的傳奇——趙佑女帝。東南角的一桌男人也在喋喋不休地談論著他們最愛去的綠絳樓。

“兄弟們，上月，綠絳樓的少女決斗你們去瞧了沒？”一個獨眼青年問道。

“刁兄，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有錢的嘛！”一個只有桌子般高的矮個子說道，“大家都曉得嘛，少女不能出現在勾欄場所，再加上這個決斗三年才有一次，進入內場的鎏金銀籌要花上我們一家老小吃喝拉撒三年的銀子，這哪個買得起哦？”

“我自然進不去，我一個表兄在一個貴人手下當差，跟著貴人進去看到過嘞！聽說10個小女孩兒中，最瘦弱的那個反而活下來了…我表兄跟著貴人下的注賠了底朝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獨眼青年哈哈大笑道。

“刁兄，這個…這個綠絳樓是什么地方哦？”一個少年模樣的男孩流著鼻涕，呲溜一下將快滴下的鼻涕吸回了鼻子里。

“是個你長大后尋歡作樂的地方哈哈哈哈哈…不過我們吶也就配找綠絳樓門口的老姑娘們玩玩兒，那些人姿色不行還一身病。唉… 我上次治病治了好久，還差點把我老婆害死。你要是珍惜你的小命，還是別去。貴人們倒是愛去，不過人家只要清倌陪侍…”

門外，雨一直下。街道上的車馬吱吱呀呀地駛過，一只螞蟻馬上被碾做了一個黑點，隨著雨水流走，整潔的大街上一個小污點都不曾有。綠絳樓內，一臉倦容的并蓮輕輕下床，踮腳走到房間門前。只聽得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七妹呀，不是我說，咱們綠絳樓的姑娘從沒有過這樣嬌氣的。換別人，病一旬不好便直接拉到土坑里埋嘍，哪能像這位大小姐天天錦衣玉食地被供養著？” 綠絳樓二夫人梗娘用她玉白色的香扇輕掩唇鼻，微微皺眉道。

并蓮已將養了月余，身體依然孱弱。她咬咬牙，不知道梗娘是否要將她趕出去。被趕出去事小，拿不到壓制古墓蠱蟲之毒的霜丸事大。若是半年不服用霜丸，周身經絡處的蠱蟲便會開始啃噬骨頭，痛楚與日俱增。若是一年不服用霜丸，皮膚便會從奇癢到潰爛，三月內以極為可怖的姿態死去。

又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是西府姐姐！”并蓮豎起耳朵。

“二姐，您對七妹的好、對小蓮的好，七妹和小蓮心中都記著。牡丹生前是小蓮最愛的姐姐，小蓮一時緩不過來，高熱反復，夜夜驚叫，著實難安。七妹愿與小蓮一同離開霧隱閣，前往漠北秋閣，若非大姐與您的命令，終身再不回蜀?！?/p>

“怎么？七妹要拋棄我們六位姐姐了嗎？”沒等西府接話，梗娘似改變了主意般立馬說道，“也好，霧隱閣久未與四閣走動，是該去向四閣討教切磋下了，免得總壇忘了我們這干人。我會馬上稟報大姐?！?/p>

“謝二夫人！”西府跪下行禮，梗娘從她的手指尖踏過。

半晌，西府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并蓮焦急地迎上去。西府說：“你都聽到了？”

“嗯?！?并蓮點點頭。

“那收拾東西吧，估計最多不過三月便可啟程?！?/p>

“漠北秋閣…是什么？”

“小蓮，現在你既已入晚媚派門下，我便不再瞞你。本派在中土有四閣一隱，分別是善音律的江南春閣、善藥膳的南越夏閣、善騎射的漠北秋閣、善易容的長白冬閣和善蠱毒的蜀中霧隱閣，也就是我們。十幾年前，霧隱閣原是宗主治下，后不知為何，宗主西遷。后代其發令的便是西月總壇。本閣由綠絳樓七位夫人統領，紅梅夫人是大姐，不過已經十幾年未見其面了，” 西府嘆了口氣，“如今凡事皆是二夫人桔梗做主。不過我們若要去其他四閣做事，總是要大姐出面修書的。明日起我會教你蠱術，桔梗絕不會讓你我如此輕易離開這里?！?/p>

說完，西府便匆匆離開了。

并蓮呆呆地望著窗外。說來也奇怪，自從她在那場生死搏斗中左眼被頑石擊瞎，右眼的視力卻越發得好起來，好得她能透過窗戶，看到遠處青城山前耕種的農民。谷雨，好時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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