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 追究詩句 盒飯降價

希望我的猜測是錯誤的，他的兒子肯定是被他的前妻帶走了。

火車的速度，已經慢慢地加快了許多，我站在長發哥哥的面前停頓了一會兒，然后轉過頭去，我來到了那個年輕小伙子的對面。

我把橘子放在了桌子上，我看了看一眼身后的短發叔叔，他的身影，已經從那只小小的凳子上消失了。

在他的那張小桌子上，還放著一大盒晶瑩剔透的提子。他沒有吃完，他就離開了他的位置。他是下車了嗎？不會的！他的行李，還在物架上整整齊齊地放著。

那是一只大大的蛇皮子口袋，還有一只破爛的行李箱。

“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彭先生寫的嗎？”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個疑問，這個疑問，從他說出了那句話的時候，就有了。我一定要問清楚，只要是關于彭先生的事情，我都必須要咨詢清楚。

在我每次絕望、堅持不了的時候，都是彭先生寫的那些詩歌在鼓勵著我。如果沒有他寫的那些詩歌的話，我有可能早就選擇了輕生。

關于我的那個不太成熟的想法，現在想來，當初是多么地幼稚！多么地愚蠢！我好不容易來到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里，我怎么能夠選擇私自離開？

“話？你指的是？”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明知故問，只是伴隨著一股煙味突然闖到我的鼻子里，我知道，短發叔叔回來了，他并沒有下車。

短發叔叔剛才應該是到那邊抽煙去了，為了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他，我特意把頭轉過去看了看。那個人，是他，他靜靜地坐在那里，他又往自己的嘴里扔了一顆提子。

在這一刻，沒有人陪著他，他只是默默地吃提子。他，是孤獨的。

“就是那句??！那句明早的朝陽，終會如約升起！”

“你……看過彭先生寫的詩？”

我笑了，我的嘴角終于有了笑容。我很開心，他知道彭先生寫的那些詩。在他的手里，拿著一本筆記本。

他動了動臉上的眼鏡，然后把頭湊到我的面前，給我拋了一個問題過來。

“嗯……嗯……嗯……我知道，我看過，我看過……”

我趕緊點頭，我有些激動，又有點失態。

我想以最快的速度告訴他，我從小就是看著彭先生的詩長大的。只是他寫的詩太多了，我只背的其中的一部分。

“好家伙！你好！你好！我叫王漢，很高興認識你！”

他站了起來，他的嘴角，也多了一些笑容。因為彭先生，我和他認識了，他伸出了右手，他彎下了腰，他想和我握手。

“嗯……你好……嘿嘿……”

我很高興，我站起來把手伸了過去。我和他握了手，我雖然不認識他，但我知道，他喜歡彭先生的詩歌。葉子說過，讓我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可是，我忍不住。

因為，他也喜歡彭先生寫的詩。

“唉！不容易??！居然能夠在火車上面認識你！”

“嗯……嗯……是??！是??！我還以為……”

或許是由于我太激動了吧，我在說話的時候，我的心臟突然痛了一下，我把手掌握在了胸口，我坐了下來。

我在調息，如果王漢的視力夠好的話，他是能夠看得見我的額頭上在流汗的。

我在克制著自己，從心臟傳到大腦皮層的那股疼痛感，讓我的臉上有了猙獰的表情。

我是背對著短發叔叔坐著的，他并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至于躺在床鋪上的長發哥哥，他已經閉上了眼睛，他應該是進入到夢鄉了吧！

“喂！你……你沒事吧？”

“快點告訴我！那句話是不是……彭先生寫的？”

在某一些事情上，我很執著。我如果不夠執著的話，我也不會踏上來貴州的火車上，我更不會拋棄所有的牽掛，自己一個人去到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的執著，已經被我用得差不多了。我把最后的那點執著，用到了他們的身上。

他們，是一群孩子。

如果要給那群孩子一個名字的話，人們都會稱呼他們為：

“留守兒童?！?/p>

留守兒童這個標簽，我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貼上去的。就像彭先生寫的那首《寡婦》一樣，我也不知道，是誰給她們貼上了那個標簽。

“我驕傲的臉上，

刻上了兩個無辜的文字！

他走了以后?！?/p>

我不知道，“寡婦”二字用在女性的身上的時候，是持著褒義的贊頌，還是含有貶義的注明？我更不知道，“留守兒童”這四個字，用在那群天真活潑的孩子的身上，是褒義，還是貶義？

為什么就不能把“留守”二字給消掉呢？他們還是孩子??！火車里的溫度已經降低了，我趴在了桌子上。

眼前的這張小小的桌子，應該是可以承受我壓在它的身上的重力的。我只趴一會兒就可以了，我不會趴很久的。

“是！是彭先生寫的，那句話是《車禍》里最后的一個小節?！?/p>

我要的答案，他終于回復我了。我很高興，只是在我笑的時候，我的心臟，又被我給傷到了。

它總是會在我激動興奮的時候來光顧著我，就像一只甩脫不掉的惡魔一樣，將終身纏著我，直到把我的精神力給消滅完畢。

自作自受，這份痛，我必須自己一個人承受，我也只能一個人忍受著。

“哦……我想起來了！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句應該是這樣寫的！”

“向著希望，凝望，奔騰。

夕陽，落幕，

明早的朝陽，

終會如約升起?！?/p>

這是《車禍》的最后一個小節，我怎么會把它給忘記呢？我想不通，這首詩，我一直都會背的。但是剛才我為什么會想不起來呢？我的頭很痛，我想休息了。

在我頭腦迷糊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又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賣盒飯了！賣盒飯了！十五塊錢！盒飯十五塊錢一盒，最后一次供應盒飯了哈！盒飯最后一次賣了哈！”

戒指叔叔的話，又得到了印證。原來在火車上，不僅水果會降價，連那昂貴的盒飯也會大打折扣。如果我下次坐火車的話，我一定會……

我已經沒有下次了。

我會把這個秘密，悄悄地告訴給葉子。這樣的話，就可以替她節約很多的錢。

我知道，她很需要錢。

在我和葉子的眼里，即使是一塊錢，我們都舍不得亂花。

伴隨著賣盒飯的售貨員推著小車從我的身后走去，我把頭轉向了短發叔叔那邊的方向，我雙手抱著我的肚子，我的胸口很痛。

這份盒飯，短發叔叔等了很久。

我，也盼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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