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來到學校,夏天驚奇地發現,常嘉文竟然在自己班上坐著。周圍圍了不少老同學和他敘舊。夏天進去時,他沉浸在與他人的對談中,兩人沒有目光交匯。豎耳傾聽幾句,好像是常嘉文轉班了。
夏天暗自慶幸。溜到自己座位。
董藝瞳還是躲著自己,別過臉去不知在寫什么。
夏天忍不住問,“咱班來了新同學嗎?”
她沒有回頭。更沒有接話。
夏天一口氣堵在嗓子眼,真TM難受。
幾乎一夜之間,曾經認識的人都變成陌路人。
一整個上午,夏天總忍不住扭頭去看常嘉文。他被班主任正式介紹給同學認識。其實,班上一半人都認識他。班主任給他安排了好座位,和田菲菲成為了同桌。上課期間兩人聽得無比認真。課間也相談甚歡。
夏天沒有主動去和他打招呼,他也從未望向這邊。還不如關系一般的同學。
下午體育課,老師讓分組練習用鼓擊球,十分鐘后小組比拼。鼓的四周引出6組繩子,每人拽一組繩子,6人合力拽起鼓,老師把球放在鼓面,6人一起晃動繩子,使鼓面擊球,3分鐘之內擊球數多者獲勝。
夏天和董藝瞳被分到同一組,想著相安無事地練習,倒也沒什么。
可球總是掉落。六個人練習了幾分鐘,從來沒有連續擊球超過三個!
有人發牢騷,“豬隊友!”
“你說誰呢!”又有人不滿。
“我……我說那個誰呢~沒說你~”那人對后者滿臉堆笑著解釋。
“喔~~~”后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喔~~~”接著有人附和,他好像也懂了。
“那誰嘛~懂~”又一個附和者。
“都懂,都懂~~”董藝瞳瞇起眼睛笑道。
一群人說著,眼光不約而同地望向夏天。
夏天低下頭,避免與他們目光接觸,更不想讓他們看到眼里的淚水。
前世的經驗說明,淚水不會使他們內疚,反而給他們留下笑柄。
“那誰!球掉了!去撿球!”
“去呀!那誰!”
“哈哈哈!那誰?真有意思!”
夏天扔下繩索,去找體育老師請假。把背后的嘲笑、私語以及非善意的目光留下。
此時體育老師正在給其中一組指導動作要領。好巧不巧,常嘉文和田菲菲正在這一組。
夏天走到體育老師旁邊喊,“報告老師,我身體不舒服,需要請假?!?/p>
“怎么了?”體育老師回頭看一眼夏天問道。
“我來大姨媽了?!毕奶鞗]心思想太冠冕堂皇的借口。想著他是男老師,以這個為借口,他肯定不好拒絕。
“切!”人群中有人發出不滿。
“真不要臉!”一個女生小聲說道。
夏天沒想到這也能成為攻擊的理由,不甘示弱,懟她道,“難道你不會來大姨媽?!”
那女生被激怒,大聲嚷嚷,“我會來大姨媽,但我知道那是隱私,不會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哪像你?!以此為借口逃避體育課!恬不知恥!不過——也是喔~你哪兒還有什么隱私?!早都被全??垂饬?!!哈!”
人群中傳來嗤笑。
夏天氣得漲紅了臉,體育老師見勢不妙,便打圓場,“好了!都別說了!你的假我準了,去醫務室吧!其他人繼續練習!”
夏天灰溜溜地從同學中間逃走。期間沒有任何一個人幫她說哪怕一句話。常嘉文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主動過來安慰了。淚水不爭氣地落下。當眾哭泣這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逃學的念頭再次從心底升起,既然整個班級的人都不想看到自己,何必在這里互相折磨呢?
坐在教室里,豆大的淚水不停滴落在課本,暈染了文章中整個段落。夏天無聲的哭泣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老師照常講課,同學們照常做筆記。
成年人思維的理智、成熟,以及想要維持體面的慣性,令夏天堅持到放學。
她一路小跑到班主任辦公室,要趕在他下班前請假?!奶鞗Q定先請一周的假,現在的教室令人窒息。校園中也充滿敵意。
“剛好你來了,夏天,我正要找你呢!”班主任說著給夏天拉來一張凳子,“坐!”
夏天沒有跟他客氣,靜靜坐下,聽他下文。
“夏天,作為你的班主任,我想單獨問你點事,這會兒辦公室沒有其他老師,你放心大膽地說。我保證絕不向其他人說?!?/p>
夏天抬眼望一圈辦公室,的確,其他老師已經收拾東西下班了。
“什么事?”
“班上同學私下傳播關于你的視頻嗎?”
“不?!毕奶鞊u頭,“不是班上的同學,而是全校的同學?!?/p>
班主任深深望她一樣,繼續問道,“關于視頻的內容,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我……”夏天嚅囁著開口,隨即又搖搖頭,“我……不知道?!?/p>
“不知道?什么意思?”班主任皺起眉頭,“你不知道視頻的內容嗎?還是不知道怎么解釋?”
夏天岔開話題,“老師,我最近身體不舒服,想請一周的病假,請您批準。我來找您就是為了這個?!?/p>
班主任擺擺手,“請假的事再說。當務之急是,對于那些視頻,你有沒有合理的解釋?這關系到你能不能繼續在這個學校上學!”
“什……么?”
“夏天,為了你,家委會專門開了一下午的會!他們要求學校立即開除你,否則就集體轉學!”
“開除我?!”夏天瞪大驚恐的雙眼。
“夏天,我可沒有危言聳聽!校長剛找我訓完話。作為你的班主任,我也要被追責!”
夏天張張嘴,想要道歉,被班主任打斷。
“夏天,我教你兩年多了,在我印象中,你是一個誠實上進的孩子。初聽到別人說你的‘惡劣行徑’時,我甚至以為是他們搞錯了對象。我想肯定只是重名或者是一場誤會??伞僧斠晃患议L當眾播放那些視頻時,我整個漲紅了臉,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校長說,讓我查清楚,今天下午就要給家委會回復。時間緊迫,希望我們彼此不要再兜圈子?,F在我們是利益共同體。你告訴我,視頻中的一切你怎么解釋?像我剛才說的,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那就只有轉學這一條路可走了。而我也將被你牽連,扣錢是小事,可能我整個職業生涯都要染上污點!”班主任緊緊盯著夏天,“所以,你的解釋至關重要!”
仔細斟酌班主任話里話外的意思,夏天沒有急著回復,而是問班主任借手機,“這么大的事,我想跟家長打個電話?!?/p>
“可以?!卑嘀魅尾蛔杂X咽口水,“但我要先知道真相?!?/p>
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夏天抬眼盯緊班主任,“老師心里已經有答案了,不是么?”
“媽的!”為人師表的他也不禁低聲咒罵,低下頭一邊嘆氣,一邊從褲子兜里掏手機?!伴_免提。我和你家長說兩句?!?/p>
夏天憑記憶撥通了爺爺的電話。
通話時間不長,班主任也的確只跟爺爺說了兩句。
爺爺起先表示了震驚,繼而是憤怒!
“哪個狗娘養的,竟然敢污蔑我的乖孫女!告訴我,我一定把他打到滿地找牙!我清清白白的孫女,正值大好年華,竟被你們這樣侮辱!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吶!……誰再敢傳播虛假視頻,我一定要告他告到傾家蕩產!狗日的!……”
夏天第一次知道,爺爺發脾氣是這樣的。
同時也驚奇:他怎么這么會演戲?!
爺爺盛怒之下,竟然連聲咳嗽,喘不過氣。夏天聽聲判斷,是假的?!骐y受時聲音是壓抑的,哪像現在,恨不得把麥克風塞到嗓子眼,生怕別人聽不到他咳一樣!
班主任嚇得趕忙含糊安慰兩句,匆匆掛上電話。
“唉!”班主任不停地用手揪著頭頂本已開始稀疏的頭發嘆氣,“這可怎么辦吶!”
“老師——”夏天輕聲叫他,“要不您先批了我的假?至于說開除不開除的,您直接跟我家長溝通吧~”
既然爺爺這么會演戲,就讓爺爺應付好了。
本來這些陳年往事,就應該是爺爺負責的?!臍q之前的一切,解釋權都在他那里。硬盤里的資料,只是冰山一角。更多地內容,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挖掘,是他事先應該考慮到的。
見班主任悶著頭不吭聲,夏天索性大步離開。
管他呢!愛開除就開除!
騎著小白一路飛馳,夏天打開家門,鉆進被窩,蒙頭就睡!
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吧!
這操蛋的世界!黑白不分、貧富不均、有人恃強凌弱,有人冷漠無情,生來就享有一切的人總是更勇敢,一手一腳賺取勞動果實的人卻總活成懦夫,陽光下的一切不見得比黑暗中的更美麗,世俗意義上的惡卻比道德標兵更符合人性……
就讓這薄薄的夏涼被隔絕世界的冰冷,黑暗中的夏天仿佛有了安全感。
也許睡一覺,轉學的事情就安排好了。
再也不用面對常嘉文!再也不用同情楊紫悅!
程星宇大概率還是要見的……
小金子、孔夢,也可以在私下聯系。
至于其他的人,蔡靜怡、李子萱、李明軒、石辰磊、田菲菲、董藝瞳、林卓睿、Wendy……就隨緣吧~
睡夢中,手機不停地響,夏天翻個身,堵住耳朵,可它又響!
夏天伸手出去,摸到手機,把它拿進被窩。
來電顯示不是爺爺,而是程星宇,夏天氣得一把扔出去!
程星宇這個渣男!
搞一夜情、想腳踏兩條船、還招惹無辜的人,最惡心的是他的表演型人格,他總說有多喜歡自己,但也只是嘴上說說,真遇上事多半是指望不上的。
如果不是爺爺,夏天一定要大罵他一頓出氣!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手機質量真好!扔到地上不僅沒有摔壞,連鈴聲都更清晰了呢!
夏天躲著被窩里捂住耳朵不停地咒罵。置氣般地想要與鈴聲一較高下。
嘴巴像古時的巫師一般不停地念著惡毒的咒語,祈禱心中所想能夠被上天聆聽,逐漸像入魔一般,越念越信,越念越大聲!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安靜了。夏天心也安定了。
感覺妖魔已經被打敗,夏天終于敢把腦袋探出被窩。
周圍漆黑一片。
夏天伸手把床頭燈打開。
刺眼的燈光照得夏天喉嚨發緊。于是翻身下床去找水喝。
回來看到扔在地上的手機,無奈嘆氣,彎腰把它撿起。
沒電了?!屏幕點擊怎么不亮?
夏天找來充電器給手機充電。
肚子咕嚕一聲發出抗議,該吃飯了。
睡一覺,天都黑了。
點什么外賣呢?
夏天一邊充電一邊開機。
剛一開機,就有一通電話打過來。
“喂?”
“夏天!”
“你是?!”電話里的聲音非常熟悉,但剛睡醒的大腦轉不動,一時叫不出對方的名字。
“是我!李明軒!夏天,你終于接電話了!程星宇找你好久了!你怎么不接他的電話?!”
睡一覺好不容易積攢的好心情蒙上了烏云,“噢~我睡著了,沒聽見?!?/p>
“你是豬嗎?睡得也太死了吧?他給你打了無數通電話……”
“好了!我知道了?!毕奶彀櫭即驍嗬蠲鬈?,“我這就給他回復?!?/p>
“對,你快點給他回電話。我掛了?!?/p>
夏天把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點了一份麻辣燙外賣,備注上加麻加辣,又點了一杯奶茶。
睡了兩三個小時,手機上N多個未接來電。雖然有幾個不同的號碼,但夏天直覺都是那個人讓打的。
等外賣的間隙,夏天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
“夏天!”急切的語氣,“你在哪兒?你沒事吧?怎么不接電話?”
“我……我在家?!毕奶旌唵位卮?。再回答睡著沒聽見手機響估計能把那人氣死。
“你還好嗎?”語氣中是少有的不確定。
“……”夏天停了幾秒,答道,“我點了麻辣燙,加麻加辣,又點了奶茶,加冰加奶?!?/p>
那人似乎不再著急,想了想,問道,“奶茶可以給我喝嗎?你不是說,好喝給我喝么?”
這人真奇怪,想喝奶茶不會自己點嗎?夏天不想搭理他,顧左右而言他,“我請假了。一周的病假。其實沒生病,是騙老師的?!?/p>
“嗯?!?/p>
“……”
兩秒鐘的沉默,那人忽然想到什么,“肉包想家了。它想回去看看?!?/p>
夏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肉包越來越乖了……"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炫耀成分,甚至還有一絲傷感,仿佛說的不是肉包,而是他自己。
“噗嗤”一聲,夏天沒忍住笑出聲,把乖和程星宇聯系在一起,也太好笑了!
“你笑什么?”那邊的人摸不著頭腦。
“沒,想到肉包,不自覺就笑了?!毕奶鞂擂蔚亟忉?。
那人也跟著笑了,“肉包聽到你的笑聲,開心多了?!?/p>
“叮咚——”門鈴聲響起,“我外賣到了,先不說了?!毕奶鞉焐想娫捜ラ_門。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狗頭,“肉包!”
夏天驚呼,雙手抱住它的小腦袋。背后的人也露出他的腦袋?!班藒夏天~”
“程星宇——”夏天收斂笑容把他讓進客廳。
忽然好內疚。
“對不起……”道歉的話脫口而出。
“怎么忽然道歉?”那人直直地盯著問。
夏天把肉包抱在懷里,低頭看著它說,“沒接你的電話,讓你擔心了?!?/p>
“好?!蹦侨藴愡^來,把手伸進夏天懷里,摸肉包的小腦袋,“我原諒你了。下次記得接~”
“嗯?!毕奶毂е獍缴嘲l上。
那人跟著坐到對面。
“程星宇——”
“嗯?”
“你不跟我作對了?”
“……”
“怎么忽然變主動了?”
“……”
“你不是總等我找你嗎?”
“……”
“你又戒煙了嗎?最近都沒見你抽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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