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領地

當了一天小長工的劉曉紅，晚上就見到了陷在垃圾堆中的小床。

床上的被褥還是先前堆放在地上的舊被褥，只不過床板與褥子的隔層加了不少干稻草。

她拍了拍因底下的稻草而略微蓬松的床單，“思思，快上來，今晚我們一起睡這張床了?！?/p>

陳思思聽到她的呼喚，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她趴在床上，胸口枕著被子，小臉在熟悉的被單上蹭來蹭去。

劉曉紅失笑，怎么越看越像只小貓？也慶幸又懶又摳的小惠沒有將這床又舊又臟的被褥扔掉。

“姐姐，你也來啊，上面好舒服呢！我都快睡著了！”

劉曉紅對她開心地招手，“姐姐先把這些垃圾清理了，這樣子整個房間看起來更舒服了，像不像我們的小家？”

陳思思用撅起的小屁股回應她。

劉曉紅也不再管她，手腳麻利地將房間里小惠允許扔掉的物件接連拖到院子里小惠指定的空地。

清冷的月光下，一個瘦小的身影來回穿梭于昏暗的房間。

小惠和劉建軍放心大膽地任由劉曉紅忙碌，兩人早早地進了自己的臥室。

“我看你這幾天日子過得挺舒坦啊?！?/p>

劉建軍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坐在鏡子前仔細涂抹臉頰的女人，有意無意地說道。

小惠一愣，她也不是個傻的，自然明白男人的弦外之音，“怎么，平時家里你也不干活，這幾天我讓那小丫頭幫忙干著點，你有意見？”

床上的男人笑了：“我一個家里吃干飯的，哪里敢有意見！就是你留心點，別被她糊弄了……”

“哼！她敢！她也聰明著呢，知道逃是逃不出去的，不如好好干活哄我開心……”

“……”

“你說你這次手氣怎么這么好，啥啥都不用管，少操我多少心啊……我這幾天皮膚都光滑了，你別裝睡啊，你摸摸，是不是比先前好太多了……”小惠將黏糊糊的臉湊過來。

男人不耐煩地翻了個身，“你能光滑過十八的少女？”

“你幾個意思？嫌棄我老了？你最近在外面……”

“我在外面怎樣你管的著嗎！你自己還不是被我養著的！”

“嗚嗚嗚……”

小惠心里是有三分凄苦的。她二十二歲離婚跟了劉建軍，劉建軍不提結婚她也不在意，結婚要是能管住男人她也不會和先前的男人離了婚！劉建軍除了沒和她領證以外，每月都會按時給她一筆不小的開銷，每次外出都會給她帶一樣價值昂貴的首飾，從不動手打她，這些都是從前那個男人沒法比的。

可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嫌棄了，她將沒了著落，心中酸澀委屈。

* * * * * *

劉曉紅心滿意足地打量被她辛勤開墾出來的“領地”。

看著早已入睡的陳思思仍舊保持著埋頭撅屁股的姿勢，她輕輕地將其翻正過來，手指卻觸碰到挨著頭的地方一片濕冷。

她心里有些難過，先前的干勁十足，在臟亂憔悴的小臉面前，一下子泄了氣。

她又有些驚慌失措，這樣的日子她該怎樣結束？

沒有小小的陳思思拖累，她能輕而易舉地離開。

但她愿意帶著她一起奔赴黎明，只是，她需要怎樣做，黎明才能來得更早？

* * * * * *

劉曉紅昨晚雖然忙上忙下，卻不耽誤她隔著好幾面墻偷聽另一個房間發生的口角。

她早早地起床，將咸辣適中的湯面放在小惠面前，又默默地拿起掃帚去院子打掃了。

小惠紅腫著眼睛，她并不擔心一個小孩子能看出她的情緒，即使看出來了，她也不在乎。

但昨晚睡眠不好的她，此刻沒有什么胃口。

她用筷子撥動幾下面條，熱騰騰的霧氣下出現了幾片瘦肉和小白菜。

她放下了筷子，眼神發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阿姨，你是不是不喜歡吃今天的面條??？但我們老師說過雞蛋雖然營養好，但膽固醇太高，不適合天天吃……”

小惠本來是在發呆的，耳邊忽然聽到劉曉紅說的話，不由偏過頭注視她，她的手還握著掃帚。

這個小丫頭懂得這么多？

她，像是在關心我？

劉曉紅又甜甜一笑，“或者你有別的想吃的可以提前跟我說，但不能每天都吃雞蛋了啊，老師說吃飯不要挑，樣樣都得有，才能身體健康，永遠年輕！”

小惠“噗嗤”一聲笑了，雖然她聽出了話里的刻意討好，但她就是很受用??！

“行了，你個小人精，你媽應該被你哄得每天樂哈哈吧……”

說到這，小惠后悔了，每個被拐來的孩子聽到別人提爸媽，都會鬧騰的。

劉曉紅卻是個例，“我媽生我沒多久就死了，但是我想，我媽要是活著，我肯定會讓她每天樂呵呵！”

小惠心下了然，難怪……

劉曉紅見小惠沒有再接話茬，又返身去院子里了。

但她掃了幾下很快又跑了回來。

小惠看著折返的劉曉紅，心想她應該又有什么事要求自己。但她脾氣卻比從前緩和多了，主動問到：“你還有什么事??？”

劉曉紅撓了撓頭，故作羞澀地說：“我快把院子打掃完了，我想……能不能讓陳思思和我一起在院子里玩會兒？”

“陳思思？”小惠對這個名字很陌生。

“就是和我一起的那個小小的……”

小惠溫和的神情瞬間變冷，“你可以進去陪她玩，我不是還給你添床了么！”

* * * * * *

劉曉紅端著兩碗面條進了房間。

小惠雖性情多變，好在沒有因此收回之前的允諾。

“思思！思思？該起床了，你看，這是什么？”

陳思思從床上坐起來，眼睛瞅著小凳上的碗，“哇！姐姐，好香??！”

“小懶蟲，還不下床，等著我喂你呢！”劉曉紅嗔怪道。

“我才不是呢！”陳思思撅著小屁股順著床沿滑下來。

“姐姐，為什么你沒有金黃的雞蛋??？”

“因為姐姐嘴饞，忍不住先吃了??！”

“哦——原來姐姐是大饞貓??！”

“是啊，我是大饞貓，專吃荷包蛋，吃了長得高！”

“那我也要長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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