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親

晚上九點，福臨街道89號。

從早上就開始忙碌的蔡月，現在總算是有一口喘氣的機會了。

一整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地接待客人，嗓子都快冒煙了，連喝水都感到生疼，吞咽困難。

還好，今天周五，明天總算就可以休息了。

“肖佳，我先走了啊，你記得鎖門?！?/p>

換下工裝的她邊往門口走去，邊頭也不回地囑咐到。

“知道了蔡姐，你就放心地回家吧！”

一個甜甜的聲音傳了過來。

到街上等了好一會兒才攔到一輛出租車。

“師傅，到高朋小區三號門?！?/p>

一坐到車上，蔡月就覺得整個人都癱了。腦子也像一團漿糊，再也轉不動了。

就在她快進入夢鄉時，手機卻不識趣地開始滴滴響個不停，這聲音來得那么突然，如同夏日的驚雷一般將她活生生地拉回到了現實。

憋著一肚子氣掏出手機，一連串的信息，像炸彈一樣爭先恐后彈了出來。

姓名：高空

地點：佳姐茶館

時間：七月六日上午十點

姓名：玄明鑫

地點：旺家酒樓

時間：七月六日中午十二點

姓名：李宗

地點：七月六日下午三點半

地點：喔噢咖啡廳

姓名：寬行

地點：七月六日下午六點

地點：小魚干

姓名：闞達

地點：浪浪茶館

時間：七月七日上午八點半

信息太多，而且還在不停地發送過來，讓人眼花繚亂，都不知道該先看哪條了。

仔細一看，發送人全是自己的母親大人。

大晚上的這是干什么？

“喂，媽，你搞什么名堂呢！”

蔡月一通電話打了過去，語氣中帶著些不滿。

“喂，月月啊，你下班了呀？媽正想給你打電話呢！你收到我給你發的信息了嗎？”

“怎么沒收到，那么長一大串！”

“哦哦，收到就好，你今晚上就打車回東成來吧！”

“今晚上回去干嘛呀！而且你還沒告訴我發的這些東西是什么呢！”

周末原本是蔡月最忙的時候。

但是因為已經連續替店長頂班了好幾天，所以這次特意給她放了兩天的假。

她本來打算明天回東成的，票都買好了。

“那些啊，是你明天的相親對象！”

蔡月媽媽的語氣激動。

“我跟你說啊，那個王阿姨你還記得不，她這次啊給你找了好多合適的小伙子，聽說條件都相當不錯呢！”

一聽到相親，蔡月馬上就來了精神，立馬挺直了腰背。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個道理她是知道的。

要是嫁得好了，這一輩子也就穩了。

“靠不靠譜啊?！?/p>

“哎呀，你王阿姨怎么能不靠譜呢？她可是廣場舞的領隊，人可好的。而且我還私下跟其他人了解過了，她人脈廣，據說靠她牽線成功的，都有好幾十對了呢！”

“那也不至于一天給我安排這么多場啊，這也太離譜了吧！當趕集買大白菜呢？”

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蔡月覺得比上班還累。

“哎呀，這不是她，是我要求的！”

“我說月月你呀平時上班工作忙，難得回來一次，就讓她一次性給你多安排幾個?！?/p>

“再說了，你平時周末不也沒假嘛！”

“你怎么搞得我像嫁不出去一樣呢？”

雖然心里美滋滋，但是嘴上仍然不饒人。

“哎呀，你看你，又在胡說了！你王阿姨從她爸那輩就在縣城里，認識的呀都是正宗的城里人。她給你找的這些人，那個伊梓連門都摸不上呢！你可得好好珍惜??！”

聽聞這話，她又想起了自己母親給伊伊安排的那些相親對象。

不得不說，是有點過分。

“好吧好吧，那干嘛今晚上就得回去??！我明天的票都買好了?！?/p>

“你提前回來準備著嘛！明天萬一堵車怎么辦嘛，咋們可不能遲到！”

“哎，算了，好吧。那我先回家拿點東西，大概十點左右到家?！?/p>

“好嘞好嘞，我和你爸就等著你回來吃宵夜啊?！?/p>

倉市離東成縣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比在倉市趕公交還要快一些。

到出租屋的蔡月迅速將自己的化妝包收拾起來，還帶上了兩條新裙子。

那是她前幾天從梧桐巷的洛洛女裝買的，還是伊梓給她推薦的這家店。

車在高速路上飛馳，兩邊的樹和房屋以極快的速度往身后倒退著。

坐在車上的蔡月不禁想起了伊梓，那個身材不錯又高學歷的女孩子。

作為姐姐的蔡月比伊梓只大兩歲，在這個大家庭里，她們是年齡差距最小的，所以很談得來。

伊梓小時候總是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自己的身后，對自己唯命是從。

那時的蔡月也很喜歡這個妹妹，覺得她懂事，溫柔，而且漂亮。而且這喜歡是發自內心。

可是這一切，在后來都慢慢變味了。

上學之后伊梓讀的是城里的學校，而且成績在他們家族中也是最好的。在蔡月的印象中，伊梓每次都是年級第一。每年過年聚在一起，伊梓總是能收獲最多的關心和贊美，不管是不是真心實意的。

自己連當年那個小跟屁蟲都趕不上了。

而且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

一直到后來，蔡月只上了一個本地的大專，可伊梓卻考上了倉市的985。成績終于不再是比較的對象了，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可除此之外，伊梓的爺爺死了以后，還給他的兩個兒子留下了不少的錢。

伊梓的爸爸直接把繼承的錢拿來在東成縣開了一個規模不小的豆瓣廠，聽說連員工都有二百多人。

伊梓平日里玩的玩具，吃的零食，她很多甚至都沒有見過。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人不舒服。

直到伊梓高中的時候，他們家的豆瓣廠破產了，伊梓的媽媽也出了事，他們變賣掉了家中唯一的房屋。

蔡月的心頭這才像出了一口惡氣般的暢快。

另外，她知道，和她有相同感受的還有她的母親。

還不是祖墳修得好，這才讓他們家沾了光。

這是蔡月父母常常掛在嘴邊的話。

蔡月的媽媽王靜和伊梓的媽媽王琴是親姊妹。

她們倆同樣都是沒有上過學，同樣都是十幾歲嫁人，但是伊梓的媽媽運氣卻要好得多。

伊梓家在伊梓上小學的時候就到縣城里買房了，而至于伊梓的媽媽，到了縣城后也根本不需要工作，就在家里當一個家庭主婦。

原本王琴和王靜都很瘦的，可現在，王琴閑得來都胖成了什么樣。

反觀王靜，日子卻過得不那么如人意了。

蔡月的爸爸蔡國勇是一個建筑工人，工作不穩定，而且危險，被拖欠工資是常有的事。

而她的媽媽王靜則在一家飯館里當服務員，她那點微薄的薪水只能勉強支付一個月的生活開銷。

都是同一個媽生的，差別怎么就這么大呢，有時連蔡月都會在心里這樣想，更何況是王靜自己了。

打蔡月能記事起，她們家的日子就一直過得緊巴巴的。

直到伊梓讀大學那一年，蔡月家才有所好轉，勉強湊夠了錢在東成縣買了個老小區的二手房。

就這樣，他們好歹也算個城里人了。

可正當蔡月覺得自己和伊梓的差距在逐漸縮小的時候，剛畢業的伊梓，居然又給她父母在倉市買了房。

就像有意要壓自己一頭似的，她再次被伊梓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帝國，再一次土崩瓦解，而且粉粹得那么徹底。

從內心深處，她是嫉妒伊梓的。

甚至可以說，到了恨的地步。

但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轉機。

當得知伊梓放棄了高薪到了學校時，她心里的大石頭落了地。

當她知道伊梓背著所有人有了男朋友，并且已經懷孕的時候，她激動的心再也按耐不住了。

周圍所有的親戚都對伊梓厭惡極了。

在那一刻她覺得，這場持續了十幾年的戰爭，自己贏得了最后的勝利！

終于能以強者的姿態站在伊梓的面前，對她指手畫腳，對她居高臨下。

這讓蔡月相當痛快。

車很快就開到了她家樓下，她的思緒也不得不在這里停了下來。

看著眼前這破敗的老樓，她竟然覺得它很美。

那里面亮著的盞盞燈光，都在友好地向自己招手，就像自己光明的未來。

“爸，媽，我回來了！”

蔡月的父母正在客廳里看電視。

由于當時買這個房子時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他們已經沒有錢添置新家具了，便只得將老家的物件全部搬來了這里。

她父母現在坐的這個沙發原本是白色，經過時間的摧殘，現在已經灰不灰黃不黃的了，大團大團的污漬在上面描繪出了一副又一副讓人欣賞不來的畫。兩邊的扶手早就已經磨得破損，里邊兒的彈簧和海綿都露了出來。

“我早就說過了，讓你們買一個新的，買一個新的，就是不聽?？纯?，這沙發多舊啊，又破又臟的?！?/p>

蔡月沒好氣地對著父母說到。

“哎喲，我知道啦，我的小姑奶奶！等我們手頭寬裕了就換啊，別一回家就生氣！”

爸爸急忙說道。

“來，吃飯啦，吃飯啦！”

母親已經起身，將早就做好的菜從廚房里端了出來。

說的是吃宵夜，可他們一直等著女兒，晚飯都沒吃。

“月月，我跟你說，明天的相親你可得好好對待??！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好說歹說才讓你王阿姨幫的忙?！?/p>

蔡月這才想起來，她媽媽半年前就說過要找這個王阿姨幫她找對象，但對方一直說沒有合適的，讓她再等等。

可現在，怎么一次性介紹了這么多呢？

“她以前不說沒有嗎，怎么這次一下介紹了這么多?！?/p>

“肯定是聽說你升小主管呀！”

媽媽得意地說道。

蔡月頓時啞口無言。

她在一個蛋糕店上班，由于人手不夠，加上店長最近有事回老家幾天，所以招了一個新員工來幫忙，帶新人的任務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加上店長，總共就三個人的蛋糕店，她還能主管誰呢？管那不能說話的蛋糕嗎？

“哦?！?/p>

她只得悻悻地回答道。

“這幾個人的照片你有嗎？都什么情況呀，總得讓我先了解了解吧?！?/p>

“這我可真沒有。今天晚上跳廣場舞的時候，王阿姨突然跟我提起的，說給你找了幾個合適的相親對象?！?/p>

“而且畢竟是我求了好久她才答應幫忙的。人家現在好不容易找了，我又一個勁地問詳細情況的話，這不擺明了不信任別人嘛，到時候又該說我們難伺候了?！?/p>

“再說了，那么多小伙子，再怎么也得有不錯的吧?！?/p>

蔡月只得掃興地扒拉了幾口飯。

可能是看出了蔡月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她媽媽又急忙開口道，

“哎呀，我跟你說，這個王阿姨靠譜著呢。她挑人的眼光那可不是是一般的高，只要是她看上的，那肯定都很厲害?！?/p>

“你說是不是啊，老蔡？”

正在吃飯的蔡國勇見狀，急忙附和道，

“是的是的，相信你媽媽??！”

吃完飯后，蔡月便早早地回到房間休息了。

美容覺是最養顏的神器，她明天必須得以最好的狀態去面對那些相親者。

也許趁這次機會，自己就能永遠地超過伊梓了。

帶著這個想法，蔡月很快便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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