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星空

林淵深呼口氣，輕腳慢慢邁上云橋。

剛走了半步，橋身便開始晃動起來，嚇得他連忙把腳又縮了回來。

這云橋架在兩處崖壁之間，云霧茫茫，也不知道有多長，加之峰上罡風不絕，稍一用勁這橋便如大海孤舟一般，飄搖不定。

林淵稍稍緩了緩神，想著今日定要踏上這云橋，悟出劍意來。

當下心一橫，也顧不得許多，壯著膽子，邁著小步，再次踏上云橋。

橋身依舊猛烈擺動，林淵趕緊伸手抓住兩邊的橋索，如此盡量讓自己走在木橋中間，極力保持平衡。

越往前，山風越加凌厲，迎面吹來，好似無數冰冷刀刃，刮得臉生疼。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林淵已面色鐵青，凍得渾身發顫。

他尋思著也差不多到了橋心，便扶著橋索小心翼翼盤膝坐下。

一開始林淵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注意力全在左右擺動的云橋上，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被晃飛出去。

越想就越是害怕，不料這時突然山風大盛，幾乎快將云橋整個掀翻過來，林淵更是直接被甩飛到空中。

眼見命懸一線，慌亂之下，雙手一陣亂抓，好在終于抓住了橋索。

如此懸吊在半空中，腳下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這要摔了下去，豈不粉身碎骨，化作一灘肉泥。

林淵不敢再看，拼命想爬上云橋，可此時罡風不絕，橋身仍在劇烈擺動，根本無法施力。

如此在半空掙扎了好一會兒，林淵已有些精疲力竭，唯有大聲呼救，可這云橋平日根本沒人會來，加之狂風呼嘯，他的呼叫根本傳不出去。

難道我今日就要命喪于此，林淵想到自己還有很多重要的事還沒完成，那從未見面的母親，師父魏天公臨終的遺愿，凡此種種，此刻都化作了心中的無限遺憾。

就在林淵感覺快要支撐不住之時，只聽天邊傳來一聲清脆鶴鳴，白鶴展翅從云端飛來。

林淵心下大喜，沖白鶴大叫：“老朋友，我在這兒，快救救我！”

白鶴聽見呼喊，側身急速飛向林淵。

隨后白鶴用身體將林淵托起，卻并沒有急著落地，而是載著他在空中翱翔。

林淵緊緊趴在白鶴背上，只覺羽毛如絮一般，柔軟無比，摸起來非常舒服。

白鶴越飛越高，耳邊風聲呼嘯。

“太爽啦！”

林淵不禁激動地放聲大叫，感覺自己仿佛化身為一條魚，在云海中遨游。

當初第一次見白鶴時林淵就有此想法，如今夢想成真，一顆心完全沉醉在駕鶴飛翔的興奮中，全然忘記了剛才的驚險。

白鶴好似也被林淵感染，猛地揮翅，直沖云霄，穿透云層，帶著林淵翱翔到更高空。

腳下是高聳巍峨的山峰，林淵第一次看清了小劍峰的全貌，覺得這小劍峰比自己想的還要大上不少，光是西面那一片綠茫茫的幻霧密林已是一眼望不到頭。

目光所及，依稀能見到其他山峰的輪廓，遠近高低，各不相同，如同一把把參天巨劍，立在這群劍山脈之上，威風凜凜，蔚為壯觀。

圍著小劍峰盤旋了一圈后，白鶴緩緩飛回云橋邊。

林淵跳下鶴背，抬手摸了摸白鶴柔軟的羽毛，意猶未盡道：“謝謝你，朋友，顧秋白叫小白，以后我就叫你大白，怎么樣？”

白鶴揚了揚頭，林淵就當它是同意了。

隨后眼見時候不早，白鶴用喙叼起竹籃，揮翅而起，朝對面山巔飛去，很快便消失在云霧中。

告別了大白，林淵興高采烈回到房間，一進門就見千余插手坐在床上，眉頭緊蹙，小嘴鼓地跟個包子似的。

“你去哪兒了，我肚子都餓扁了?！?/p>

林淵這才想起傍晚急著到云橋悟劍，竟忘了給千余送飯，登時心生歉意，忙道：“對不起，一時太忙，我給忘了?！?/p>

千余噘著嘴，嘟囔道：“我不管，我餓了，我要吃好吃的?！?/p>

林淵見她一副嬌蠻模樣，無奈道：“要不我去廚房看看還剩什么吃的沒?！?/p>

千余跳下床，“我也去！”

林淵急道：“你不怕被發現??？”

千余一個轉身變成小貓模樣，“這樣不就行了?！?/p>

林淵拉聳著臉，拿她毫無辦法，“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要是被發現了我可救不了你?！?/p>

一入夜，除了許天酬房間是亮著的，其他人大都已經睡下，或是在峰上其它地方各自修行，小院里寂靜無聲。

兩人躡手躡腳來到廚房，一番搜尋，卻是什么吃的也沒找到。

“要不今晚就算了，你忍一忍，明天一早我做好早飯就給你送去?！?/p>

“不要，我可等不到明天，我現在就要吃東西?！?/p>

林淵拗不過她，想了想，道：“那我出去給你抓魚，做烤魚怎么樣？”

千余一聽，臉色瞬間由陰轉晴，“真的，我最喜歡吃魚了，快走！”

隨后在千余的催促下兩人悄悄走出小院，快步來到溪邊。

此前林淵跟古老頭學劍時，每日都要帶好幾條魚去交換劍招，這捉魚的本事比起學的醉劍還要熟練不少。

即使是在夜里，借著皎潔月光，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已連捉了兩條大鯉魚。

緊接著找了一塊寬敞的空地，隨意在一旁的林中撿了些干柴，林淵用削好的竹簽將處理好的魚串上，便開始了烤魚。

離開廚房時他特意帶了些調料出來，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不多時，空氣中彌漫著一陣令人垂涎的香味，千余看著被烤得滋滋作響的鯉魚，早已是蠢蠢欲動，在一旁坐立不安，連連道：“好了沒？好了沒？”

林淵蹲在火堆旁，一手拿一根竹簽，手上不斷來回翻轉魚身，慢悠悠道：“別急，快了?！?/p>

他這一說千余卻是更急了，催促道：“你說還要多久嘛？”

林淵抬頭看向夜空，“你數天上的星星，數到一百顆的時候魚就烤好了?！?/p>

千余果真聽話地數了起來。

“一，二，三……”

“你別數這么快?！?/p>

“哦?！鼻в喾啪徚苏Z速。

林淵見她呆呆望著夜空，一臉天真的模樣，不由地笑了起來，心里道：“這小貓不蠻橫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p>

“九十九，一百！”千余收回脖子，興奮道：“我數完了，這下可以吃了吧?！?/p>

“可以了，看你數得這么辛苦，獎勵你一條大的?！绷譁Y說著將稍大一點的烤魚遞給千余。

“好燙！好燙！”

千余接過烤魚，不等吹冷，直接送到嘴邊，登時被燙得尖叫連連。

林淵忍不住笑出聲，“你慢點，沒人跟你搶?！?/p>

千余看來是真的餓了，一條兩斤重的烤魚不一會兒就被她吃完了。

吃完自己那條后她又轉過頭眼巴巴盯著林淵手里那條，林淵立即明白了她的心思，將手里剩下的半條魚遞了過去。

“給你吃吧?！?/p>

“懂事?！鼻в嘈︳|如花，不客氣地接過烤魚。

吃完烤魚，兩人一臉滿足地躺在草地上。

涼風習習，吹得小草沙沙作響。

繁星點點，皓月如鏡，林淵望著浩渺夜空，心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寧靜，那些藏匿心底的煩心事似乎都已煙消云散，此刻他只是一名平凡普通的少年。

千余也很久沒像今夜這樣開心過，以前在幻霧密林里，她總是一個人，看花開花落，春去秋來。也說不上孤獨，她也樂在其中，只是感覺沒有此時躺在林淵身邊這般舒適，安逸，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就這樣安靜地躺著，就很好。

“你說這天上的星星能數得清嗎？”千余問。

“我師父說過，世上唯繁星與人心不可窮盡?！?/p>

“你也有師父？”

“嗯，他是我最尊敬的人，可是已經不在了?！?/p>

千余從林淵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悲傷。

“我聽人說過，那些死去的親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當你抬頭仰望星空的時候，最亮的那一顆星便是你心里最思念的那個人?！?/p>

向來理性的林淵此刻竟也信了千余的話，在夜空中找到一顆璀璨的星星，凝視良久，腦中回想起從前與師父相處的幸福時光，不禁眼泛淚光。

千余也不再說話，靜靜躺在林淵身邊，兩人就這樣默默望著星空，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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