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久的陰謀

天河小區門衛室，張大爺手里夾著半截香煙，他目光緊迫的望著窗外，深秋到了，是該穿件厚衣服了。他將那半截香煙靠在煙灰缸上，身后的衣柜里有三件疊放整齊的針織毛衣，這是他老伴生前用毛線為他編制的，雖然已經滿是補丁，但他還是不舍得丟掉，看到這幾件毛衣，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老伴。

不知道吳宇現在還好嗎，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現在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萬一他走了我還真舍不得。張大爺心理想了想，還是去勸勸周靜讓孩子回來吧。

他從三件毛衣中挑了一件灰黑色補丁最少的圓領款式，將其套在身上，然后熄滅了煙灰缸里燃燒的香煙，做完了這一切，他才待上門衛室的鐵門向吳宇家住的二樓走去。

樓道里，電視劇的聲音很大，吳宇家門開著，周靜穿著家居服側著身在沙發上邊嗑瓜子邊看電視劇，她全神貫注的盯著電視機好像完全一副孩子跑了跟她沒有半點關系的意思，張大爺敲了敲門。

周靜沒有動彈，眼睛仍然盯著電視，張大爺只得用力喊到：“小吳他媽，我有些話想給你說?！?/p>

此時的周靜才看到張大爺供著背的身影，趕忙上前攙扶，“快進來張大爺，不好意思啊，電視機聲音太大了，剛沒注意到您老?！?/p>

周靜挪了挪身體，張大爺將鞋子上的塵土在地墊上捋了捋，躬身坐下。

周靜將電視機關掉，從柜子拿出一個紙杯，“張大爺，什么事讓你慌慌張張大中午的跑來，我給你倒杯水去?！?/p>

張大爺看了看客廳墻上的全家福照片。

“小吳他媽，吳宇這孩子怎么了，今天早上我見他給我道別，他沒去上課嗎？”

周靜先是一愣，“吳宇沒去上課？我見他背著書包走出大門了啊?！?/p>

周靜假裝一副慌張的模樣，其實她心里最明白，她巴不得吳宇盡快離開這個家。

張大爺神情變得緊張，他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吞吞吐吐的說出幾個字。

“小吳可能出事了，我能感覺到?！?/p>

“張大爺，你可別瞎想別亂講，我家吳宇那么乖巧，他不會有事的，張大爺沒事你走吧，我得整理上班去了，今天上午沒活做，才休息了一陣?！?/p>

周靜的語氣瞬間變得冷落，她將老人用過的茶杯扔進垃圾桶，催促著老人離開。

張大爺沒再說話，他小心起身，整理了沙發的褶皺嘆了口氣便下樓去了。

其實張大爺也聽說過十八年前的那件事，當年也是因為受到父輩的影響，吳軍和周靜想要個男孩，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他們才發現是個女孩，姑娘取名叫吳悅。這個家庭本可以花些錢財再生個男孩，可他們二人為了躲避計劃生育的普查和緩解生活的負擔，便將吳悅跟另一個想要女孩的家庭達成換子協議。街坊鄰居知道這件事的包括張大爺有四個人，其中三人已經因病去世，所以院子里很少有人提及這件事，日子久了，也便淡忘了。

沒有什么事是一成不變的，就在吳宇十歲的時候，吳軍后悔將吳悅送出去。吳宇的名字是因為他出生的那天，張姓人士的妻子生產正趕上霧雨交加的天氣，以前人們迷信，常給孩子取過硬的名字，孩子才能躲過一劫健康成長，張姓人士望著煙雨朦朧的天空，便推薦吳軍為孩子取名叫吳宇，寓意“霧里雨里，風生水起?！?/p>

吳宇的到來不僅沒有讓這個家庭風生水起，還讓吳軍和周靜生活不得安寧，大大小小的事故讓他兩人時不時厭煩眼前的吳宇。后來人們常說“生男生女都一樣，長大都能做棟梁”，吳軍真的后悔了，他一心想想挽回吳悅。當他們再次來到當年互換孩子的張姓人士的小區時，這個家庭已經人去樓空，打聽街坊鄰居才知道，張姓人士賺了大錢，帶著全家人換到其他省份居住。再后來，吳軍打聽這家人新的住址，由于當年兩家人達成協議，即便以后形式變成什么樣子兩個孩子都不會換回來，吳軍只能帶著遺憾將吳宇撫養成人，他內心充滿憤怒，想讓眼前這個本不是自己的骨肉嘗盡人間疾苦后消失，但他更想讓吳宇成為一個復仇的工具，于是一個長久的陰謀浮現在他腦海。

吳軍最早的計劃是在吳宇十六歲便要將真相告白，他時?？紤]如何對待吳宇能在不讓他起疑心的同時，還能讓他帶著仇恨去報復那位真正的父母，或許語言是最好的刺激方式，在不暴露真實身份的同時，吳宇也能毅然決然的主動離開這個家。

于是每次吳軍在訓斥吳宇時都帶著不一樣的恐怖，他將張姓人士當年的“霧里雨里，風生水起”觀念打破，改為了“無語”，每次訓斥完吳宇他都會主動帶上一句傷感的“你挺讓這個家無語的?！爆F在看來，第一步計劃已經完成了，吳宇的離家出走，為他們嫁禍張姓人士的謊言做好了鋪墊，現在散播出去讓吳宇知道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吳宇到達鄭州東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他走出站臺，望了一眼周圍密集的人群，原來這就是鄭州??！他拉開書包拿出面包和礦泉水，忽然想起口袋里那一沓疊好的壓歲錢，于是趕忙將右手放進口袋，一千五百五十帶著余溫安靜的躺在口袋里，他輕輕拍了拍，撕開面包大口咀嚼。在他身旁有幾個工人正靠著花壇邊熟睡，他們雙手緊緊抱著行囊，雖然已經睡著了，但雙手還是不肯松懈。今晚恐怕是要找個地方住下了，我可不能像他們一樣睡在這里，算了，先填飽肚子再說，吳宇一邊向一邊跨不離開。

不吃飯肯定是扛不住的，第一次獨自一人出遠門的吳宇當然不知道到火車站除了火車是真的，其余物品都是坑蒙拐騙，他將吃完面包的包裝袋仍向垃圾桶里，轉身來到一家面館，面館里坐了三桌的客人，吳宇看到他們盛面的碗還挺大，陣陣香味撲鼻而來，他迫不及待地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單喊道：“服務員，一份牛肉燴面和一個肉夾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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